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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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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会在桑海小住几日。
只不过他虽然在这里住,不过大部分国事还是由他来处理,所以总的来说嬴政也不是来度假的,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办公而已。
现在我合理怀疑他就是个摩羯座工作狂。
不过我倒是省力,可以说是公费旅游了。而且比之上次来桑海,这次的待遇都是顶级的,不得不让我感叹一声,有钱真他妈好。
由于今天仍旧没我什么事,于是我就偷偷换了一身装扮决定上街溜溜。
桑海城的天气晴朗得过分,如今正是盛夏,就算走在荫蔽处也还是酷暑难耐。
我寻思能不能找个地方歇歇脚。
这城中最有名气的有间客栈是倒了,那个姓丁的老板没想到居然是墨家的人,本来我还准备去有间客栈看看能不能消费一下,现在看来这个愿望这辈子都实现不了。
走了不多久我正巧往人群中张望,却见不远处一人走路的形容与街上众人不同——脊背挺得笔直,步伐不疾不徐,气质出众。
再一细看,果然是张良。
上次见他的时候碍于身份没能和他多说什么,好歹也是好些年没见的老朋友了,这次再见到至少得和他打个招呼——至于他还当不当我朋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悄悄从后面蜿蜒而上,找准机会一掌拍在他肩膀上。没想到张良的应激反应这么大,我还没来得及收手,他就已经抬手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整条手臂翻了过来。
“痛痛痛痛……”我委屈地抬头看他,“小良子是我呀。”
张良也十分意外,整个人都顿住了,片刻之后他才松开我的手:“白……晓梦?”
我揉着自己的肩膀:“你还是叫我白楚楚吧,你不会不知道我现在是大秦的侯爵了吧。”
聊起这件事的时候张良明显皱了眉头,一双好看的狐狸眼中满是疑惑:“虽然至今我还是不能明白你的用意——”
我耸了耸肩:“他们怎么说我?”
张良的眉头蹙得更紧,却抿着嘴不说话。
我大概也知道他的意思,于是便笑了一声,道:“你只管说就行了,不打紧,反正我也猜得到他们说了什么。”
果然就见张良眼角一沉,有些为难地道:“利益熏心、沉醉权势。”
我又笑:“和我想的差不多——那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么?”
张良陷入了思考。
很久之后他才问我:“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就像当初在韩国那样,只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说。”
张良少有地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所以你也总是伤他的心。”
我想了好久才确定张良口中的“他”应该就是卫庄。
“其实本来我们应该没有交集,这样对我们两个都更好。”我仰头看了眼天空,“毕竟现在的局面我也没有经验——只能说能躲则躲,算我没用。”
“可你为什么不和他说?”
我被张良的想法逗笑了,侧过头眯着眼睛打量他,片刻,道:“我和他说什么?说我喜欢他?”
张良沉默。
“张良,我不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了,说的话做的事都是要负责任的。”我歪了歪头,“现在我还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也没有能力对我说出的话负责。”
张良脱口而出问我:“所以你就要和他一直错过吗?”
我冲他笑:“很意外你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啊。”
张良看着我的眼神中有愁容也有忧虑,我拍了拍他的肩。
“如果我说现在我其实根本不喜欢他,你会不会很意外?”
张良张了张嘴:“的确很意外。”
我又笑:“但这就是事实。”
也不是不喜欢,是已经没有办法喜欢了。
“当初他向王上请旨,我当真以为他能娶你。”张良垂下眸子,眼中微微带了笑意,“只可惜……”
“这都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也没有必要再提。”我挠了挠发髻处微痒的地方,“话说起来,近来你们儒家可要小心了。上次你兵行险招,扶苏也不傻,肯定看出你是在拖延时间了。只是暂时没有证据,不便于明着抓你罢了。”
张良赞同:“的确,公子扶苏是君子。”
“是啊。”我瞥了他一眼,“不过这位会维护你们儒家的正人君子,如今可是去了上郡。目前朝中除了我没有和李斯他们抗衡的人,而我手中没有实权,或许很难帮到你们。”
张良微微一讶。
我继续道:“而且你也很清楚,李斯手下赵高可不是什么君子,他会不择手段。何况他们似乎对你们儒家很感兴趣,你们藏了什么秘密?”
张良的眸色渐渐沉下去,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海上漂浮着的蜃楼上,印着太阳的光芒,一点一点的变化。
“为什么这么想?”
我也看向远处的蜃楼,顿了片刻道:“因为李斯对你们儒家的执着程度已经超过了一个学生对母校的执着——这很不正常,李斯这种人,绝对不会是擅长怀旧的人。那么能让他一直关注的地方,一定有他想要的。”
张良又一次沉默,看起来他很犹豫——是在犹豫是否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其实你不说也……”
“苍龙七宿。”
本来我想表现的豁达一点——虽然我的确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不过如果涉及特别机密的信息估计张良肯定不会告诉我。
只是没想到我话都没说完,张良就痛痛快快把我想要的答案告诉我了。
不过——
“苍龙七宿是什么?”
