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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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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羽斌在十六号这天收到简清阳的婚礼邀请,想到常筝一定会去,他果断就放弃了。出于礼貌,他亲自打电话给简清阳。
简清阳质问道:“哎你为什么不来啊?我跟你讲,这可是你女神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你要是就这么错过了,肯定悔恨终生!”
苏羽斌:“那就悔恨终生吧。”
简清阳仍不死心:“你知道我在哪结婚吗?亚龙湾!你可以过来玩,还不用掏钱,多难得啊!”
话筒那边有人在说流畅的外语,苏羽斌沉默了一会儿,“你在哪儿呢?”
简清阳:“我和旭在普罗旺斯拍婚纱照呢。”
苏羽斌:“……那就是说……我打的是国际长途???”
简清阳:“是啊……”
苏羽斌:“……”
简清阳:“……”
苏羽斌:“拜拜!”
说完就挂了电话。
苏姐姐正在给毛毛梳小辫,一抬头,正好看见苏羽斌拿着手机从卧室出来。
“你们一天天光吃这个,不腻吗?”苏羽斌坐在餐桌前,看着盘子里的肠粉皱眉。
“爱吃不吃!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再这样就交伙食费啊我告诉你。”苏姐姐道。
苏羽斌讪讪:“就你们家这伙食水平,还赶不上我大学食堂呢。我们食堂一顿饭三块钱就够,到你们家,我三顿给你一块都嫌亏。”
苏姐姐:“我一块钱都不要,给我们家打工就行。今天毛毛幼儿园有个什么亲子活动,要一上午的,你去参加吧。你姐夫和我今天过结婚纪念日,只要二人世界,毛毛一整天都归你了哈。”
苏羽斌憋了半天,“……我还得相亲呢!这终身大事,不能耽误啊……不是,你就可怜可怜我,我们当兵的找对象不容易,我还有不到二十天就得回那边唱‘巴扎嘿’了,你好歹是我表姐,看我孤独一生你忍心吗……”
“忍心啊,”苏姐姐脸挂贤妻良母笑,“特别忍心。”
苏羽斌:“……”
“而且,刚才那位陈小姐给我打电话过来说约会时间改到下午四点,在你们第一次见面的餐厅。下午大姑在家呢,你可以先把毛毛扔给大姑再去,不耽误你的终身大事。”
苏羽斌疑惑,“约会时间改点,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反而给你打电话啊?”
苏姐姐淡定地:“这还用说吗?某个傻帽放着日本料理不吃,非要拉小姑娘去吃煎饼果子,人家嫌你没诚意,生气了呗。”
苏羽斌:“好好好,我傻,行了吧?”顿了顿,“哎别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哪个餐厅来着?”
苏姐姐:“……”
舅甥两个磨磨蹭蹭半天,总算是收拾完毕。
苏姐姐嘴里叼着牙刷目送两人出门,苏羽斌凝望着她,自觉深情款款,“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回复他的是“砰”的关门声。
苏羽斌立即扭过头教育毛毛:“看见没有,这就是你的反面教材,以后长大了可千万别跟你妈学,知道不?”
苏姐姐在门的另一边翻了个白眼,拿出手机给苏母发了个短信,随即回到卫生间继续刷牙去了。
……
“……卧勒个去,我当初就不该接受他们两口子的请求,帮他们搞什么婚礼策划!”
Sunshower里,常筝以手支颐,强撑着眼皮看着面前唐慎思的实体影像在她身边抱怨。
“……简清阳那货,非要穿什么粉红色婚纱,她是想二婚吗?哎,在三亚,大热天的,要我去给她搞什么……樱花!我好想一掌拍死她!”
常筝笑道:“胖清还真是一点都没变!那妹夫呢,看她提这样的要求,妹夫没说什么吗?”
“俞妹夫啊,我们亲爱的俞妹夫永远都只有一句话——‘清阳觉得好就是好的,我唯一想要的,是她开心。’”唐慎思已经麻木了。
常筝哈哈大笑。
“你今天怎么一点精神都没有,还顶着一副黑眼圈?”唐慎思瞧着她坏笑,“苏羽斌弄得?”
常筝狂汗,“这话歧义有点大啊!”
