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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摊牌 ...

  •   蓝秧将翟泽带出了小阁楼,只留昇阳和傅修宁说话。

      几乎是翟泽和蓝秧出去的那一瞬间,傅修宁的眼神抬了起来,直直的看着昇阳。

      昇阳甫一抬眼便撞上了他的眼神,尚且还未从他的坦白直接之中缓过神来,就又被这两道凌厉锋芒引得心头微震。满以为是一头躲懒的羊,却在不经意间忽然站起来,抖落了身上的羊皮,眼神凌厉凶狠,口中咀嚼残肉,无声无息,令人毫无防备。

      “傅令史真是……”昇阳顿了顿,似是在寻觅一个能形容他行径的词儿:“让人刮目相看。”

      傅修宁玩着手里的杯子:“下官出言莽撞,并无顶撞郡主之意,这功劳下官可以不要,所以郡主的麻烦,也请不要强加。”

      “原来傅令史是个怕麻烦的人。”昇阳笑了一下:“可是如今这个世道,你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主动找上门来。只有真正实力强盛之人,才能摆平一切麻烦。难道傅令史遇到麻烦,都似这般缩头乌龟一般不敢应战?”

      “麻烦不会自己找来,而是人带来的,别的人下官尚且无所畏惧,但若这个人是郡主,下官深思熟虑后,也只能避之唯恐不及。”

      昇阳的眸子一冷,藏在广袖之中的手也无声紧握。

      “傅大人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啊。”

      傅修宁:“若下官这样叫做偏见,那旁人对郡主岂非是仇视?”

      是偏见没错了。

      昇阳刚才那股子火气,一下子就消退下去。既然知道对方为什么毫无善意,那就代表有解决的方法。

      “那傅大人的意思是,对山匪来历一事无心追查,决心就此作罢?”

      原本半敞的窗户被风撩开,傅修宁顺势望向窗外。

      此处的小阁楼的确对着远处的青山连绵,馥园里面最养眼的景色都能框进这小阁楼的窗户里,难怪她回回来这里,都只要这一楼。

      “郡主今日相邀,足见诚意,下官来此,也并非为了生事。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将前提推翻重新来谈,如何?”

      推翻重来?

      昇阳觉得有点意思:“看来傅令史也是一个不喜欢被别人支配去做事的人,你请说。”

      傅修宁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坐姿,嘴角噙了笑意,“当日在山寨,下官与令郎因机缘巧合被关在了山寨之中,是郡主破寨而入带走令郎,救命之恩下官其实担得惭愧,可是郡主闻得此事,二话不说便将这恩情扣在下官的头上,紧接着又造出一连串的舆论,让人误以为下官攀上了不得了的关系……”

      “在郡主看来,像下官这样庸碌无为之人,只是因为没有机会,一旦有了机会,就会不要命的往上爬。这个时候,只要郡主伸出手,下官就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惜这法子实在是太过简单粗暴,若下官再愚钝心急些,顺着郡主的意思走也没什么,偏偏下官这个人有个不好的习惯——什么事情若是看明白了路数,就容易多想,一多想,就不能尽如人意了,还望郡主恕罪。”

      昇阳的坐姿端正了些,对着他时的状态已然没有最初时候难么轻松了。

      傅修宁说的一字不错。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身处在京城这纷繁复杂之地,就没有真正的无欲无求之人。在低谷待得久了,反而越发难以嗅到攀爬的机缘,抓住翻盘的机会。傅修宁只是一个小小的书令史,数年前因为太子伤势,明贵妃与淳于皇后争夺嫡子之乱受到了牵连,整个傅家都跟着被排挤到权力中心之外,连他的亲事都跟着黄了。

      如今年近而立,还是个老光棍。

      无家无业,这样的男人,在大禹可以说是非常失败了。

      换做其他人,能想通他想到的这些事情并不难,但是他们定会欣然接受,抓住这个机会往上爬。她既然敢给他这个机会,断不会让他真的螳臂当车,一个人去面对那些纷争,更何况这里面牵扯不清,恐怕连后宫有人谋害淳于太后之事也与之相关。

      可是他不愿,还明明白白的讲出来,活像是她在坑他一般,未免太过小人之心。

      但他又说,他若是偏见,旁人就该是仇视,摆明了是在告诉她,他之所以有这些偏见,并非空穴来风,全然因为她在外头的名声,一副有理有据的样子。

      比谄媚油腻时的模样,更加讨人厌!

      傅修宁眼神微动,静静的望向她:“郡主不是那种闲来无事随意提拔相助别人的人,定是因为下官对郡主来说还有点用处,所以郡主才这样迂回婉转,既然前情可不提,那么郡主何不将本意言明,若是下官力所能及,定会竭力相助。”

      昇阳忽然笑了起来,她伸出食指轻点他:“傅修宁啊,你怎么这么狡猾呢?”

