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就可以为你挡风了》花下踟蹰

1、第一章

　　“那个，我们聊聊天吧，什么都行。”
　　“噗……好啊，你说吧，我听着呢。”
　　回忆一点点渗入脑海，那是昨日挥之不去的旧梦。
　　高脚杯中的三色冰激凌已经被搅成一滩奇怪的液体，肖曼默默抬头看了看对面明明神情涣散却仍坚持不懈和稀泥的姑娘，目光沉痛地止住对方的手:“别再搅了，你知道巧克力、香芋、哈密瓜混在一起是什么味吗？”
　　唐慎思:“……”
　　肖曼瞟了她一眼，转身去柜台拿吸管。
　　唐慎思打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空间。突然来一条消息，却是系统在显示用户一年前的动态。
　　唐慎思想，一年前？高二升高三？倒是没再多想什么就点开了链接。
　　一排黑色字体赫然映入眼帘:
　　虽然可能被误会吧，但还是想给你写一条留言。
　　唐慎思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就静止了一秒。
　　那是宋舟给她的唯一一条留言。没想到这么快就过了一整年。
　　唐慎思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眼里的笑意荡漾而起，又渐渐消散，最后仍旧恢复成开始那副呆滞的模样了。
　　肖曼掐着两根吸管凑过去瞧了一眼，“这谁啊，怎么这么别扭？”
　　还没等唐慎思回答，她忽然福至心灵:“是那个宋舟吗？”
　　唐慎思笑了笑，将手机锁了屏，扭头向柜台:“再来一杯卡布奇诺，麻烦了。”
　　唐慎思曾在小说里看过一句话是说一见钟情的，大概意思是，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一眼的时间都嫌太长。
　　唐慎思对宋舟不是一见钟情，但的确是一眼钟情。
　　在那个睡意沉沉的午后，两个人就在抬头与回头之间目光相接。相距不到五厘米的距离，唐慎思看着宋舟，想，原来十八岁的眼睛也可以像初生一样清澈。
　　宋舟说:“那个，我实在太困了，要不我们聊聊天吧。”顿了顿，“什么都行。”
　　其实唐慎思从来不善言辞，尤其跟男生更是无话可说。她能侃侃而谈的只有一道又一道数理化习题，古代各风流人物的诗文和经历，以及超出常识范围的生理知识。
　　好在她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而宋舟需要的就是一个倾听者。
　　唐慎思听不懂导弹飞机，但她会作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鼓励宋舟继续科普。
　　唐慎思也听不懂手机电脑，但她会对症下药地提出宋舟擅长回答的问题引导对话的延伸。
　　后来她问肖曼:“你说，男生和女生聊天的时候，是不是意见相左才会碰撞出爱情的火花，意见一致就只会造出友谊的小船呢？”
　　肖曼:“看脸。”
　　“……”
　　2017年的那场央视春晚，唐慎思将开心麻花的小品看完后就没再看过。
　　是以，开学后，当简清阳和她同桌妙趣横生地互怼完毕后，唐慎思哈哈大笑:“你们怎么想到的段子？太有意思了。”
　　简清阳觉得不可思议，“啊？这是春晚小品里的对话啊。”
　　唐慎思不在意地笑笑:“是吗。”
　　处于相同境况的还有宋舟。
　　当苏羽斌用一段相声里的对话开头，并充满希冀地看着宋舟时，只得到了宋舟两个字的回复:“傻缺。”
　　苏羽斌质疑他:“你拿错剧本了吧！你不是应该说……”耐心地给他讲解。
　　宋舟一脸茫然:“哪里来的剧本啊？”
　　苏羽斌:“春节联欢晚会啊！央视那个。哎，你不会没看吧？”
　　宋舟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随即笑开:“我还真没看。”
　　唐慎思和宋舟没看春晚，因为除夕那天晚上，他们在□□上聊天。
　　在外人看来，唐慎思和宋舟的亲密度仿佛坐火箭一般的速度直线上升。然而并没有人知道，仅仅隔了一个假期，两个人的关系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融洽，融洽得让人起疑。
