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多虫证明（1） ...
-
入秋之后的新滨，一连几天，雨都淅淅沥沥地下着。夏堇言最喜欢这种阴雨连绵的天气，虽然天空阴沉着，但周围的一切经过雨水的洗刷后都显得清新干净，心情也因此变得愉快，此时走在学校的青石板路上都觉得格外的有意境。
迎面走来了一对小情侣，在擦肩而过时夏堇言便听到了以下的一番对话。
女生：啊！有蚯蚓！
男生：蚯蚓你也怕？
女生：嗯，我最怕蚯蚓了。不过新外的蚯蚓我不怕。
说着还往男生身上凑了凑，男生也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她的肩膀。
目睹了一切的夏堇言此时真是哭笑不得：蚯蚓还有多大的区别吗？难不成这儿的蚯蚓更温柔，更可爱？
等她再抬脚，低头一看：唉，新外的蚯蚓，我对不起你。
正默默地为蚯蚓哀悼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现在在哪儿？
哈，竟然是秦行发来的。
秦行这个人对自己领域外的一切都持不屑一顾的态度，而夏堇言则属于那种别人不联系她，她便基本不会主动联系别人的人，所以这是自上次结案以来两个人第一次的互动。这也意味着大概又有案子发生了，看来马上迎来的小长假也算是泡汤了。
“在学校，正准备回家。”夏堇言回复道。
“我在校门口等你。”
果真，假期没有了，连家也没法回了。夏堇言回了个OK的手势，赶紧朝大门口走去。
出了校门，往左一拐，她便径直地走向了公交车站。后面却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而清冷的声音，“你上哪儿去？”
回头一看，秦行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正斜倚在一辆黑色的SUV上，像是车展上的模特一样。周围已经有很多学生在驻足观看，男生是在欣赏那辆国内少见的汽车，而女生则全都两眼放光似的盯着秦行。难怪刚才夏堇言出大门时还听见有几个女生在踌躇着说要什么联系方式。
秦行对他们当然是瞧也不瞧，以夏堇言的性格，她对那些女生们的花痴行为也早就熟视无睹了。此时，她在她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淡定地走向了秦行。
上了车，秦行顺手递给了她一份文件。夏堇言接过来翻开一看，一张触目惊心的照片映入了眼帘。
一个女人斜躺在血泊之中，怀里还搂着一对不到两岁大的双胞胎女孩。她们伤痕累累，身中数刀，尤其是那个女人，腹部已经被捅得血肉模糊。从画面上看，在案件发生时受害人显然进行过激烈的反抗和挣扎，整个房间四处都沾染上了血迹。
据尸检报告显示，死者王静静和女儿死于25日晚十一点至十二点之间，全身多处刀砍伤至失血性休克死亡。可以看出凶手手段极为残忍，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但现在问题在于，在这么凌乱的案发现场却并没有找到一个可疑人物的指纹或DNA。
＊＊＊＊＊＊＊＊＊＊＊＊＊＊＊＊＊＊＊＊＊＊＊＊＊＊
“头儿，秦大神和堇言妹子来了！”陈默言一看到他们走进来就朝里面的一间独立办公室喊道。
陆仁马上从里面走了出来，“秦顾问，你之前说的审问胡峰的监控已经调出来了，咱们现在过去看吧。”
胡峰，王静静的丈夫，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这个又高又胖的男人在审讯室里嚎啕痛哭，几次哽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说他们夫妻感情不是很好吗？”看着这段视频，夏堇言有点儿疑惑了。
“是不太好，据调查，他们经常吵架，甚至动手，最近正在闹离婚，处于分居状态。”陆仁回答。
“那这反应有点儿过激了吧，怎么像干嚎似的。”
“不是像，就是干嚎。”秦行突然说道，“他用指关节多次使劲揉擦他的眼睛，看似悲痛万分，实际上只是想让自己流出眼泪。情绪的产生确实会引起人的一些外部行为反应，但动机同样可以将行为指向一定的对象或目标。他这种过度的行为反应说明了他的动机就是希望我们认为他很悲伤，也恰恰表明他有很大的嫌疑。”
“我让敏仪再去联系一下胡峰，让他再过来一趟。”陆仁走了出去。