      她悠悠道:“你又是抽丝剥茧又是推翻重来,无非是不想欠本郡主什么人情,被本郡主牵着鼻子走。可是反过来,傅大人却很乐意让本郡主欠你的人情,这是什么道理啊?”

      傅修宁脸不红心不跳:“或许下官和郡主一样,乐于施舍,却不愿欠人,只求一个理直气壮。”

      昇阳没说话,她低垂眉眼,也把玩着一只光溜溜的杯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修宁了然,点点头:“看来郡主的确不喜欢欠人情,下官窃以为,以郡主之能,要找一个可驱使办事之人并不是难事,只是恰好见到下官,觉得可用,并非必用,顺手罢了。既然如此,下官就不打扰郡主了,告辞。”

      他起身对着昇阳一拜,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昇阳的声音传来:“傅修宁。”

      傅修宁刚刚碰到门栓的手顿了一下,等着她的下文。

      昇阳:“刚才你明明白白的说过了,你知道所谓的‘山匪’来历不简单,足见你洞悉敏锐之力不可小觑,是本郡主错看了你,将你想的简单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跟我打个赌?”

      打赌?

      傅修宁心头一跳,转过头望向茶室的方向,只看到屏风后那个模糊的身影。

      “看来是有兴趣。”昇阳弯唇一笑。

      “我们就打赌,若是傅大人能将此事给查个清楚,顺利解决,本郡主自当亲自登门,拿出十足诚意请傅大人帮一个力所能及的小忙,欠下这个人情,稍后傅大人尽可能提要求来让本郡主偿还人情。”

      话音未落,已然伴随一声嗤笑。

      “郡主为何会觉得,下官愿意大费周章做这么多事情,只为让郡主欠一个无聊的人情?郡主的人情很值钱吗?”

      “值不值钱,等欠下后你自然知道。”

      她语气轻快:“我不过是兴血来潮,又觉得这兰台令史平日里也不怎么忙碌,闲得很,所以才想和傅大人打这么一个赌。”

      她自屏风后走出来,华服曳地,端庄清雅,明眸中带着戏谑的神色直直的看着他:“赌与不赌,全凭自决。”

      傅修宁眼前只见门板上镂空的花样与隐隐透过光的窗纸,深褐色的眸子里涌动了无数的情绪,却都在最后归于平静,好似从未有过波澜。

      “郡主一直都没有说,想要让下官帮什么忙。”

      昇阳“哦”了一声,低声道:“就是一些关于孩子的小事。听闻傅令史从前在族学中出挑无二,若是能有傅令史代犬子引见几位族学中的先生,让他们收犬子为徒,令他可以顺利入族学旁听那便再好不过了。”

      傅修宁转头看着她:“就为了这件事情?”

      大禹的族学乃先皇设立,凡在京贵族官宦子弟,又或是得了恩泽能入京求学者,都可以通过考试顺利入学,得到整个大禹最好的教导。

      因此,这入学的考试非常的难,且同时囊括了文考和体考。

      但是也有例外。

      族学中有得皇上亲邀教学德高望重的先生,只要是这些先生门下的徒儿,可以免试进入族学。曾经有先生的家门都快被踏烂了,只为了被他收作门徒,可直接入学。可越是这样,先生们越是不会轻易的砸了招牌,直到这几年,先生们私下的收徒考试比族学入学考试还刁钻,才稍稍抑制了一下这种风气。

      傅修宁年少有为,在那些年里没少得到这些名师的知道,翟泽并非没办法凭自己的能力考进去,可是一来他的性子离经叛道,什么道理都能歪着来说,二来,辅佐他备考,昇阳就要将精力分在他这处,难以去做别的事情,多有不便。

      所以,她希望傅修宁能帮翟泽入学。

      傅修宁的眼神不偏不倚的望着她,这让昇阳的心里生粗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并非没有遇到过对她心存偏见之人,可是这个傅修宁。

      当真是最奇怪的那一个。

      他好像藏着很多秘密,总会流露出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昇阳从小到大阅人无数,什么优德劣品都交过手,久而久之,无论什么人,三言两语之后总会多少了解一些,或者说能探得一些心思。

      唯独他,是个看不懂的难题。

      所以,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无论傅令史将这件事情看的多微不足道,于我而言,是大事。”

      傅修宁收回目光,垂眸看着已经被拉开,歪歪倒倒斜别着的门闩,再抬起头时,他眼里多了一道莫名的神采与笑意,好像在那一瞬间决定了什么似的。

      “三日之后,下官领公子入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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