《立骨》小熊的饼干

1、穷途（一）

　　这是A市梅雨季。
　　窗外的雨下了一夜，并没有要喘口气歇一会儿的样子。
　　天渐渐透出微光，像救赎，但依旧是乌云叆叇，所有欢愉都被遮蔽，雨雾淘澄过的空气给人以压抑，似一张无形的网，束缚着人的神经。
　　靠在床边的大狗眯着眼，吐着舌头仿佛也在宣告自己对天气的不满。
　　床头柜上的手机缓慢的亮着绿色呼吸灯，有消息进入，像无奈的叹息。
　　现在是清晨六点零三分。

　　莫陵看见自己男朋友周栩背着前任的包，还是他惯用的宠溺的笑容，轻轻拉着他前任的手走进路边的奶茶店时，自己的耐心被磨得一干二净，正准备冲上前去质问，结果一脚踏在马路牙子边没站稳，直接把脚崴了，疼醒。
　　“嘶——怎么又做怪梦”莫陵没好气的抱怨了一句，发现梦中的脚崴了还真的不是无故无缘，原来是腿抽筋了，腿肚子钻心般的疼痛。
　　莫陵生活一向大大咧咧，抽筋在她眼中也算不上什么不得了的事，反正过一会儿就会回正，索性懒得管。她看着窗外的雨，准备跟男朋友说一声早上记得带雨伞，拿起手机发现他男朋友发了消息——“起没起”
　　莫陵迅速解锁屏幕，点开对话框，刚准备回答，周栩消息却抢先她一步“我知道你起了，有点事儿要说，分了吧。”
　　消息猝不及防的映入莫陵的眼帘，她愣了一下，想问为什么，周栩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大概又是不想跟她解释太多，直接三个字打过来“不合适。”
　　莫陵当时气得两眼一抹黑，心想自己长这么大没遇到过这等无理之事，自己有什么好的都想着周栩，平时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周栩的伤天害理的事，怎受得这种被甩的“无妄之灾”但是还是理智压过了愤怒，只回了一个“行”字，就关了手机继续躺床上拿被子蒙住头，想睡一会儿。
　　可是又睡不着，腿肚子的钝痛感隐隐作祟，敢情这梦不是相反而是预言。她想起来当年周栩对她表白，夜晚路边的灯光映在男孩的眼帘中，带着期待与希望，仿佛装载月华与星光。当时她也是一个行字，现在想起来，敢情还真是完美的首尾呼应和无可奈何。
　　说没感觉是不存在的，莫陵虽然平时洒脱随性，一向男孩子惯了，但毕竟还是有内心的软肋，“我他妈的……怎么着他了……为什么这样”心中无奈的话语无法冲破心中的阴霾，不知是被刚才那场梦牵扰，或是腿疼还是心疼，眼泪率先一步替她做了决定，从左眼划到右眼再砸到枕头上，好像开闸放水了一般，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莫陵捂住嘴任着泪流淌了一会儿，听见手机铃声响起，缓缓拿起一看是老爸，老爸早不许莫陵和周栩谈恋爱，早就一度冷嘲热讽，如今正好如了他的愿。
　　“喂你那个狗的事情想好了没还有那个周栩，你还在跟他往来吗？你要是还是这样任性的话，就自己出去住吧，我真的不再给你一分钱。”父亲不容置喙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卡西诺是莫陵之前养的一只萨摩，起初刚养的时候是自己在路边捡的，眼睛眯眯都睁不开，整天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然后莫陵就把它养在自己家附近的一个废弃纸壳堆的一些“家当”都偷偷地给它买吃买喝，直到它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大狗，还跑回来找莫陵玩不肯走时，终于被爸爸发现了。
　　家里不能养狗。
　　老爸的态度很强硬。卡西诺也很不高兴。
　　莫陵更不高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放话要搬出去。
　　莫陵从床上撑起身体，嘴角艰难地扯动了几下，如今她真的是要山穷水尽，手机里不多的余额早撑不住她这样挥霍，加上又分手这种双重打击让她身心俱疲，她想要冲破这重重藩篱，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不自量力的笼中鸟。
　　莫陵摸了摸卡西诺的头。
　　卡西诺也很乖巧地抬头舔了舔她的手。
　　莫陵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连一只狗都保护不了，平时在外面花钱花惯了，一下子紧缩起来，宛若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资本主义国家，突然就进入了萧条期，实在是身无长物捉襟见肘，无奈像江水底下暗潮涌动，表面却依旧一致东流。
　　“老子就不能自己过了？”莫陵心里冷笑一声，“不就是换个地方混日子？又能奈我何？”
　　莫陵出了门，看着父亲发来的学校消息，大体是要求莫陵转学。她还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不知是无奈还是因为别的。她打车赶到了新学校，十九中的大门向她敞开，她进了校门后发现真是所谓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表面上虽瞧的富丽堂皇，进了走廊，发现各个教室内连空调都没有，推开教室门，门还在吱呀作响，阳光照射进内，灰尘滚滚上升。她打开墙上的开关，头顶上的白炽灯起码闪了七八下才恢复了精神投入工作，电风扇也是不断地发出噪音，让莫陵不由得心慌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掉下来搅烂她的头颅。这简直就是上世纪老破平房，垃圾桶里还残留着开学前的陈年旧物，墙壁上挂着的石英钟的滴答声在安静的教室中则显得十分突兀………
　　莫陵冷笑，毕竟这跟她其实没多大关系，自己只是一个平时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念书”二字从小就没有篆刻在她的脑海里过……但是不代表她不念，以往为了维持在父母面前的好形象，还是会“忍辱负重”读一读，为了学习而学习的人跟真正努力的人毕竟还是没法比，加上莫陵脑子里可能就是没有学好理科的这根筋，理科就成为了她学习的短板。
　　莫陵的生活标准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至于在哪里读书都是一样，上课就是接老师下巴颏儿，下课就跟朋友们谈天说地，回家打游戏，偶尔找几本青春疼痛小说‘拜读’，无聊时也谈恋爱。
　　大概也就是那么一段恋爱。
　　周栩是莫陵高中同班同学，原本关系很好，后来大概也是周栩“贪得无厌”，想要升华一下革命友谊，莫绫一向不懂得拒绝，也就答应了。结果周栩也做不到好聚好散，无法和前任相忘于江湖，总归是惹的莫绫不太高兴。结果也就是这么一来二去的不高兴，成为感情破裂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根稻草不可能真的压死骆驼，还是因为平时矛盾积累过多。
　　莫陵虽然觉得自己是“好人没好报”，一片真心给人玩弄一番，但仔细想想自己真的不算什么好人，索性随他去了，可是想冷笑也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