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酪梨》满城疯语

6、第四章

　　黎络快了一步，先捡到了，把书递过去，对方推了推有点滑下去的眼镜，接过书来 ，“谢谢。”
　　“不客气。”黎络侧过身子，转过来重新面向驴子等人，以有点玩笑的口气说：“也许孟极会在终点站等我们，再像你们说的给我们拍照片，所以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找到他。”
　　“你这丫头心里肯定已经有主意是不是？”驴子说。
　　“有主意还不告诉我们……”可爱多一脸苦大仇深，“小果果，你好坏……”
　　信使倒是不太相信黎络已经有什么眉目了，“驴子已经说了，猜准我们找到孟极所花费的时间会有奖励，你这么说是放弃了？”
　　黎络微笑，“奖励留给你们好了。”
　　“那好吧。果果你就帮忙多照顾一下便服侠。”驴子说。
　　“没问题，小姑娘我会多照顾。”黎络点了点头，“那队长有什么事情，随时微信联系。”
　　“好。”
　　黎络走后，众人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
　　可爱多见战鼓还看着黎络消失的方向，冲其抬了抬下巴，“嘿！哥们，还看呢？人都走远了。”
　　战鼓被人点破，脸腾一下就红了，“咳咳……没，没看啊。”
　　“还没看呢，刚果果在时，你那眼睛就没从人家身上移开过。”信使的女朋友婷婷也忍不住打趣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驴子偷笑，不过还是尽量帮战鼓缓解尴尬，“看破不说破啊，同志们。不过——战鼓，你要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这一路上倒是可以好好表现表现……”
　　众人正开着玩笑，忽然听见“啪——”的一声。
　　这声音和刚才杂志落地的声音有点类似，但声量大了很多，发出的位置正是刚才黎络帮着捡杂志的位置，几个人里耳力好的，不约而同往背后的座位那边看了一眼，只见有个高个男人正好起身，向着车厢的另一头走了。
　　而那本刚由黎络帮着捡起的《故事会》却是安安静静躺在了桌上，但驴子几人坐着的角度当然是发现不了这一点。
　　众人没太当个回事，调过头来继续开始猜测，兴致颇高地讨论到夜幕落下，才各自回去休息。

　　虽然大家在卧铺车厢上因为没事做，休息得比较早，但黎络因为常年习惯晚睡，就没那么早早回去，她在床位包厢外的窄走廊上坐着看电纸书，但注意力开始时不太能够集中。
　　因为有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走廊上来回奔跑追逐，刚被他们的姥姥捉回去了，现又跑了出来。
　　还有就是黎络坐的这个位置的斜对面车厢里，有小两口似乎吵起来了，姑娘哭得稀里哗啦的，小伙子默不作声只在女孩控诉激烈时偶尔回一句嘴。同一个屋的老两口正帮着劝架，可以说相当热闹。
　　不过，黎络倒没有因为环境嘈杂而感到焦躁，也不强迫自己一定要把注意力集中在书上。
　　事实上，她甚至觉得现在心很安定。
　　在解决了和时卜宇的关系后，她感到自己心态好了不少，听到这样繁杂的声音，反而觉得有点回到平常人间的踏实感。
　　……
　　“嗯，好，我认为这件事情你可以先去处理，实在不行找王总也可以，他从项目开始一直跟到现在，备选方案没少做。还有，明天开视频会，我就不参加了，车上手机的网络也不太好，你后续把会议纪要发我邮箱……”
　　继孩子吵闹声，和吵架、劝架声后，又有人在黎络在背后不远处打电话。语速很快，啪啦啪啦很像是小时候背课文背到很熟练的程度，连适当的停顿都省略了，只恨不得把内容回顾完毕，好早点去睡觉。
　　黎络嘴角弯了弯，心想这卧铺夜晚交响曲，竟然又加了一道声音，也是有趣。
　　一会儿后，黎络读到了书中最为紧张的章节之一，她的思维被牢牢抓住，没意识到那打电话的声音不知不觉间竟然近了……
　　“美女……不好意思……”
　　“？”
　　她回头看着面前人，一米八+身高的男人，上身穿一件深蓝色T恤，前额的头发有点乱。似乎很是疲倦，看向黎络时，对方揉了揉眼睛，舌头下意识舔了舔自己干燥到起皮的嘴唇。
　　“打扰了，我电话打一半，手机没电了。那个……我带移动电源了，但是我的连接线好像坏了，刚才充电一直没冲上，现在手机自动关机了。你能借我你的线用下吗？”
　　他在黎络眼前晃了晃黑色金属壳的充电宝，上面有根白数据线连接着手机，“我刚打电话不知不觉走到这节车厢来了。我车厢有点远，回去取备用的不太方便。我就用一下你的线就好，我把电话说完，立刻就还你可以吗？”
　　对方态度很是诚恳，看来真的是比较着急。
　　出门在外，能帮就帮吧。
　　黎络没拒绝，“哦……你等会儿，我回去拿。”黎络转身去取了数据线回来，交给等在门口的男人。
　　“谢了。”男人把线连好手机，充电宝侧面的光点微微闪烁，过了一分钟，手机就打开了。男人当着黎络的面，再次接通电话，然后背过身去在以黎络为起点，两节车厢交接处为终点的距离内，来回踱步讲着电话，他这次语速倒是慢了下来，打了不短的时间……
　　黎络并不着急，还是老样子把皮凳子从墙上搬下来，坐着看自己的电纸书。
　　大概过了十分钟的样子，男人才回来还数据线，“不好意思，事情比较麻烦，我说的久了些。谢谢你。”
　　“没事，举手之劳。”黎络拿回自己的数据线，“再见，我回去休息了。”
　　“好，晚安。”
　　“晚安。”

