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罗日之香尸迷案》藏布

33、御前

　　从实际而言，乾清宫的工作要比在静怡轩轻松了很多……
　　我只需要负责每天在规定的时间内，给康熙以及来访的大臣们倒茶、站着就行。过了这个时间，我就可以休息什么都不用干……只是不能随便走远，要备着以便康熙和李谙达随时调用，这是规矩。
　　其他的侍者也是如此，只除了李谙达……他几乎是二十四小时的陪着康熙，使我真的好佩服他旺盛的精力和坚韧的耐力。
　　尽管这样，在乾清宫里工作还是异常辛苦的，因为所有的人所面临的压力都很大。
　　当然，对我们这些下人来说康熙并不是一个很挑剔的领导，有时甚至可以说是还有些放纵。但这些并不能抵消我们在工作中的惶恐和压力。
　　因为康熙每日所要处理的事情极多，而大多数又都会使他心情不好，所以我们这些人工作起来就要格外的小心翼翼，有时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尤其是最近，他的心情变的特别的坏，大家也就感到份外的慌恐。
　　一直以来，‘康熙最近做什么事、态度如何以及对什么人亲近，对什么事喜好’等这些动向，都是宫里面所有人，以及在朝大臣们最为关心和好奇的事情。越是康熙心情不好时候，这种关心就越发显的明显。大多数的人都在想尽办法的打听、探察，甚至讨论这些问题，直到他们认为自己弄明白了真像或是康熙又改变了注意事物才算为止。
　　正因如此，最近在宫里又流行着一个结论：康熙正在因太子的不逊和其他阿哥对太子的态度而烦恼！
　　而我既不想升官也不想发财所以对这些事毫无兴趣，既不关心也不参与，只专心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没事的时候就看看书弹弹琴消磨时间……然而我的这种无为的做法却很受李谙达的赏识，他一再的赞赏我“辩事非，识大体，终能成大气”，当然我却一直没弄懂一个卑微的宫女到底能成什么大气？
　　对我来说能平安且平静的活着就是幸福……

