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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硬汉不敌竹签威 ...

  •   无论在哪里,官家还是私户,牢房总是相似的。除了粗壮到单手难握的栅门,还有那沉重的镣铐……更不可缺少的是各种一应俱全的刑具。
      炙热的火盆只要一经拨弄,就能燃起半人高的焰火,站在周围的凶汉们个个汗流浃背,不住的舔着发干的嘴唇。
      那些凶汉们此刻正围着一根十字柱,轮流对着缚于其上的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不停的鞭打。每一次挥下鞭子,沉闷的牢房中都会发出啪啪的声音,就连血肉飞溅似乎都肉眼可见,空气中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汗臭,令人作呕。
      但是成十字被缚在柱上的男人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牙齿紧紧的咬住了下唇,甚至早已陷进肉中仍不自觉,双眼怒睁,没有一分服软的意思。
      凶汉们经过一夜的拷打都有些累了,手臂上的肌肉虽然依旧是鼓囊纠结,但早就酸痛不已。可是他们不敢停,因为有个比他们还要凶狠的家伙正在牢外头监视。

      隔着栅门有一片清静处,摆放着一张木桌,置有一盏香茶,桌边坐了个眉目如画的男子。与栅门另一头的刑讯相比,除却无法隔绝的拷问声,这里简直是安详平和。
      秦挽一手支额,双目似闭非闭,耳中却丝毫没有放松的听着牢中的一举一动。他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秦公子……”一个黑衣侍卫恭敬的唤道:“那个家伙嘴很硬,不管怎样都不开口,如果再打下去,就要死人了……”
      秦挽缓缓张开眼,支在额边的手放了下来,轻轻搭在桌上。他并没有应话,只是拿黑亮如漆的眸子定定的看着黑衣侍卫。
      黑衣侍卫一脸颇为畏惧的模样,在秦挽的视线下不自在动了动手指。
      秦挽突然对着侍卫一笑,那真是色如春花,直把那侍卫看得两眼发直。秦挽知道太一教里的人怎么评论他:这个秦公子六亲不认……是比教主还难伺候的主……要是一个不小心,掉脑袋就跟掉钱袋一样……那个秦公子长了张女人脸,说不定是以色侍人,否则怎么可能得到教主器重……那又怎么样?他秦挽现在是教主面前的红人,就算是一时不忿真要了谁的命,那人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秦公子……”黑衣侍卫很快便镇定下来,垂着眼底气不足的唤道。
      秦挽的手随意在桌面上一拍,不过是细微的响动,居然把黑衣侍卫吓得一震。
      “哼,难道你没告诉他,不说就是死吗?”秦挽面色微沉,满意的看到黑衣人一脸急欲表白的神情。果然,权势就是一切,若没有了权势,谁都可以把他踩在脚下,又怎么可能象现在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黑衣侍卫见秦挽似乎没有怪罪的意思,连忙回道:“秦公子,那个家伙似乎吃定了我们不敢要他的命,不管怎么威逼利诱,他都完全不动心那……”
      秦挽一脸厌烦的站了起来:“江湖匪类果然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黑衣侍卫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不过秦挽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秦挽早就将黑衣侍卫的反应一一收在眼中,他只是嘴角微勾,脸含讽意。不怪他刻薄,只不过是他早就尝尽了人情冷暖,居高位者不就是享受着践踏下位人的乐趣吗?踩得了一时是一时,未来,又有谁知道……
      “跟我过去。”秦挽在经过黑衣侍卫身边时,骞的停下脚步,突然抬脚在黑衣侍卫的小腿上用力踹了一下。
      这一脚没有花巧,也不含内力,只是单纯的侮辱。黑衣人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躲,却又生生忍住了。
      秦挽的怒气多少平息了一些,他率先而行,冷声道:“教主怎么会让你这样的废物跟我出来办事,简直是挡我的路……”他没有看到紧随于身后那黑衣侍卫仇恨的目光。