“说正经的,这几天你们没见面吗?”
“没有,但也没关系啊。”常筝平和道,“我都想明白了,我们两个啊就是有缘无分,强求不来的。我再次喜欢上他了没错,或许他也真的喜欢了我,但我们仍然不能在一起,这是命运的安排。就像——”常筝莞尔一笑,“就像娜塔莎和安德烈公爵,他们重逢后再次相爱,却仍然没能在一起。心到了,是缘分没有到。”想了想,略微得意地,“借用玛丽公爵小姐的话来说,‘我只庆幸自己爱他并不很深’。如果这就是我们的结局,我想我已经接受了。”
唐慎思默然,忽而一笑,“孺子可教也。《战争与和平》都看这么多了啊,现在看到哪里了?”
“呃,娜塔莎和皮埃尔结婚了。”常筝回想了一下,“对了,能不能剧透一下啊?玛丽公爵小姐最后倒底和谁在一起了,她结婚了吗?”
唐慎思:“当然不……”
“常筝?是常筝吗?”
两人齐齐朝门口看过去。
一位中年妇女站在咖啡馆门口,手里拎的伞有雨水滴答。
常筝下意识地朝窗外看了一眼,果真在下雨,那雨,还不小。
上海。
因常筝那边来了客人,对话匆匆结束。唐慎思刚要合上电脑,简清阳的语音消息立即轰炸过来:
“苏羽斌说他不来参加婚礼。”
“小筝筝那边怎么办啊?”
“你说他不来是不是特别过分!”
“哎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下!”
“苏羽斌”三个字映入眼帘,唐慎思脑中灵光乍现,突然就想起了方才所见的中年妇女究竟是谁。
简单回复简清阳:“知道了。苏羽斌的事我来处理。”
同时,手边电话已经打通:“母后啊,你跟苏羽斌妈妈还有联系吗?把她手机号给我发过来啊。”
上海那边唐慎思的秘密活动暂且不说,深圳这里,在Sunshower咖啡馆中,常筝和苏母面对面地坐着。
服务生应常筝的吩咐呈了贡菊花茶和松糕上来,常筝向苏母柔声道:“我这里都是咖啡和蛋糕,怕阿姨您吃不惯,刚才准备了花茶,还有松糕,这都是广东这边的特色小吃,您先尝尝。”
苏母答应着,“让你费心了。”顿了顿,“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羽斌。”
常筝神情一滞,又很快恢复正常,“嗯,阿姨,我不知道苏姐还是小毛毛跟您说了什么,但是苏羽斌和我,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们也确实跟我说了一些,但是我啊也不是那种认道听途说的人。”苏母叹气,“羽斌心里想的什么,想的谁,我是他妈妈,我多少还是能看出来的。”
常筝:“阿姨,其实……”
“我们羽斌啊,打小就听话。他爸爸不怎么管他,他的生活也好,学习也好,都是我给他安排的,安排得明明白白。”苏母声线平缓,神色却搀丝丝伤怀,“从他吃什么,穿什么,到他学什么,将来当什么,我让他做的事情,他一直老老实实地去做,一直到今天。”
有些浑浊的双眼泪光闪烁,“都是我不好。”
常筝沉默地听着,不知道苏母说这些倒底意欲何为。面前的妇人已不再年轻,自眉目之间可看出从前精明利落的痕迹。但此刻她坐在常筝面前,只是一个疲惫不堪的母亲。
“他想去学画画,我没让他去,把他送到了跆拳道馆。他那个时候小啊,才五岁,回来对着我哭,可还是没有跟我说不去学了。”
“他个子长得慢,我听人家说打篮球能长高,就逼着他去打。我还让他每天早上出去跑八百米的路,就是在高三每天睡觉不到六小时的那几天,他也生生坚持下来了。”
“其实他也有过反抗,他青春期那会儿还偷偷留头发来着,就那种胶都买了,藏在家里呢。后来我发现了,打了他一巴掌,他也没哭没闹的,以后也没有这事了。”
“后来他考上了军校,在那儿训练的第一天他就哭了。但他没跟我说,是他高中同学来家里的时候和我说的。一直都是这样,他受多少罪,从来不跟我们提……我就看着他啊,每次放假回来,都黑了不少,瘦了不少,后来他又去了那么苦的地方……可他回来之后,还是没皮没脸地在那儿跟我贫嘴……”
“现在想想,我当初执意让羽斌考军校,倒底是为了什么呢?他打小就不快活,但他从没和我说过。他从来就没按自己的意愿做过事情,就这么学了自己不想学的东西,考了自己不想考的学校,一直走到现在,没有一件事是他真正喜欢的。我这两天,看着他不高兴的样子,终于就明白过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做错了,是我把他逼成了这样……”
