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自知》蛋蛋蛋黄

18、第 18 章

　　18
　　隔了几天叶湘才想起来弟弟找工作的事，本来还烦恼要和林嘉旭联系，他在心中默默敲定去找张义。

　　滑开手机犹豫了一下，虽然那天见面的理由有点尴尬，后来两个人虽然互通了微信，到现在这两天也没有什么联络。

　　叶湘可以确定对方对自己没那方面特别的想法，既然如此，又是旧识，找他去帮个忙似乎也并无不妥。

　　——你好，在吗？我是叶湘。

　　——在。我还在想阿湘什么时候来找我[吐舌头]

　　——...抱歉。这两天比较忙。有个事情想找你帮帮忙，什么时候方便电话吗？

　　张义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叶湘大致说明了自己弟弟的学历以及一些主要的实习经历，张义沉默了一下，正在叶湘忐忑的时候，听筒传来他的一声轻笑声。

　　“当然没问题，但是阿湘，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怎么？”

　　“你和林嘉旭真的分手了？”

　　“……嗯。”

　　虽然不知道这和自己弟弟的资历有所什么关系，叶湘还是如实回答了。

　　对方又笑了声，低沉的嗓音透过听筒悠悠道来，“这个忙我帮了，让你弟弟准备过来面试吧。还有阿湘，你要想想怎么谢我。”

　　叶湘挂了电话，才觉得虽然认识了张义这么多年，但自己一点不了解对方，电话那头的张义令他陌生又不安。

　　他甩掉脑海中的想法，接着去淘米，米放进电饭锅，切了一点腊肠均匀地洒在锅内，电饭锅切换到锅巴模式，过一个小时出锅，再打开灶头烫熟几根广州菜心置于饭上，一份简单的煲仔饭就做好了。

　　煲仔饭的底脆脆的，上面的米粒每一粒颗粒分明，又因为腊肠的油分显得晶莹剔透，肉香扑面而来。

　　打开ipad，边看综艺边下饭，渐渐习惯静谧简单的独生生活。

　　一个人，一双筷，一个碗。没有等待，也就没有失望了。

　　晚上睡下去没几个小时，凌晨十二点多他被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吵醒，迷迷糊糊间接了后听到那头传来喧嚣的吵闹声，有点像是酒吧，对方没有说话，只有隐隐约约的呼吸声。

　　叶湘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时间和来电，意识渐渐回笼，却还是不认识这个电话。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叶湘还是礼貌性问了一声，睡到半梦半醒间被吵醒，他的嗓音有一点哑。

　　对方还是没有回答，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屋内时钟的滴答声。

　　……是，林嘉旭？

　　他给了对方一分钟，还是没有回应。叶湘把电话挂了。

　　阖眼入眠，一夜安睡。

　　叶昕的实习很快安排好了。某个周末，叶昕大包小包的搬到了叶湘家，八十平米的出租屋顿时热闹起来。

　　安顿好咋咋呼呼的叶昕，叶湘寻思着冰箱里要添一些存货，于是收拾着去了趟超市。

　　越过满满当当的货架和喧闹的人群，叶湘意外地碰见了林嘉旭的父母。

　　上次见到他们也是半年前的事了，林父林母性情温和，对自己向来还算不错。

　　林父双鬓的白发比半年前更多了一些，林母更是满面愁云，拿着手里的两盒生鲜比较，不时与林父说些什么。

　　叶湘犹豫了一下，还是推着购物车上前问好。

　　“林叔，林姨。”

　　两位老人吃惊地回头，望向叶湘的眼神带着惊讶、喜悦、尴尬……还有一些叶湘看不懂的情绪。
　　“小叶。”林母缓过神，放下手中的货物转过身，向叶湘笑了笑。林父也同样点了个头。

　　“那个……您两位最近怎么样？”

　　林母沉默了一会，还是笑了笑，“我们很好。倒是小叶，你最近怎么样？好久没见了。”

　　“我，我挺好的。”

　　叶湘有一点怯，他和林嘉旭分手的事情他们应该知道了吧？不然也实在难以解释除夕不如往常去林父林母家过。

　　“小叶，你最近瘦了。”