“你这说得也太深奥了，直接说他是装的不就得了。不过，我也觉得这个胡峰很可疑。案发现场的门窗并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说明凶手很可能就是死者熟悉甚至是亲近的人。可是，虽然现场也确实发现了胡峰大量的指纹和DNA，但毕竟那也是他的家，有这些也很正常；另外，案发期间他正在千里之外的麓林市，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夏堇言一点点地梳理着头绪。
“证据可以用于证明，当然也可以伪造。要用证据说话，但前提是真正的证据。”
随后联系胡峰时，他的反应让警方对他彻底产生了怀疑——他拒绝来到警局并拒绝配合警方再次调查。
这下也给了毫无头绪的刑侦队新的方向，他们迅速地和麓林警方取得联络，让其协助调查一下胡峰近期在麓林的具体行踪。
案发当晚，胡峰曾在麓林市的一家商店内刷卡消费，银行卡的消费记录和小票上的签名都可以作为证明。但当张超查阅了他最近一阶段所有的账单后却发现，23号胡峰在麓林市的一家租车公司租借了一辆小轿车。
据当事人称，他租这辆车是去麓林市郊跑了一趟。可是，经过刑警的调查，胡峰是第二个租该辆车的人，其后也并没有其他人租用，根据车上的里程可以推断出他行驶的距离远远超出了跑趟市郊的路程，而是更接近于往返麓林、新滨两市的总路程。由于是一家刚上市的小型新公司，设备还不够完善，车里并没有行车记录仪，仅凭借行驶距离的推测还不足以说明胡峰开车回过新滨。刚刚获得的一点点线索就这样中断了。
经过了一整天的忙碌，麓林市刑侦队传来了消息——虽然那辆车在之后进行了清洗，但他们在汽车的散热器上发现了一些昆虫的残骸。
“昆虫的残骸？”陈默言惊叹，“这有什么用吗？只要是车在路上跑，都会撞死一些这样的小虫子啊。”
确实，夏堇言想，虫子对这个案子的帮助的确不大。
“让他们取样后把虫子样本送过来。”秦行说道。
“这有什么用吗？”大家都很困惑。
“每个地区的昆虫都有可能是不同的，如果胡峰真的开车到过新滨的话，或许可以通过昆虫的特点和种类来证明。”
“这个能行吗？”
“不知道，但现在也只有这个方法了。‘不被人注意的东西，非但不是什么阻碍，反而是一种线索’。”
“第一次发现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夏堇言笑了笑。
“走吧，带你去见个知道的人。”
＊＊＊＊＊＊＊＊＊＊＊＊＊＊＊＊＊＊＊＊＊＊＊＊＊＊
车在一个高档小区里停下。夏堇言跟着秦行进了一栋楼，来到了一家门口。秦行抬手在门上敲了三下，接着又敲了五下。很快他们就听到门后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把敲个门都弄成接头暗号一样？我的门铃又不是摆设。”门一下开了，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又高又帅，一瞬间让夏堇言觉得像是看见了一个电影明星。
显然他和秦行很熟，但并没料到在秦行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他吃惊地盯着夏堇言看了看，然后示意了一下秦行，让他解释解释。夏堇言这时也望向秦行，等着他介绍自己，但很快就发现他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无奈之下，夏堇言索性自我介绍，“您好，夏堇言，新外学生，目前是秦行的助手。”对方愣了一下，“你好，我叫温良。快请进，请进。”
高档小区就是不一样，屋子不但面积大，还是复式。可以看出来这么大的房子都是温良一个人住，里面的摆设虽然简单，但干净整洁。
“堇言，你要喝点儿什么？茶，咖啡，红酒还是果汁？”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后，温良热心地问。
“谢谢，不用了。”夏堇言客气地回复。
“给我一杯咖啡。”
“谁问你了？”温良白了秦行一眼，但还是起身给他泡了一杯咖啡并给夏堇言倒了一杯橙汁。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我能帮什么忙？”温良开门见山。
秦行看了夏堇言一眼，夏堇言立刻会意，把这次的案件从头到尾地给温良讲述了一遍。
听过所有的经过和推理之后，温良笑了，头枕着胳膊靠在了身后的沙发垫上“这次你秦大侦探确实派不上用场了。还是靠我吧。”
“温良哥，那些虫子你有办法？”夏堇言好奇地问。
“那当然，怎么说也算是我专业的一部分啊。”
