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晞月的场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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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满城的凄凉，如同融不开的冰雪。
这不仅人也如此，连景色也化作这漫天烟雨浓得化不开。
遥望至此，扶手的栏杆已然墨干，留下这匆匆流水，女子俏丽面容宛如这尘世中一抹红尘，远远望去竟也十分养眼，她未施粉黛的脸上，容貌俊秀，眉眼间骄纵喜怯染却又比往常多了一份心事。
了了地望着宫里的一抹蜡烛直到灯灭，才肯移开目光，叫人不忍打扰。
或许这就是宫里的日子，往往悲喜交加，真使人防不胜防。
她敛眉，眼里寒星咋现，只听见：“真是巧，姐姐也经常来到这里吗？”
冷宫，是所有后宫女子的噩梦，只怕这余后的半生都要耗费至此了。
而这又离她的寝宫是如此的近，半只脚都能踏进的地方却又仿佛与她时常牵隔。
晞月挑眉，撘着身边侍女的手，轻笑道：“只不过是人多人少的区别罢了，你我所在的地方与这里又有什么不同呢？”
玉妍楞了楞，万万没想到此人会这样说，一时间有些语赛。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平淡：“....姐姐，千万别那样说，你我如今一人已是贵妃，而妾虽不如姐姐，却也升到了嫔位，这般丧气的话可不是咱们可以议论的。”
“而说到底真正决定我们的也不过是圣上，也就是皇上。”
些许是正午的缘由，玉妍嘴角那点腮红越发的鲜艳，晞月的眼神盯了许久，“如今姐姐身处高位，万人之上，这般想还真是让妹妹有些想不到，难道是对我们当今圣上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闻言，晞月一点点地移开目光，手里的帕子握紧了些，衬得那朵蓝色貂绸纹般的衣袖露出了些，“不过是人走茶凉，闲后余谈罢了，本宫能有什么责怪皇上的？”
她哪里有什么心情去责怪别人呢？
上辈子自己为人为妃天真娇气至今，为人被人小瞧，为妃被人利用，被人肆意玩弄鼓掌多年，竟还懵懂无知到为他人做嫁人，当真是蠢到家里了！
“贵妃何恐如此呢，在这宫里，论琴艺，这六宫之中就姐姐最为娴熟，论诗词音律，无人能比姐姐，这落花缔秀之灿烂，想必就只有姐姐能体会，旁人是无法领会的。”
玉研且细心宽慰，这心道中的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朝栖凤梧桐，却改本来温柔，雷厉风行、宠冠六宫，纤秾美貌、颇负才情，精于诗词、通晓音律。
春葱纷舞琵琶，声声玲珑，琮琮如水，就连南府白蕊姬亦无法赶越，口吐白玉、满腹珠玑。
一阙诗词冷赞容色，与当年的叶赫那拉·意欢平分秋色，却也道尽深宫哀怨。
她发自扪心地问道：“姐姐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晞月惨笑，反问道：“那你呢？枉费如此心机，你，嘉嫔，在这后宫中步步为营，日日胆在心惊不能活，恐有一日有人超越了你，一向心细如发的你在这漫长的深宫里有哪一天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的吗？”
所道可怜人，谁又能比谁惨到哪里去呢？
这后宫中的女人呐，都身不由己。
大概是说到了内心处，一时间同为处境的两人皆静默无言相聚良久。
亭心处。
“大阿哥，你慢点啊！”
“姑姑，你过来啊，我在这等你！”
被那边的热闹感染，遥望远处奔跑嬉闹的小团子，晞月久愈的脸上终于展开一抹笑容，“是永横呢。”
闻言，身旁的玉研也笑着道：“大阿哥到年关至此个子高了些呢，想必娴妃娘娘照看的很好。”
提到娴妃，两人的内心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丝别样的感触。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情感，有敬佩，也曾有过怨恨，但一别数十年，再次魂过千里，却也只剩下对对方同处深宫不能自理的感慨罢了。
晞月嘴角的笑容渐淡，“娴妃确是个好的，为妻为母她都可以做得很好。”
玉研也赞同道：“娴妃娘娘在后宫中至孝纯真，当真是为母典范，就连对丈夫也是情有独钟。”
她低头叹道：“妾仿佛看到了青樱对“他”的用情至深，至死不渝。”
双方都知道“他”是谁，但绝不是现今的皇帝。
晞月嗤笑道：“那又如何？在这宫里，感情最为廉价不堪，而当年的少年郎已不再是那个身边最为贴心的枕边人，只怕是娴妃注定托错了人。”
玉研掩嘴莞尔，“贵妃娘娘刀子嘴豆腐心惯了，妹妹都明白，但娘娘不妨往好的一方面想想，即便对方也不再信守诺言，但只要当时真挚的情感还在，便不留遗憾就足以了，无论是当年的青樱还是现在的娴妃不都是我们熟知的她吗？”
晞月不语，留在原地思量了许久。
后花园中，永横也注意到了她们。
“来，永横，来慧额娘这里。”
晞月轻声唤道，招了招手，面容温柔。