　　林母怜爱地打量着叶湘，不知为何叶湘有些无地自容，对林嘉旭可以做到铁石心肠，然而林父林母却一直对他很好。

　　“小叶，这周来家里吃饭好吗？”

　　“林姨……”叶湘艰难开口，“我和嘉旭已经……”

　　“嘉旭周末不在家，小叶过来吗？”

　　林母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着急补充道。

　　叶湘怔了怔，随即还是答应了。

　　因为曾被这两个人温柔以待，所以不想亏欠任何。

　　林母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表情显然轻松很多，随后又稍微闲聊几句才挥手道别。

　　叶湘往购物车里又多塞了一些补品，叹了一口气。

　　就当去道个别吧。

　　周六，叶湘熟门熟路地找到那幢单元楼，提着大包小包到了林家。

　　爬楼梯时叶湘恍惚地想起第一次上门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满载而来，唯一的不同是当时身边还有林嘉旭，两个人紧握着手爬楼梯，手心汗津津地，林嘉旭伸出食指挠了挠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怕，我爸妈会喜欢你的。”

　　林家还是老样子，老式小区里的两室一厅，采光很好，家里被林母打扫得一尘不染。

　　林嘉旭从小在这里长大，市中心的另一套房子本是林父林母在林嘉旭中学时买来做林嘉旭婚房的，后来他们在一块之后便顺理成章地搬了过去。

　　“小叶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来来快进来坐，外面冷。”

　　林父心情好像也很好，笑呵呵地接过礼盒，叶湘那句“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两位”的话堵在喉咙口，实在说不出来。

　　出乎意外的是饭菜已经烧好，沙发上没坐一会叶湘就被请到饭桌上，林父为叶湘倒了小半杯红酒。

　　叶湘看着满桌的饭菜，心情有些复杂。

　　菜是自己爱吃的那些，甚至难得的带了点辣子，然而色香味里的色和香仿佛有失林母一贯的水准。

　　在林母期盼的眼光中他夹了一块离自己最近的酱鸭尝了尝——果然，味也实在是一般。

　　叶湘在心里腹诽，就算和你们儿子分手了，也不至于故意做这么难吃的菜来故意整我吧？！

　　“来来来，小叶，再尝尝这个。”

　　林父林母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叶湘的筷子，等叶湘每个菜都尝好并硬扯着微笑说“谢谢姨，好吃。”之后才堪堪收回视线。

　　叶湘注意到他们尝第一口时也是一言难尽的表情，随即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扯开别的话题。

　　一顿饭吃得满肚子疑问，还不等叶湘问出口卧房里传来一声“哐当”巨响。

　　林母脸色一下子白了，叶湘想起身看看却被林父按住，林母慌张解释道，“我早上打扫房间，可能东西没收好。”

　　叶湘狐疑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不再多言。

　　吃好饭，林父林母收拾碗筷，招呼叶湘先在沙发上休息一下看看电视，叶湘应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果然，门口的皮鞋，卫生间的牙杯，角落的电脑，味道怪异的饭菜，林父林母奇怪的表情……叶湘冷笑了一下，敲了敲刚刚发出声响房间的门。

　　“林嘉旭，开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叶湘转动了一下门把手，从里面反锁了打不开。

　　他叹了一口气，“林嘉旭，开门。我要走了。”

　　十秒过后，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颓唐的脸，头发乱糟糟的，黑眼圈很重，身上系着一条可笑的卡通围兜，满是油腻。

　　叶湘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林嘉旭，无奈道，“你在搞什么？”

　　“爸妈说你要来家里，又不想见我。我……”

　　“你之前说的话我有好好反省，你说的都对，我以前混账自私，我现在都有再改。今天早上我五点起来买菜，烧的都是你喜欢吃的，我就想烧一顿饭给你吃，弥补这么多年你为我做的那些，没想让你发现，躲在里面是怕你以为我是故意骗你来。阿湘……”他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叶湘，有点害羞兼期盼问道，“好吃吗？”

　　叶湘快被他的逻辑气炸，冷笑一声回答“难吃死了。”

　　果不其然，林嘉旭的脸色灰白了一度，憋了半天说，“对不起。”

