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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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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初澜从让人绝望窒息的梦境中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还没亮,她看了一眼时间,03:43,无力的垂下手,一闭上眼梦境里的争吵,鲜血,尖叫又仿佛扑面而来将她淹没。在床上睁眼躺了好一会儿,等到那股无力感减弱一点之后,她才起身,拿上干净的衣物去了浴室冲洗掉她满身的冷汗。
为自己热了杯牛奶,她拉开一半的窗帘,靠在窗边,看着外面在月光下隐约显露出形状的小镇,窗户打开的缝隙放进来外面不知道哪颗树上传来的清晰地鸟叫声,还有轻轻柔柔的微风飘起她的发丝,她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放松了一点。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从一个多月前开始,晚上隔三差五出现的相同的梦境,丝毫不会减少的相同的恐惧,让她每次相同的从晚上吓醒,然后难过的怀疑好一会儿的人生,普通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怎么的也会清减一些,她可倒好,体重顽强的保持着,让人更难过。
两周前她终于提着凳子砸了那个她忍了一年的多次对她动手动脚的垃圾上司,对方一直叫嚣着冤枉要求赔偿到了派出所,然后在她拿出的录像面前闭上了嘴。打包了东西离开公司,在摄影群里看到一个朋友拍摄的这个沉水镇的照片,她一眼看中了现在这所房子,知道是无人居住而且因为地处偏僻所以房价便宜,一鼓作气的用自己多年来的一半多的积蓄买下了它,然后在四天前带着自己不多的行李住了进来。
她本以为远离了那个让人生厌的工作环境,换个安静悠闲的住所,这种情况会有所改善,可是在今晚这个搬来这个小镇的第四个夜晚里再次梦到了相同的梦境之后,她可以肯定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拿过手机,打算给自己当了心理医生的高中同学发个消息,她埋头编辑着消息,微黄的床头灯光撒落在她脚边。屋外树上叽叽喳喳的鸟不知何时飞去了哪,月亮从乌云中全部显露出来,清楚照耀着这个忽然间连微风都没了踪影的安静的没有一丝声息的小镇。
她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目光看向窗外,正打算拉上窗帘的手一顿,在窗外那条石子路目光所及的尽头,一个高个男子的人影在月光的照射下,清清楚楚的进入她的视线,那人一身长衫,右手在半空中曲臂支着,仿佛在牵制着什么东西,到了月光更加清晰没有建筑物遮挡的地方,一只黑猫从那人的脚边跑出来,不知道在一旁抓扑着什么,陈初澜有些吃惊,她之所以很确定那是个男人,因为这不是第一次见到他。
她刚来的第一天,拿着相机在小镇上四处溜达拍照,夜晚降临,还有不少小孩在外面玩闹着,陈初澜看着提着小灯笼从自己身边嬉笑着跑过的孩童,连忙伸手堪堪拦了一下才没让那孩子亲吻大地。小孩见她脸生,却也不怕她,正跟她甜甜的说这话呢,突然往旁边一看,脸色一变急忙跑开了。
陈初澜正不解,就听见后面有人说道“麻烦让让”,那声音低沉阴冷,曲调平缓,骤然出现,把陈初澜吓了一跳,她急忙起身往身后一看,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在过耳的短发和夜色的遮掩下看不清脸,穿着一身暗色长衫,左手不知道抱着什么东西,右手垂着隐在宽大的袖口中。
她站的这一条路虽然没法让两辆汽车并排通过,但是也能让两人肩并肩走着旁边留出一个人做广播体操的距离,虽然想不通为什么男人要让自己让路,陈初澜还是往旁边又移了移,给男人留出了足够的够三个他不挤的走过的距离。
男子扫了她一眼,然后目不斜视的从她旁边走过,闲庭信步的往前走去。等人走上前,陈初澜这才注意到,对方脚下有一只黑猫,贴着男子的脚步走着,因为颜色太过浓郁,在月光的照射下才显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出现之后,刚才还听得见人声的路上此时安静一片,刚才还在前面大树下聊天的人都不见了,四周也是房屋紧闭。
可能是她的眼神太过直白,那只猫像感受到什么突然回头,绿色的竖曈清晰明亮,然后对着她沉下腰,浑身毛竖起来,发出一声嘶哑凄厉的猫叫。
陈初澜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和回过头的男子对上视线,男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会,收回目光,踢了踢脚下威武的猫,转身走了。
那猫不再呲牙裂嘴,放松下来,舔了舔自己的脚掌,转身追了上去。
一想到那只猫凄厉狰狞的模样,陈初澜端着杯子打了个寒颤,虽然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可是一抬眼却能清楚感觉到和远处那人对上了目光。她猛地拉上窗帘,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这种历史悠久的古镇经常会有一些特别的习俗流传下来,她之前做过一些相关题材的拍摄,只觉得很多事情宁可信其有,她只希望自己误打误撞的“偷窥”不会犯了人家的忌讳,给自己带来麻烦。