小孩子看起来很委屈的样子，整个人皱在了一起，身边的奶娘叫了叫他，他扁了扁嘴边，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看起来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过来。
玉妍莞尔，这小孩还挺机敏的，不过才六岁大而已，已然会对陌生人警惕了。
永横还是跑了过去，毕竟他从小被寄养在富察皇后跟前，对于经常侍奉在皇后身边的高贵妃还是很熟悉的。
“真乖啊，我们家的小永横。”
晞月没想太多，她擦了擦他额角因为刚刚玩闹露出的汗珠，声音细软亲昵：“这么热的天气，还跑来跑去的，想必是累坏了吧，还不叫人给你准备些冰镇，免得大热天的中暑，叫你娴额娘担心。”
这声娴额娘平常她是不会叫的，但眼下此时两人关系正好。
永横拒绝了身边奶娘的帮忙，奶声唤道：“不会，多谢慧娘娘的关心。”
“小人精。”
晞月瞪了他一眼，嗔怪了他的早熟，捏了捏他的耳垂，笑骂了一句，但转而又担忧这孩子过早的懂事怕也是宫里的形势所逼。
“这孩子很听话呢，还这么小就这么懂事了，想必平常娴妃教导有佳。”
身旁的玉妍笑着称赞道，随即，她面露古怪。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怎样，她总感觉这孩子好像无意中看了她一眼。
玉妍表明不显，内心暗自警惕。
晞月像是明白了什么，倪了一眼玉妍，抿唇笑得：“孩子如今大了自然什么都懂，这身边的人哪个对他好，哪个对他不好自然一目了然。”
这语气中的深意，旁人一览无遗。
玉妍弯了弯腰，态度上是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十分恭敬：“姐姐说得是。”
“听说永横宫里来了新的宫女，名叫嬿婉，据说还是从四执库里出事转来的。”
说到这里，晞月状似无意地提起，抚了抚小孩身上的衣领，“那人对你好吗？服侍上可曾松懈，如果那人胆敢冒犯你，你大可不必怕，竟可告诉你慧娘娘，本宫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被眼前人这般关心，永横张了张口，刚要说话。
“而且此人还是妹妹托人找来的，妹妹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晞月看向玉研，别有深意，也不知是夸奖还是责怪。
玉研笑了笑，“姐姐说笑了，这女做事细心的很，以前妾曾问她以后想被分配到哪里，她二话不说的想要到娴妃宫里，现如今嫔妾也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最后实在不能，只好将她安置在钟粹宫，也就是大阿哥的寝宫里。”
最后，像是怕晞月误会一样，她再次笑着开口，捏了捏永横的脸蛋，“再说了，如今这妮子模样看起来也很小，嫔妾也想着看她能不能和永横做个伴。”
永横的脸色尤其紧张。
晞月冷笑着开口：“卑贱之躯，怎能和皇室贵胄作伴呢？这说出去岂不是要笑掉大牙，嘉嫔本宫看你怕是失了失心疯。”
玉妍无奈，知道此人和卫氏该是怎样的不睦。
她性子耿直惯了，一向不喜心机狐媚的女子。
身边站了许久的永横拉了拉晞月的衣角，拉了张委屈的小脸，“慧娘娘，慧娘娘，你不要赶走嬿婉姐姐，好不好？她对永横很好的，平日吃穿住行样样都很谨慎，若是她走了，永横怕是也不习惯，所以，无论嬿婉姐姐从前怎样得罪过慧娘娘，还请慧娘娘念她是永横的贴身宫女的份上，不要赶走她。”
这孩子。
晞月终究还是不忍，道了声不会的，只好放他自己去玩。
过了许久，晞月望着小孩子远去的背影，突然说道：“你我都知此女的下作手段，为何还要将她安排在永横身边？”
她神色愈发地不耐，声音清冷：“嘉嫔，过了这么些年，你还是这么精打细算啊，想着收拢永横对付娴妃和皇后。”
玉妍一愣，这才明白原来她是误会卫氏以为是她安排在大阿哥身边的棋子。
她哭笑不得：“姐姐误会妹妹了，妹妹如今在这宫里生活安逸的很，何况嫔妾已经有了四阿哥，哪里需要对付无子的娴妃呢，至于皇后，她对我也还不错，我为什么要对付她呢？”
晞月淡淡地道：“你的野心哪里是有一个四阿哥可以满足的呢？”
上辈子这个人表面心直口快，不善心计，其实城府极深，野心勃勃，狠决老辣，如懿屡次受冤，都是她在背后盘算，却嫁祸皇后富察氏和自己，她则坐收渔翁之利。
玉研苦笑：“妹妹现在已经想通了，无论外在形象如何的光鲜亮丽，依旧改变不了嫔妾是个贡品的事实，皇上对嫔妾也不过是一时的宠爱罢了，以色待人能有几时呢？”
色衰而爱驰，爱驰则恩绝。
晞月复杂地望了她一眼，这人也是个可怜人，在这深宫中精打谋算了这么久，最终也是被人谋算至死。
真要说起来，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赢家呢？
“大家不过同为局中人罢了，这些道理想必姐姐也是懂得。”
“这些本宫当然懂。”
她摩挲了手里的红玉镯子，嘴角翘起一抹笑容，语带嘲讽：“只不过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晞月的场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