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罗日之香尸迷案》藏布

14、纸鹤(一）

　　一转眼，入宫已有一月多了，算算日子现在应该是1704年也就是康熙四十三年的四月底。当然说的是农历，自从来到了这个时代，我就再也没弄清过阳历。
　　四月底的北京天气还是有些凉。服待兰齐儿睡下以后，我缩手缩脚的回到自己的屋里，泡了杯热茶，坐下来细细的啜着，让暖意慢慢地渗入身体。
　　入宫时间已经不算太短了，可古人的作息时间我还是不太习惯，早上四点钟就起床也就罢了，可晚上八点钟就睡觉却还是怎么的也不行。想想在现代的时候，练舞、弹琴、看书、做家教，就是再早睡也得十点以后吧，可现在，哎——，熬吧……
　　睡不着，只好拿出一本唐诗慢慢地翻，看能不能再选出几篇来，给兰齐儿讲解，习字用。其实旗人的女子是不怎么读书的，宫里的格格们也学的很简单，跟阿哥们那是根本没法比，无非也就是一些简单的诗辞，其它也就是弹琴、女红什么的……日子过的很简单也很单调，实在是没有什么乐趣可言。怪不得兰齐儿当初非得把我要进宫来，从现在看来主要是用来解闷的。
　　格格们是不准学习民间舞蹈的，这在宫里是下九流的东西，所以兰齐儿多是让我跳舞给她看，很多时候还找来其他格格一同观看，虽然我很不喜欢被人当作消遣品来用，但每当看到兰齐儿亮晶晶的眼睛里的那种渴望，以及被满足时红红的小脸上表现出的兴奋时，我就不得不心软了，这只一个寂寞的孩子！
　　在这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在这人情淡簿的深宫大院中，那么多的阿哥、娘娘都无人问津，有谁会来真正的关心她们呢？即便她们贵为格格。
　　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书，细细的回想起入宫以来的日子，其实也着实有点意思。从刚入宫的那几天学习宫廷礼仪，到后来真正成为兰齐儿的贴身待女，好像也就那么一眨眼的工夫。不过说到这宫庭礼仪，别的倒还行，就是那个穿花盆鞋走路实在是折磨人，我因为它摔倒了许多次，有好几次的样子还很是不雅，把兰齐儿乐的头都抬不起来了。为这，后来她就常常让我穿着花盆鞋给她跳舞，为的就是看我摔跤的样子。没办法，为了转移她对这件事的注意力，我只好开始给她讲故事，什么格林童话、一千零一页，一个多月下来几乎把我这一辈子听过的故事都快给她讲完了。她常常瞪着大大眼睛问我：“那后来呢？”我也常常回答说：“后来王子和公主就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呀。”于是她就甜甜的笑了。因为她的这份纯真和美好，我慢慢忘记了是她使我不得不进宫失去自由，不得不去当这卑贱的奴婢的事实。而开始渐渐喜欢上了这个调皮、单纯、又有点伤感的小姑娘了。
　　说到伤感，这可是我和她友谊真正开始的原因。不知道为了什么兰齐儿常常睡到半夜就会突然醒来，一醒来不管是不是我在当值都会跑来找我，说是害怕，然后就缠着我给她唱歌，只有听到我的歌声她才能安定下来，很多时候直到她又慢慢睡着还抓着我的手不放。直到后来有一天晚上，当她又哭着跑来找我时才说是又梦到了额娘，额娘在对着她哭。我这才知道她当初一定要把我要进宫来的真正原因。
　　兰齐儿的额娘也就是敬嫔章佳氏，生前是康熙挺喜欢的一个妃子，可惜红颜早逝已经死了5年了，兰齐儿常常会在梦里梦到她的额娘给她唱歌，可每次一醒来却什么也没有，所以她才总是睡的那么不安稳，那么害怕，那么想念额娘，那样爱缠着我唱歌陪她入睡。
　　不过有件事令我很意外，那就是原来十三阿哥居然是兰齐儿的亲哥哥，当然章佳氏有且只有他们两个孩子。（怪不得我在这静怡轩呆了这么久，只见过十三阿哥常来看她，而别的阿哥却鲜少有人来。在我的记忆中也就只有四阿哥跟着十三阿哥来过一次。）
　　这件事之后，我对兰齐儿的怜惜便更增添了几分，想方设法的关心她，逗她开心。常常陪她背着其他宫女做游戏，在小厨房给她做些各式口味的果汁、果冻来讨她欢心，教她做一些小手工去向别的格格炫耀。当然她也因此越来越依赖我，信任我，除了我很少让别的宫女贴身待候。这虽然让我很累，但也觉得很窝心。我们两个的关系也就这样一天一天的更贴近、更深厚起来。也就在前两天的时候我正在教她下围棋，她居然突然很严肃的对我说：“希微，我可不可以把你当成是我的姐姐？”
　　我被着实吓了一大跳，愣了半天后婉言劝阻了她：“这可使不得，格格是金枝玉叶，而我只是一名奴婢，怎么做的了格格的姐姐。被旁人知道了是要杀头的，格格要是真心喜欢奴婢就不要再提了。”当然我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还是十分感动的，也十分有成就感。