　　宋舟将羽绒服扔给唐慎思，唐慎思大大方方地叠好，大大方方地放在书桌里或窗台上，大大方方地……玩他帽子上的绒毛。
　　唐慎思说:“我没出生的时候，我奶奶坚信我是个男孩，我妈去医院做B超说我是个女孩，但我奶奶说:`B超不准！肯定是个小子！`”
　　宋舟啧啧称奇:“你们家真是……”
　　“我奶奶坚信我是个男孩，所以就给我起了个男孩的名字。结果后来我的每一个英语老师第一次叫我名字的时候都会说:`啊？女孩啊，我还以为是个男孩呢。`”
　　宋舟很认真地摇头，“也还好吧，你看，`唐、慎、思`，最后一个字是`思`，是女孩常用的吧？反正我第一次在名单上看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是个女孩。”
　　唐慎思极轻地笑了一下，“谢谢你。”
　　后来的一个下午，林文莹向唐慎思问数学题时喊了声“思思”，却立刻被一旁的宋舟打了一下。
　　林文莹吓一跳，“你干什么？”
　　宋舟煞有介事，“`思思`这个名字是你能叫的吗？”
　　林文莹有点懵，“那，那谁叫啊？”
　　宋舟一脸欠抽的样子，“我才能叫！”
　　唐慎思瞥了宋舟一眼，笑眯眯向表情奇异的林文莹道:“这道题你哪里不懂？”
　　在这种情况下，若说没有绯闻那实在是没可能。
　　对于女生们拉帮结伙的指指点点以及没完没了的悄悄话和不时撇来的目光，唐慎思和宋舟一向是无所谓的……至少看起来是无所谓的。
　　唐慎思明白，因为他们都是成绩名列前茅的优等生，且向来也没有任何能让人把“罪名”坐实的行为举止，所以其他人最多只敢小范围地咬咬耳朵，不会在明面上给两人难堪。
　　但是他们仍旧需要把握一个度，一个能让他们的友谊健康发展而不会被威胁和打压的衡量标准。宋舟是没有这种心计的，所以这个衡量标准，只能由她一手掌握。
　　于是，在简清阳嘴角似翘非翘地来试探的时候，唐慎思对她说:“这样的事情对你们来说，只是茶余饭后可有可无的消遣，说完笑完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了，因为和你们一点关系都不存在。但对于站在暴风眼的当事人来说，这样的话会使两个人为了避嫌而越走越远，最后好好的两个朋友就变得形同陌路了，只因为你们所谓的消遣。”
　　声色俱厉，仿佛她并不心虚。
　　幸而简清阳被唬住了。
　　“……我的天哪你可吓死我了，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弄得我好像罪人一样……”但最后还是有点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声，“唉，我们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都明白的嘛。”
　　“……”
　　在那一瞬间，不知何时开始积累下来的疲惫突然排山倒海般地向唐慎思涌来。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直以来，自己身体内都有两个部分在互相撕扯，互相谴责着对方。而这两个部分之中，没有一方是永远理智或是永远感性的。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明明白白感觉到自己在做的事情都是错的。
　　她本该认真学习，她却分出一部分的时间和精力去应对一个男生，而这个男生还是她的劲敌。
　　她本该站在朋友的角度真心祝福，却仍然控制不住自己逾越本分关心他，仿佛她潜意识还想去争抢着什么。
　　她是旁人眼中的女主角。
　　可这明明是他和另一个女孩的故事，她从头至尾都不过是个看客。
　　她答应过要替他们保密。
　　她如何能告诉所有人不要再误会他们，他已经有互相约定的女孩，而这种误会只会让她在道德和私心的拉扯中失魂落魄。
　　那个学期末的考试，唐慎思考了全班第二名，却比第一名低了整整七十分。
　　第一名是宋舟。
　　唐慎思后来想，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有放开宋舟的打算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学霸女的暗恋，大女孩和小男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