      秦挽虽然习武,但是一直以来都以书生的身份自居。书生说白了点,就是有骨子傲劲,从来不知道能屈能伸,不过秦挽自认还算审时度势,此路不通换一条便是。但书生的好处也有,例如,懂得的东西不比人少。秦挽不是个死读书的人,他有自信,若是上了科举场,不论考官出什么题,他正着反着都能写出让上面喜欢的文章。问题是,他的路在考秀才的时候就被断了。
      铁勾见到秦挽进来的时候,虽没有大的动作,但秦挽已经一眼看出这人快到极限了。因为铁勾在听到门开时的声音时明显双眼一亮,又似乎有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深深陷入下唇的齿列也微微松开。
      “你是铁勾?”秦挽接过一旁递过的干净长鞭,试了试手感,然后对折着顶起铁勾的下巴。
      铁勾现在的样子十分难看,满脸是血,秦挽不自觉得皱了一下眉。
      秦挽身边立即有凶汉点头哈腰:“秦公子,您坐着休息就好,别脏了您的手……”
      铁勾嗫嚅了几下唇,尽管满脸是血,但震惊的表情却准确无误的传递到了秦挽眼中:“怎么?不想说?”
      秦挽的耐心早就所剩无几,但是他还没有失去理智,他眼尖的看到铁勾的唇张了张,似有话说。
      “你想说什么?”秦挽不知不觉的靠近了一点距离。
      “你……真……好看……”铁勾自被抓住后就滴水没进,声音早已残破不堪,但此时说出的话却似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不仅秦挽,就连他身边的手下都听得一清二楚。

      秦挽一生最讨厌两件事,一是夸他好看,二是浪费时间。
      在秦挽身边呆得住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秦挽真正发怒的时候,不象平常一般趾高气扬,而是笑得温和无害,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脸愉悦。
      “不说?”秦挽笑不露齿,但却是笑得连头都倾斜了一下,眼中满是寒霜:“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其实秦挽在听到铁勾说话的时候,心思就快速的动了起来。卢撒人这一系在偏僻之地隐居甚久,若说铁勾是纯朴直率倒也有可能,但是这个时候更象是故意在取笑秦挽的白费力气。秦挽一向就不是喜欢赌的人,他只做有可能的事,否则当初也不会在得知被上头撤消秀才的名帖后就毅然投身江湖。
      秦挽心思在瞬间已转了个来回,最后觉得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

      “你想活吗?”秦挽倨傲的看着铁勾,居然没有立即发怒,这反常的现象让周围的属下们个个惊疑不定。
      铁勾目不转睛的看着秦挽,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秦挽意味深长的看着铁勾,直看得他面露惴惴之时,将手中的鞭子丢开,掌心朝天伸向一旁,上身仍是倾向铁勾,并未移动。
      那些负责拷问铁勾的凶汉们个个面面相觑,均不解其意。好在黑衣侍卫生了个七窍玲珑心,灵机一动顺手将竖在一旁的刑棍递给秦挽。
      秦挽站直了身子,淡淡的问道:“我再问一次,你想活吗?”
      铁勾原本欲点的头突然滞住,似在迟疑,最终缓缓的摇了几下。
      秦挽心知铁勾已经动摇,但他却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哄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于是手腕轻振,持着刑棍如刺枪般往下剁去。

      围观的属下们从未见过秦挽如此瞬息间翻脸无情的残忍,俱是愣怔着,半天反映不过来。
      牢房里除了铁勾发出的惨叫声,再没有其它声音。
      秦挽冷冷的看着铁勾似乎快要昏厥的样子,腕部悬起,将握住刑棍的重心往上提了提,棍头再次顶起铁勾的下巴:“都说十指连心,你痛是不痛?”
      一般说来,若是断手断腿,只怕都不如脚趾被剁得稀烂如此唬人,很多时候越是微小的地方,越是能给人更大的刺激。
      秦挽对铁勾的痛苦没有丝毫感觉,毕竟今日若是不让铁勾吃点苦头,难保回到太一教后,教主会不会给他吃点苦头。
      铁勾原本就只是凭着一口气撑了一晚,如今突如其来的与鞭打迥异的痛苦顿时使他直冒冷汗,面如死灰。

      “你以为不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秦挽似乎对血腥总也无法习惯,但是他却不能控制自已沾染更多的鲜血。
      铁勾吃力的抬眼看着秦挽,那眼神有中着秦挽不能理解的复杂……与痴痴的……秦挽打了个冷颤,这简直是莫名其妙,他心里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于是,秦挽脸上笑得愈加和熙。
      不得不说,秦挽与人和善的样子哪怕是假的,也具有让人赏心悦目的能力。铁勾虽然仍是冒着冷汗,但却看不出一丝恨意,与之前被鞭打时的凛然截然不同。
      秦挽心中冷笑,现在不求饶,一会儿有的是求饶的时候。他将刑棍移走,让人寻来一把竹签。那细长的竹签原本是用来剔牙,且加上手下不明所以,以为秦挽要用,于是寻来的竹签根根笔直坚固,匀称光滑。
      “把他的手指扳直……”秦挽指使着手下动作,自已则再一次站到铁勾面前:“从现在起,你有三次机会……”
      铁勾面色惶恐,显然是对即将来临的酷刑有着不安与恐惧,但听到秦挽问话时,仍是缓慢的摇了摇头。