　　于是，她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继续低头下棋。从那以后她真的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了。只是从此以后她对我更好、更信赖了，没人的时候从不让我给她下跪，也准我平时的时候不用再穿花盆鞋，最主要的是心里话只对我一个人说。我想在她心里大概已经把我当成了她的姐姐看待了吧。而我又何偿不是把她当亲妹妹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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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微、希微——”
　　我正兀自出着神，兰齐儿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看来她又醒了。我赶忙地跑出去，兰齐儿已经站在院子里了。
　　“格格，怎么醒了？又做梦了？赶快进屋吧，穿的这么少，仔细冻坏了身子。”我快步奔上前去，牵起她的手，将她领进屋里扶上床，又给她盖好被子。才抚着她的额头，轻声的问道：“怎么？又梦到额娘了？”
　　“嗯。”
　　“那奴婢给你唱歌吧。”
　　“不。”
　　“怎么？格格今天不想听奴婢唱歌了。”
　　她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希微，明天是额娘的祭日，我想去祭拜她。”
　　“噢？是这样。那格格是想出宫吗？景陵路很远呢，皇上能准格格去吗？恐怕时间也来不及呢。”
　　“不，不是要出宫。后花园里有个亭子，我和十三哥每年的这个时间在晚上没人的时候都到那里去祭拜额娘。”
　　“那你今年也可以去呀。”
　　眼泪溢出了兰齐儿的眼角，“我是在想——”她突然转身抱住我哭着说道：“希微，我有好多话想跟额娘讲呀，我怕额娘忘了我，因为我已经记不清额娘的样子了，刚刚我在梦里好想看清她的样子，可是却怎么也看不清……我，我怕额娘也记不得我了。我要告诉她永远永远不能忘记兰齐儿，可我好怕她听不到我说话，就这样把我忘了。我不要让额娘忘了我，不要——不要——。”兰齐儿在我的怀中泣不成声。
　　是啊，兰齐儿的的额娘死时她也只有三岁而已，这么久了她怎么可能还记得自己的额娘长什么样子呢？我抚着兰齐儿的背，轻轻地拍着她，心里也酸酸的，不自觉地想起了父亲，想起了父亲去世时自己的那份无助和伤痛。兰齐儿年纪这么小却已失去母爱这么久，父亲又不常常来看她，她怎么可能不伤心，不害怕呢？
　　默默地想了一会，一个主意跳进了我的脑子里，对了，就这么办！
　　我有些兴奋的对兰齐儿说道：“格格，别哭了，当心伤了身子。奴婢有法子了，一定让娘娘能听见格格说的话，而且保证不会忘记。”
　　抽泣声渐渐止住——
　　“真的？什么法子？”兰齐儿抬起头，眼角还带着泪，半信半疑的看着我问道。
　　我帮她擦了擦眼泪说道：“写信啊，娘娘收到格格的信就可以天天看，格格还可以把自己的样子画在信里给娘娘看，这样娘娘就不会忘记格格了。”
　　兰齐儿止住了哭，满脸疑惑的问：“可是额娘怎么能收到我的信呢？”
　　我没有回答，神秘的笑了笑，扶她坐好，自己走到桌过拿起一张纸，不一会便折出一只纸鹤，递给她。
　　“这是什么？”兰齐儿摆弄着手里的纸鹤。
　　“纸鹤呀，有了它格格就能把信送给娘娘了。”我笑着回答她说。
　　“纸鹤？是什么？为什么有了它就能把信送给额娘了呢？”兰齐儿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鹤是神鸟呀，它是南极仙翁的坐骑呢。南极仙翁的信都是它送的，格格的信交给它送，那娘娘一定能收到，收到了信，娘娘就不会忘了格格了。”我望着兰齐儿亮晶晶地眼睛解释到。“格格，你明儿个把想给娘娘说的话都写在纸上，奴婢帮你折成纸鹤，等到祭拜娘娘的时候，您把它挂在树枝上，再拜上三拜，这样等你走后，纸鹤就会飞走把你的信带给娘娘了。”
　　“真的？”我看到兰齐儿的眼睛已经开始因为兴奋而发亮了。“可为什么要等到我走后呢？它为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飞呢？”
　　兰齐儿这样一问，倒是问住了我，我含糊的胡乱编着理由，“因为呀，一来它怕吓到格格，二来仙家做事怎么能给凡人看到呢，那样就不灵了。所以只有等咱们都走了，没有人的时候它才会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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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个理由极其差劲，但对于一个想念母亲至深的孩子来说，它就是希望。
　　兰齐儿相信了，整张脸都亮了起来，高兴的说“那我明天就写信，希微你可不可以帮我画张像呢？”
　　“当然可以。不过格格现在要睡了，不然明天脸色不好，画出来的像，娘娘看到了是要心疼的。”我边说，边扶她躺好。而兰齐儿也十分听话地握着纸鹤面带笑意的睡去了。

作者有话说

　　挺住，我一定要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