话到此处潸然泪下,常筝慌张去递纸巾,苏母道了声谢,却是用袖口揩去泪水,“小筝啊,阿姨可以这样叫你吧?我们羽斌这两天确实是在相亲,但那都是我逼他的。我原也不知道这孩子他喜欢你,但也是说实话,他就是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也不会跟我说的……”
常筝窘迫:“阿姨您说哪儿去了……真不是您想的那样……”
“小筝啊,这两天羽斌跟一个姑娘相亲,可是相了几天,却连人家姑娘叫什么都没记住。他一天天魂不守舍的,整个心事重的样子,可就是不告诉我这个当妈的。还是他姐姐昨天跟我说的,他当时就急了——”
常筝勉强挤出笑容,“那应该是苏姐开玩笑开过头了,他才不愿意的……”
“不是这样的,”苏母摇头,“他姐姐后来去问他,你知道羽斌这孩子说什么吗?”
常筝没有说话。
她想知道,可她又觉得自己不该知道。
“他说,如果你们真的成了,就是……让你继续受苦,但他……他不愿意你受这样的苦啊。”
十几天相处的点滴都在这一刻聚拢,常筝无意识地抚上心口,那里有些尖锐的痛。
“小筝啊,今天阿姨算是把话说明白了,你说阿姨自私也好,我确实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才过来找你的。他的前半辈子,因为我的缘故,都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知道过去做错的事挽回不了,我只希望,他的下半辈子,陪在他身边的人是他喜欢的那个。”
“就像羽斌担心的那样,他工作特殊,如果你们将来成了,你一个人确实辛苦,若将来有了孩子,就是受苦又受累。”苏母语重心长,“可阿姨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人这一辈子,能和自己真正心上的人过日子的,没有几个。阿姨是过来人,知道有多不容易。你们年轻人,如果能碰见自个儿喜欢又喜欢自个儿的人,可千万抓住了。我们羽斌是个好孩子,如果你们真的成了,他会一辈子待你好的。”
“这是你们的事,阿姨能说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还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
不久之前刚同唐慎思说过的大话此时响于耳畔——我只庆幸自己爱他并不很深。
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是真的,那么此刻的心如刀绞又算什么呢?
常筝迷茫了。
这几日相处相处下来,她发觉他与从前相同却又不同。
相同的是,他仍然正直,仍然热心,仍然风趣。
不同的是,他更加耐心,更加稳重,更加深沉。
她年少时便喜欢他年少时的样子,现在她已成熟,却仍然爱上成熟后的他,更令她惊喜的是,他居然,也倾心于她。
她曾以为他们之间是缘分不够。
可如果连这样都算不上缘分,还有什么是“缘分”二字可以解释的呢?
常筝并不怕所谓的“吃苦”,她从小就吃苦过来的,一个人生活,一个人上学,一个人远走他乡建设自己的理想。
她怕的,从来不是独自一人,而是孤零一心。
从前她懵懂,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本着“走一步是一步”的原则建立目标又逐个放倒,最后才找到自己真正向往的那一条路,一点点闯出了现在的生活。
现在,她成长了,不会再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胡乱撞。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要他们在一起。
目前来看,唯一的问题是苏羽斌的态度。他爱她,却在逃避这份感情。
“两个相爱的人之间不应该有隔阂,因为他们的敌人是整个世界。一旦产生隔阂,世界就会立即将他们征服。”
常筝在桌下攥紧了拳头,“您和我说的,我全都明白了。”
“但是,我想知道苏羽斌真正的想法。这些话,我要听到他亲口跟我说。”
她目光坚定,“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