      秦挽心中怒极,他本不欲对人无情,奈何别人却不识相,那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行刑的凶汉们强行将铁勾因为受刑疼痛而蜷起紧扣的手指扳直,然后看向秦挽。秦挽两指夹起一根竹签,将尖端抵在铁勾早已磨破的指尖,然后温和的说道:“有的时候,很小的东西也可以造成最大的痛苦……”话音未落,那竹签的尖端已经顺着铁勾的甲缝一点一点刺入。
      铁勾无声的张大了嘴,浑身僵硬,不能控制的颤抖着,脸上的五官似乎都有些移位。围观的太一教徒们只觉得头皮发麻,个个面色难看。
      秦挽表情专注,就如同只是在写字作画一般,两指却不曾停留的捻动着竹签。其实,这竹签插得并不太深,不过刚刚刺入不到半指甲盖的距离。
      不算宽敞的牢房里一片死寂,除了时不时毕剥的火焰燃烧声,偶尔还有几声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压抑喉音,带来浓重的死亡气息。
      就在众人觉得喉口发干的时候,秦挽突然停下了动作,甚至笑了一下:“铁勾,你痛不痛?”那声音恳切温柔,几乎就象是最真切的关怀,可是刚才那令人惊悚的痛苦分明是他造成的。
      铁勾双眼通红,冷汗将脸上粘固的血渍浸得化开,更显恐怖,他突然露出哀求的神情拼命的点头。
      秦挽冷眼看着,他知道铁勾是一个打铁的。铁勾掌心的茧状,还有,明显粗细不同的双臂,再加上是姓铁,必然是卢撒人那一系的后人。这些所谓的匠师最怕伤及的就是自已的手,越是怕,疼痛就越是强烈。

      “铁勾,我问你第二次,铁老鬼可做了什么安排?”秦挽的脸上有几分不屑,在他看来,光是这种程度就足以使一个乡村莽夫屈服。
      然而,铁勾只是神情恍惚的斜着眼瞥了一下秦挽,不点头也不摇头。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秦挽原本除了要拷问出七彩刀的下落,还有在属下面前立威的意思,没想到铁勾居然一点都不给面子。
      秦挽一甩袖子,转身对着围观的教徒道:“在他每根手指相同位置都钉入一根,深不过甲盖,不要听他求饶,十根钉满再最后问一次……”那语气阴沉的让人不寒而栗。
      “大人,若他还是不招?……”见到秦挽有离开的意思,黑衣侍卫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
      秦挽道:“直接杀了。”
      “可是……”黑衣侍卫脸上为难,想是因为怕得不到七彩刀的下落,回去后被教主怪罪。
      秦挽冷笑:“出什么事都有我担着,你怕什么?”
      黑衣侍卫无奈,却也不敢违背秦挽的意思,只好吆喝着凶汉们开始行刑。

      秦挽头也不回的走着,就算听到身后铁勾因为疼痛而扭曲的狂吼,也不曾心软。
      现在才后悔?他最看不上这样的人,不识时务,既然早晚都要屈服,何不早早交待了,也省得这许多的事。
      江湖江湖,不过一堆草寇。秦挽心中轻视不已,那些所谓的江湖水深也不过如此。他只是一个书生,凭了一身武功和谋略就受到太一教主的重用,可见那些江湖人都是无脑鼠辈。
      秦挽心中感慨了一番后,便回到自已的临时居所。昨夜点的油灯还亮着,但盏中的油却只剩下了少许,靠窗的桌面上留有半掩的宣纸和未干的砚台,秦挽提起犹沾墨迹的毛笔于砚台中蘸了少许,在边缘刮圆,然后歪着头思索了片刻,落笔如飞。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秦挽的字狂放不羁,充满着豪情,与他的人并无一分相似。他写着写着突然就停住了,笔尖在“名”的最后一笔晕开,一团污浊。
      秦挽叹了口气,将那墨宝揉作一团,丢弃在地下。
      “秦公子,那人招了……”秦挽并没有等多久,不一会,他就听到黑衣侍卫在门外敲了敲门,但因未得到秦挽的指示,只在外头候着。
      秦挽在书桌旁坐下,将毛笔捏在手中轻抚,眼也不抬的回道:“教中严禁女色,最近大家出来行事也憋得慌了,那人就留给大家乐乐吧!”
      门外有片刻宁静,就在秦挽有些不悦的时候,黑衣侍卫有些犹豫的声音又传了进来:“秦公子,你不是说放了他……”
      秦挽眉一挑,反手一掷毛笔,那劲道之猛居然穿透了木门,留下一个孔洞,门外的黑衣侍卫不知被打中了哪里,居然发出痛哼:“秦公子饶命……”
      “可以你知道的,我自然会说,不该你知道的,一个字也不要多问!”秦挽话音刚落,房内的油灯正好因干涸熄灭。
      天已经蒙蒙亮,而秦挽的脸依然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摸不着。