　　成为职业倒茶人一个多月……
　　康熙四十四年的五月十六，我正在当值——
　　下早朝后康熙就神情异常忧郁的一个人进了暖阁没再出来。我按惯例给他上完茶后就退出来在外间侍候着。不久，大阿哥胤褆就前来求见，通传后李谙达从暖阁里出来请他进去，眉目间有着隐隐的不赞同。
　　照规矩，我倒了茶给大阿哥端进去，可刚进门口还未瞧见人影就听见大阿哥的声音在愤愤地说：“……皇阿玛，太子今日私下对儿臣说‘古今天下，岂有四十年太子乎。’儿臣听他对皇阿玛如此大不敬不敢隐瞒，特来禀报……”
　　我故意的将茶杯颠了一下，杯盖和杯碗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屋里的声音停下了，我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的将茶端了进去……
　　康熙斜靠在软塌上，眼神清清冷冷的看不出情绪，可是额角暴露的青筋却泄露了他心底的不奈和隐忍。
　　我迅速地放好茶杯，然后立即退出暖阁……然而只是刚刚站好，康熙大怒的声音便从暖阁内传了出来——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这样的话你能对朕说吗？你能说吗？你是大阿哥，是胤礽的哥哥啊……你，你——出去，你给朕滚出去……”
　　大阿哥满脸惊惧的被赶了出来，可能直到此时他仍没能弄清楚自己到底做错了些什么……他重重地跺了一下脚，然后飞快地跑走了。
　　……
　　突然，李谙达在暖阁里惊叫起来——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来人啊，叫太医——”
　　康熙出事了！
　　所有的人立刻惊成了一团。门口的小章子连滚带爬地去找太医，我则随其他人冲进了暖阁……康熙可能是被大阿哥气着了，因而心脏出了问题。他唇色青紫，双手捂着心脏的位置倒在软塌上抽着气，样子十分难受。
　　正在大家束手无策时，小章子带着太医来了……
　　太医立刻命人将康熙放平，施了针又细细诊了脉……是气急攻心。
　　太医开了一副安神去火的药，命太医院熬好送了过来，我接过药端进了暖阁……
　　李谙达接过药，试了毒，然后端给康熙。可是，康熙看着药碗，却并不接，神情寂聊……
　　许久，他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问旁人似的说道：“喝药又有什么用？能治朕的心病吗？能治他们的心病吗？”
　　李谙达急了，轻声的劝道：“皇上，快吃药吧，您的龙体重要啊。”
　　但是康熙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只是一径的发呆。眼神透过那药碗停留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那么孤独，那么无助，甚至是那么绝望……
　　我知道康熙是在为大阿哥们反对太子的事在生气，更是为太子能说出那样的话而伤心。据历史的记载康熙应该是十分庞爱这位太子的，爱到几乎是有些放纵的地步。这些事本不关我的事，但不知怎么的一看到康熙的那种绝望我就……
　　这种悲痛的绝望像某种病毒一样慢慢地漫延开来，感染了我内心深处某块柔软的地方，于是我就那样冲动的跪了下去，抢过李谙达手中的药碗举过头顶，双腿跪着挪向康熙，急切的甚至是激动地对康熙说道：
　　“皇上的心病此药能医！因为喝下此药皇上定能想到，大阿哥们的做法虽不合皇上的心意，但对于太子来说却是难得的历练。太子，将是未来的天子，到时他将要管理全天下的事务，艰难又何止是现在的百倍！现在大阿哥们的这些挑剔他要是都经受不住又何以能管天下事？……皇上现在的心病是父子兄弟如何能同心，阿哥们现在的心病则是未来谁能是个好皇帝，但这些心病其实都是一样的——大清如何能长兴不衰、世代相传。但是皇上，大清的长兴不衰必须要有现在，而现在能确保大清不衰的却只有皇上，所以皇上您必须服了这药，这药也一定能治了皇上的病。因为奴婢相信大清一定会长兴不衰。”
　　说完我就那样跪着直直地望向康熙的眼里去……
　　李谙达被我的言行惊呆了，更准确的说他是被我吓到了，他再怎么也没想到平时那么沉稳、波澜不兴的我今天会有这样的表现。于是，他厉声的向我喝道：“放肆，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你怎么能对皇上和阿哥们的事妄加评论？还不赶快向皇上请罪。”
　　我理解他的好意，可是我并没有动，只是捧着药碗默默地望着康熙……
　　康熙慢慢地从我手中接过了药碗，端到了面前，看了看碗里的药又看看我，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说的没有错，她看的比朕透彻啊。”
　　说完一口将药喝了下去，将碗扔给了我，然后颓然的对李谙达说道：“李德全，传太子来见朕。”
　　我收起药碗匆匆地退出了暖阁。

　　依然中规中矩的站在外间当值……
　　没过多时太子应召到了。
　　康熙没有立刻传他进去，他只好等。
　　坐在外间的椅子上，他的神情倒是要比大阿哥自在的多……
　　按规据给他上了茶，他接了，一看是我，居然笑了起来，紧接着就轻声问道：“噢，原来是希微啊……嗯，可知皇上因何事传我？”
　　我淡淡地应着：“奴婢不知。皇上与太子爷商量的是国家大事。”
　　他抿起嘴，轻哼了一声：“到底是进了乾清宫的人……”
　　只此一句便再没有多说，也没有再问……
　　他细细的打量着我……表情逐渐变的轻挑起来——
　　“漂亮！希微丫头，你真是越发的漂亮了，怪不得能调到乾清宫来……早知道你有如此容貌又有如此本事，早在红家班演出之前我就应该先将你收了去，好为我……也好过放在这宫里白白浪费了这青春年华。可惜真是可惜……”
　　说着他居然伸出手来拉住了我。
　　我一惊，忙不迭的避开，可是他却扯住了我的衣袖不肯放开……
　　李谙达从暖阁里出来，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可是太子并不在意也不回避，只是从容地放开我的衣袖，惋惜的说道：“李德全，你说我怎么早没发现她这么特别呢？”
　　李谙达不动声色的对他说道：“太子殿下，皇上请您进去呢。”
　　太子点了一下头，站起身走进了暖阁。
　　李谙达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也随他进了暖阁。
　　我明白李谙达的意思，他在警告我，不要将刚才的事告诉任何人。
　　我在外间继续站着，天色慢慢转暗，居然下起雨来……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
　　暖阁里传出太子隐隐的哭声……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话说,啊不是,应该祝各位圣诞节快乐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