张良很是意外的看了我一眼:“你竟不知道苍龙七宿吗?”
我有点尴尬地挠了挠脸颊:“这是什么很出名的东西吗?我好像的确没听说过啊。”
我又在我的记忆中搜寻了一遍,这东西对李斯来说这么重要一定也是很厉害的东西,如果我听过肯定不会忘得一干二净。
搜寻之后的结果就是,我真的不知道——而且楚岚君也没有告诉过我。
我很挫败地看向张良。
张良今日蹙眉的次数多的有些让人发愁,此时此刻他仍旧皱紧了眉头,与我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听说这曾是战国时七个最强大的国家的继承人所掌握的秘密,得到这个秘密的人就可以拥有掌控天下的能力。”
我被唬得一愣一愣——你以为这是七龙珠吗?
“所以……”我理了理头绪,“按照你的意思,李斯在追寻这个东西,那他的目的是什么?而且你也说了,是七国继承人才掌握的秘密,他一介布衣,就算集齐了也解不开吧。”
“这个问题的确耐人寻味——李斯!”
“什么?”
我与张良走着到了小圣贤庄附近,本是准备去喝杯茶休息休息,不料却见张良的目光愣愣地望向一个方向。
我也顺着望了过去,然后就惊了。
真是不能在人背后说人坏话,刚才我们还在说李斯的事情,没想到这会儿就见到大活人了。
卧槽,我和张良在一起,通敌都有实证了,李斯回去参我我就完了。
不对——等等。
这条上山的小路最后只会通向一个地方那就是小圣贤庄,李斯此刻在这儿出现就说明他也是去小圣贤庄的。
那我就可以松一口气了,反正大家都在背地里见一些不应该见的人,这件事总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免得在嬴政面前狗咬狗。
李斯果然也是看见我了,脸上的惊异一闪而过,随后就换上了平日时常见到的表情:“这样巧,竟在此地遇见侯爷。”
我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便道:“我和子房这么多年没见了,上回公子在场也没说上话,这回又来桑海,便约了子房见一面,想来相国大人是可以理解的吧。”
我不能说是在半路撞见张良的,否则张良出现在桑海街上的原因就容易被追究。
张良看了我一眼。
“哦,那是自然,他乡遇故人本就是人生三喜之一。”
“多谢相国大人体恤。”我低了低头以示谢意,“不过相国大人来小圣贤庄却又是为了何事?”
李斯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了些许打量与古怪:“我师从小圣贤庄,如今也是借此机会回来看望老师。”
我看出张良想要说些什么,于是先行一步将他即将出口的话拦了下来,自己对李斯道:“李大人尊师之事朝野遍传,果然不假。”
李斯假装没有听出我话中的嘲讽之意,道:“那便不打扰侯爷叙旧。”
说罢他就先行离去了。
随后张良就忧愁地与我道:“他此时来小圣贤庄必然是为了苍龙七宿。”
“话说起来我刚才一直没来得及问,苍龙七宿的秘密怎么会藏在你们小圣贤庄?”
按道理来说儒家只是个钻研学问的门派,里头出的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小圣贤庄是最不可能暗藏了可掌握天下力量秘密的地方。
张良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小圣贤庄的藏书阁中网罗诸国典籍秘史,或是志怪传闻,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的书籍资料库。李斯当年就确定记载苍龙七宿的书卷就在藏书阁中,只不过师叔发现这件事后,就禁止他调查。”
“原来如此。”我嘶了一声,“原来李斯现在其实也不知道苍龙七宿是个什么东西啊。”
张良赞同:“应该是这样的。”
我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过了一会儿又与张良道:“可我总觉得你们儒家要倒霉了——他如果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一定会再想别的方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得不到答案,难免会走极端。而如果他得到了他想要的,那么为了不让这个消息流传出去让别人知道,你猜他会怎么办?”
张良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一瞬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好了,我就言尽于此,再下去的话不用我多说想必你也很清楚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处理好的。”
张良看着我,少有地露出了苦笑:“你就这样信任我?”
我直视他的眼眸:“不是我信任你,是他。”
“他”指韩非。
而我信韩非。
毕竟在曾经的故事里,如果不出迟紫一的事情,他会是光芒万丈的主角,是战无不胜的九公子。
我复又移开视线,叹道:“当年张家的事情我很抱歉。”
提起张家的事,张良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这件事,我无法原谅你。”
我点头道:“嗯,我本来就没打算要你原谅,何况今日过后,只怕你我也会反目吧。”
张良眸色沉沉,眼中情绪有些复杂。
“如果有些事终究避无可避,那便坦然面对。”
“愿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