      等天大亮后,秦挽领了人按着铁勾交待的地点,细细的搜了过去。结果搜到铁匠铺底下的那个地窖时,发现通道的尽头是一堵断龙石。
      黑衣侍卫心惊肉跳的跟在秦挽身后,赔着笑道:“秦公子,那个铁勾所说应该不会有假,因为他已经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把人架下来的时候,一直流口水,跟得了失心疯似的。而且这附近可藏人的地窖就剩这个没有搜……”
      “闭嘴!”秦挽只觉得有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的叫个不停,一声怒喝止住了黑衣侍卫的辩解。
      黑衣侍卫在太一教中也算是中上人,平时都是给别人脸色看,现如今跟了秦挽,那是没有一天不看秦挽脸色。他双拳紧紧的捏起,却仍明智的讪笑着,退在一旁。
      秦挽走到断龙石边,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又让人在四处搜寻有没有机关,片刻后众人仍一无所获。
      黑衣侍卫脸上隐隐有着幸灾乐祸的味道,但是秦挽只是站在原地低头思索,似乎完全不担心。
      “取火药,炸!”秦挽猛的抬头,率先往通道外走去,原本通道里徐徐的微风似乎也跟着狂暴起来,吹动秦挽的长袍,十分张扬。
      黑衣侍卫一愣,招呼属下快步跟了上去。

      一声惊天动地的裂响后,连地面都震颤不已。秦挽虽然站得笔直,但也跟着摇晃了几下。而靠得太近的太一教徒有许多都不清楚火药居然有如此猛的威力,纷纷狼狈的摔在地下,啃了一嘴的泥。
      秦挽这次算是兵行险着。在通道里的时候,他仔细查探过断龙石附近的石质。虽然他并不算是机关行家,但是一些必要的学识却能派上用场。断龙石的石质与周围的石壁完全不同,且断龙石是呈上向下落式,从地面上那因为断龙石撞击而产生的痕迹可以很轻易的推断出这一点。断龙石悬挂于顶时说明这附近的石质必然更加坚固,否则承受不住,只要火药的用量控制得当的话,石洞塌方应该不致于太过严重。
      不过秦挽对自已的推断也不敢太过自负,但就算失误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反正不管是人还是物,若是一直躲在断龙石后,他也无可奈何,不如拼一拼。

      事实证明,秦挽的运气十分好,通道尽头的断龙石如期被炸碎,且顶上也掉落了些碎石,虽然将通道堵得更死,但是却没有塌毁。只要太一教徒们将碎石清理出去,就能进入通道尽头的密室。
      秦挽心里有些急,或者说因为胜利就在前方,亢奋不能自已的转化为焦躁。这是秦挽第一次出外为太一教办事,教主在他临行前的含笑信任犹在他眼前晃动。秦挽在临行前曾立下死士令,表示不达成任务决不回卧龙谷。教中看笑话的也有,认为秦挽小题大做不屑状的更甚,还有些人则伺机想着扳倒这个教中新贵……如今,正是立威的时候,秦挽压抑住加快的心跳,慢慢的呷了一口香茶。

      也许正是因为希望太高,所以,当秦挽不顾危险,一马当前冲进通道,然后站在空无一人的密室里时,满腔的愤怒使他在坚硬的石地上留下了两个深深的脚印。
      室内有着食物的残渣,还有火气,密室的角落里残留着点滴不显眼的干涸血迹,很明显,这个地方曾经藏过人,而且似乎受了伤。
      秦挽气急败坏的在密室里走来走去,那个本该老实呆在这里的人,究竟去了哪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硬汉不敌竹签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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