　　叶湘有点心软，这种情况下自己这是在欺负人，转念一想这算什么欺负，做一顿饭就可以弥补过去亏欠的岁月了？这顿饭是有多金贵？他曾经的付出是有多廉价？

　　但是毕竟心里还是有所触动的，他定了定心神，换了个话题，“所以你这阵子住在你爸妈家？”

　　“嗯，”林嘉旭无精打采地说，“你不在家，我也不想在那里一个人呆着。”

　　叶湘心里蹭地窜起一团火，以前你在外面声色犬马会见季泽叶扔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我也不想一个人呆着？

　　如今深情为哪般。

　　“那你可以找季泽叶陪你。”这句话没有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了。

　　林嘉旭愣了愣，紧接着急于解释，“不是，阿湘，你怎么还在怀疑，我和季泽叶一点事都没有。如果你不高兴以后他们投资公司我找别人对接好不好？我再也不和他见面好不好？”

　　叶湘抿着嘴一句话不说，刚刚那句话刚出口他就有些后悔。

　　林嘉旭见他不回答，先是不安了一会，接着情绪慢慢转得有点欣喜，“你还是在意我的对不对阿湘？你在吃醋！”

　　如果林嘉旭有尾巴，叶湘已经能想象到他得意地翘起尾巴绕着自己转的表情了。

　　“你和他怎么样我管不着，你也不用上赶着来找我。今天我是来和叔姨道别的，我不会再过来，你也不用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说罢转头就走，直直撞上站在他身后端着果盆面色苍白的林母。

　　叶湘硬着头皮说了声对不起披上外套走了，直到他离开林嘉旭全程没有出过声。

　　走在冷风中，发热的头脑刚刚冷却下来，他烦躁地从口袋掏出一支烟点上，刚抽了没两口身后传来林母的招呼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小叶！”

　　他叹了口气，还是把烟掐了就近找垃圾桶扔掉。

　　“林姨。”

　　“小叶，对不起，嘉旭他……他只是想见见你，实在见不到，也只是想让你吃一顿他做的菜。”

　　叶湘不知道该开口接什么，只是静静地听林母说话。

　　“你们分手的事姨知道，嘉旭一直很自责。其实是我们不好，从小就惯着嘉旭，你们在一起之后，我们也……一直心存芥蒂，没有好好教过嘉旭婚姻生活是需要两个人一起努力的。所以，是姨不好。”

　　林母眼眶泛红，叶湘看得难受，别过了头。

　　“对不起，是我们错了，没有教好嘉旭，养成了他自私自利的性子，做事情只为自己考虑，从来不会站在别人角度思考，把爱他的人对他的好视为理所应当。小叶，嘉旭吃到了教训，他这阵子……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他想来找你又怕被你拒绝，所以，我们那天遇见你才骗你说嘉旭不在家，想着无论如何只要你肯来，想必他也会高兴。他知道你会来真的很高兴，提早了好几天研究了菜单，今天在厨房呆了整整六个小时，一点不让我们插手，他说这是他对你的赎罪。”

　　“小叶，林姨不是勉强你们复合，只是想请你接受我们的道歉，毕竟嘉旭变成这样也有我们的原因之一，你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叶湘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闷闷地无法顺畅呼吸。叶湘此刻无比深刻地知道，原来他也是个自私的人。

　　他强忍住想脱口而出的话，他想说能不能放过我？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除去前几年的热恋期，你们一直熟视无睹他对我的坏脾气和冷暴力，现在我想抽身离开，你们却以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让我心软无法拒绝？

　　只因为林嘉旭是他们儿子，他们总归是护着儿子的。

　　叶湘自诩做不了圣父，被欺负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离开，和前男友父母道别本就是看在多年照应才答应的。

　　他拒绝被道德绑架，每个人皆自私。林夫林母为了儿子，而叶湘为了自己。

　　然而他说不出这么伤人的话，从林父林母的立场这是他们能说出口最体面的规劝了。

　　他只是说了句对不起，天凉了早点上去吧便挥手道别。

　　叶湘不是圣父也不是铁石心肠，在看到林嘉旭疲惫的神色时他的心颤了一下，他不可抑制地心疼了。

　　真是没有用。

　　那些独身等待的夜和男人身上的香水味铸就而成的铜盾铁壁，被一顿糟糕无比的午餐戳出一条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