陈初澜漱完口,躺尸般闭眼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居然没有再梦到之前那个恐怖的梦境,倒是在纯白的梦境里出现了一双眼睛,一双清晰的,只有黑色的、盯着她的眼睛,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陈初澜这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安稳的睡到了日上三竿。
陈初澜是被敲门声叫醒的,门外站着的是隔壁邻居张婶,给她送来了两条自家腌制的咸鱼。陈初澜提出昨天做的一些小甜点,笑着送走了对方。她来这几天在小镇上四处溜达,跟街坊邻居大多都混了个脸熟,每天都有人给她送一些自家制的吃的用的。陈初澜也没什么可送的,烤了一些饼干挨家挨户的送了过去,可是右边这户邻居,到现在,她连那门都没看到被打开过。
陈初澜买下的这栋房子位于主道路的拐角处,正前方是张婶家,左边往前则是一些打过照面的邻居,可是右边那所房子,从主道路只有一条能一人通过的泥路延伸过去。房子周围干干净净,寸草不生,房顶厚重的黑漆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微光,镇子上的建筑古旧,大多都是原色的木门,可是这栋房子,不知道什么材料的大门,被刷成厚重的黑色,严丝合缝的关闭着,所有面对道路的有窗户的地方也都关闭着拉着窗帘,阻绝了一切窥探的视线,往后是延绵的群山,和旁边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居民房截然不同,沉重寂静,在充满了希望的清晨,如同腐朽之年的老人,扎眼却又沉默。当时陈初澜以为房子没有人住,直到后来她看见门口燃烧着香的香炉,只是敲门没有人应,她便写了张纸条将饼干放在了门外。第二天看的时候饼干盒子已经不在了,可是房子主人她还是没有见到。问了其他邻居,可是大多都沉默着含糊带过,最后陈初澜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再好奇下去。
房子面前的阶梯上摆放着一只香炉,仔细看去,缓缓上升的烟雾忽然被冻结般凝固在空中,风吹过没有了踪迹。两只香灭的整整齐齐,仿佛被人利落掐断,过了好一会儿,那扇紧闭着的大门被无声拉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人,蹲在香炉前,“第二次了呀”,那人低声说着,把那两根灭了的香拔了出来,又插了点燃的新的进去,拿着香的手苍白透明,骨节分明。
陈初澜买的冰箱还在路上,就只能将两条鱼挂在了屋檐下的晾绳上,刚从凳子上下来,还没站稳脚,突然身体一软,连忙撑住一旁的墙壁,一股从脑袋中心处旋转着四处溢散的眩晕感让她感觉比坐了十圈的过山车还恶心,等到她稍微有了点意识之后,有点庆幸自己的脑浆还是完好的,等到她能看清眼前的东西,她跑到厕所,对着厕所干呕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能吐出来,那股心悸的感觉倒是慢慢散了去。她脱力的靠在门板上,偏偏手机铃声在客厅响起来,她挣扎着起了身,去接了电话,原来是前几天她的体检结果什么的都出来了,让她去医院一趟,她挂了电话,开始祈祷自己能活到五十岁。
“喵~喵~”黑猫踮着脚尖在闭眼盘腿坐着的人周围转了好几圈,尾巴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最后一屁股墩儿端坐在他跟前直直盯着那人。
过了好一会儿,男子睁开眼,无奈的拍了拍他脑袋,起身拔开了窗户的插销,推开一个缝,站到厚厚的窗帘后“去吧,别乱吃东西”
黑猫喵了一声,窜出去转眼没了身影。
阳光争先恐后的跑进屋里,一丝一毫的缓慢可见的杀掉房间中的黑暗阴郁,男子靠在窗后,伸出手,食中指夹住一缕黑气,那股黑气在他手中慢慢淡化消去,阳光照射在他手上,不一会儿,就出现一点隐约的似乎是被灼伤的红痕,他收回手,抬起眼看向外面,被隐隐约约黑气笼罩的房子里,两条鱼悬挂在草绳上,鱼尾巴上吊着一只黑猫。男子收回目光,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利落的拉上了窗户。
陈初澜从医院出来,手里一沓厚厚的检查单,最后检查结果除了睡眠不足导致机体疲劳以外一切正常,陈初澜有点心疼自己的医药费。
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多,陈初澜看到公交远远地驶过来,装好检查单,刚刚跨出的脚步一顿,脑子里突然间像生了个电钻一样嗡嗡的响个钻个不停,疼痛难耐,她想抱住脑袋,可是肢体仿佛和脑袋脱离开来,无法受她支配,她眼前一黑,一股子阴冷的让人牙齿忍不住打颤的感觉丝丝缕缕的渗进骨子里。
等到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刺耳的刹车声在耳边响起,她看到自己站在马路中央,离自己不过几厘米远的车头,通过不算薄的牛仔裤她甚至能感受到车身的温度,司机探出头来大骂“靠!你他妈神经病啊!想死滚远点啊!”,陈初澜有点恍惚的回到路边,靠在公交车的站牌上,后知后觉的后背一身冷汗。旁边目睹一切的路人围过来询问她有没有事,陈初澜跟他们道了谢并且一再强调自己没大碍,等到人都散开了,她颤抖的手脚才好了一点。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你最近有没有空?我们把时间调前吧,越快越好”,电话那头友人的声音带着焦虑和担忧,陈初澜笑笑,有点无奈的道“不然你恐怕得给我收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