“啊，你是学生物的？”
“我是法医，法医昆虫学。”
“噢！我知道了，就是研究那些蝇蛆什么的。”
“呃……”温良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确实，但要只是这些你可太小看我了。我带你参观参观我的实验室。”
“家里还有实验室？”
……
当夏堇言正在楼上实验室内感慨时，温良又回到了下面的客厅，带着一副了然的表情看着秦行，
“兄弟，你终于也开窍了！”
“我又不笨，还用得着开窍吗？”秦行喝了一口咖啡，淡淡地附和道。
“……不过我真替你高兴，堇言这个姑娘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型的。我之前可是一直以为你会孤独终老呢，这下可放心了。”温良兴奋地自顾自说着。
“你是误会了吧。”秦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挚友似乎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什么？你们不是……，不，那你怎么突然间找了个小姑娘当助手啊？而且她还不是这专业的？”
“因为我对她挺感兴趣的。”
“……”那不一样吗？说到底还是对人家有意思啊，这家伙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薄了，竟然还不好意思承认，温良心里默默地想。
＊＊＊＊＊＊＊＊＊＊＊＊＊＊＊＊＊＊＊＊＊＊＊＊＊＊
从温良家出来，秦行就径直地走向了对门。
“咱们还要找谁？”夏堇言有点儿奇怪。
“谁也不找，回家。”秦行说着就拿出了一串钥匙。
夏堇言吃惊地张大了嘴，“你们……住对门？”
“怎么？有问题？”
“没，没有。那我也先走了，再见。”夏堇言冲他摆了摆手，转身朝楼下走去。
“不想进去看看吗？”秦行用平淡的语气说，看似很不经意，但也算是邀请。
话音刚落，夏堇言一只刚抬起的脚停在了半空中，转过身子，面带微笑地看着他，旋即小跑了回来。
秦行屋子的格局和温良家差不多，一切都布置得井井有条。装修颜色以黑、白、棕为主，现代且简约，夏堇言很欣赏这样的设计风格，尤其喜欢一进门正对的那面墙上镶嵌式的大书架。
书架上琳琅满目，可以说各方面的专业书籍应有尽有，从墙的一边到另一边，从地面到天花板，整个书架大得惊人，而上面的书都按照类型，年份等排列得整整齐齐。而在书架旁的一个小坐墩上，夏堇言却发现了几本零散摆放着的、风格不太一样的书。
当秦行从厨房里倒了杯水，削了一盘水果出来时，便发现夏堇言坐在墙角的一把小椅子上，捧着一本书正看得入迷。还真是不见外，秦行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把那盘水果摆在了夏堇言面前。
被突然出现的水果吓了一跳，夏堇言一抬头就看到了秦行已不知道何时站在了自己跟前。
“原来你也看两面君子的书啊！”她挥了挥手里正读的那本书。
秦行斜眼瞥了一下那黑色的封面和上面印的一只血淋淋的眼睛，开口道：“我怎么可能看这种无聊的东西。”
看到夏堇言脸上又露出的疑惑的表情，秦行便耐下性子来解释，“我上周在网上新买了一批和犯罪学有关的专业书籍，店家非要附送几本这种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玩意儿。”
“多好啊，他可是现在最火的悬疑小说家，他所有的作品我都读过。刚在网上看完了这本《我在暗处看着你》，没想到竟然出了实体书了。”夏堇言一脸兴奋地说。
“你的品味不敢恭维。”秦行冷嘲热讽了一番就坐回了沙发上。
夏堇言并没有在意，也放下书，坐到了对面。
“这次的案子，咱们就只能这么等了吗？”
“嗯，就如温良说得咱们现在帮不上什么忙。”
“如果最后真的是胡峰的话，他是多残忍，多无情才会对自己的老婆甚至孩子痛下杀手啊？”夏堇言简直不敢想象。
“我破过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案子，其中也不乏类似的案件。有些凶手的残酷变态远超出你的想象。我之前说过我并不认同‘艺术高于生活’这句话，那是因为有时候真正的凶案比小说中描写的还要惊险。”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多虫证明（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