　　彼时，车厢正穿过一段深邃的峡谷，火车的轰鸣声比在旷野中行驶时更大了，16号软卧车厢最末的一节软卧包厢被拉开，有个瘦高的身影侧身进来。
　　包厢内的灯现在已经关闭，右侧上下铺睡着的一老一少祖孙两，此刻也早已熟睡。老人睡得很安静，小孙子倒是鼾声很重。
　　左侧下铺本来面朝里侧躺着的人，听见声音“噌”一下坐了起来，定定看着回来的人。
　　“怎么样？”女孩压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透着一点焦急，似乎等待已久。
　　回来的人倒未马上回答，走到置物小桌上方逡巡了一番，最后准确摸到一只水杯，拿起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拧好放回去，往上爬到上铺才说：“你让我给放水，我也放了。但她没有认出我。你可以死心了。”
　　“不可能。”女孩不依不挠，“你肯定骗我，要不就是你放得太不明显。不然她怎么可能认不出呢？她可是……”
　　“不明显？”刚回到自己床上的人的声音略微向上一扬，似笑非笑，“你要多明显？你的意思是……我直接告诉她我是？才叫明显。”
　　“也不是……”女孩不高兴了。
　　“我看她很一般，没有你说的那么神。”上铺的男人双臂交叉垫在脑后，“睡吧。唉，我看我这次不能完成你妈的嘱托了。接下来的几天，你自己照顾自己。”最后这一句话说得十分轻松，有点如释重负的意思。

　　次日早晨8点钟，因为昨晚上有点小失眠，现在还在香甜梦里的便服侠-侠侠小朋友，被突然的来电吵醒了。
　　她躺着接通了电话，半梦半醒的与那端说了几句话，然后脸色竟一点点红润起来，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脚踩进帆布鞋，鞋跟都没提好，就趿拉着要往外走。
　　她上铺的人见状跟着下床了，看了一眼走到门口的女孩，眼皮垂着转身面向小桌，找到自己的水杯，拧开盖子，“大早晨的，你这是诈尸了不成？”
　　侠侠拉开包厢的门，果然看到了已经站在门口的黎络。
　　黎络发现眼前这位小姑娘虽然蓬头垢面，但眼睛却是雪亮雪亮的，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抱歉哈，我应该晚点过来的。”不过，等了一晚上，再等下去会有点困难。
　　“没关系，没关系。我其实已经醒了。”
　　黎络知道她是被自己叫醒的，并没有揭穿，而是问：“胃好点了没？”
　　“嗯嗯！好多了呢！”侠侠狂点头。
　　“那就好……”黎络越过侠侠的头顶，看向桌前高个男人的背影，唇边微微莞尔，然后……
　　“早啊，孟、极、大、大。”
　　她这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字十分明显，刻意放慢的语速引得对床已经起身的老人家，也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背身站着的人。
　　而接受众人注目礼的人，在这一刻后背明显僵了一下，脸色跟着白了一分。
　　然等他放回水杯，从桌上摸到自己的眼镜戴好，转过身来，神色已然如常。

　　昨天两次有意接近，为了伪装，都未曾直视过的姑娘，现在倒是可以大大方方地看过去。
　　这会儿——
　　他看见她的短发被窗外照射进来的晨光镶嵌了一层浅金色的边儿，明亮的眼睛是陌生的，可下颌轮廓和嘴唇有点熟悉，好像以前在哪见过。
　　“早上好。”既然被认出，实在没必要再扭捏地不承认，那不是他的作风。
　　不过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想过自己会输，还是输给了……眼前的……这个……“对了，……怎么称呼来着？”
　　“黎络。”黎络说，“黎明的黎，脉络的络。”

作者有话说

　　棋逢对手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