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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傍晚,出租车缓缓停在山脚下,等乘客下车后,又飞快逃离现场。

      孟槐拖着行李箱,回头看了一眼,表情不辨喜怒。

      出租车还没走远,司机透过后视镜,正好与孟槐的眼神对上,吓得他又是一个加速,一溜烟地从山上逃走了。

      也不知道他是怕这座山,还是怕孟槐。

      山脚的风很温和,吹动了孟槐身上的红裙,和垂到腰际的长发,缓缓地,再搭配她苍白的皮肤,一直不曾变过的表情,让人不由自主绷紧了心弦,别是夜路走多了遇见鬼了吧?

      换一个地点和时间,也许出租车司机就不会这么想,但这里可是盲山,一个传闻中最容易遭遇鬼打墙的地方。

      盲山最早不叫盲山,具体叫什么已经不可考,就连山下的老人们都记不得了,但是说起盲山名字的来由,老人们却是知之甚详,甚至,有些人就是亲身经历。

      “我年轻时候也上过山的。”拄着拐杖的老人坐在家门口,细细对孟槐讲着盲山的过往。

      “老一辈的总是说这山上不干净,总能遇见鬼 ,让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要山上,可我那时候年轻啊,不信邪,非要上山。”

      “当时全国都在闹饥荒,大家伙饿的眼睛都绿了,看见树皮都想吃,那山上不仅有树皮,还有野鸡、兔子,都是肉,我为啥不吃?”

      “村里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反正饿都要饿死了,还不如拼一把上山去,说不定山里根本什么危险都没有,都是老一辈骗咱们的。于是当天晚上,我们几个抄着锄头木棍就上山了,打算套个兔子什么的垫垫肚子。”

      “那后来呢?”孟槐问。

      “后来……后来就剩下我一个了呗。”老头眯着眼睛望望天,眼神空洞,在傍晚的光线下略显凄凉,“他们都死了……”

      即便通过表情无法获知当初都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确认,那一定是一段令人绝望的过往,以至于他年逾花甲,提起来时依旧是一脸悲伤。

      如果换成其他人,在看见一位老人回忆过去,独自伤怀时,要么给对方留出一点时间和空间,等他收拾好情绪之后再来问,要么就是装作感同身受,同样一脸伤怀地劝慰:“节哀” 。

      但孟槐哪样也没选,她面无表情地追问:“都死在山上了吗?”

      被无情地从回忆中拉回来,但情绪还没有完全抽离,老人略有些惆怅,砸吧砸吧嘴,叹到:“兴许是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上了盲山,什么死不死的,不都一样?”

      天边的夕阳似乎是燃烧尽了最后的热量,在不经意间就已经是日月转换,夜幕西垂。

      老人没了谈论往事的兴致,抬头问孟槐:“天黑了,你要不要在老头子家借宿,明早再走?”

      孟槐摇摇头:“不了,我要上山。”
      说完,拖着行李箱就要走。

      老人急得站了起来,一只脚有些跛,但他也顾不得腿脚的不便,拄着拐杖快走两步,捉住孟槐的胳膊,不让她走。

      “什么?你要上山?”
      “那山不能去,你忘了我刚才给你讲的事了?那盲山上,到处都是鬼影子,只要入了夜,你就是在山里转一晚上也不可能找到路。”

      见孟槐表情丝毫未变,想来是没有打消山上的主意,老人甚至指着自己的残腿让孟槐看。

      “看看,这就是那年在山上摔伤的,要不是我拼着这条腿不要自己滚下了山,早就跟其他四个人一样,都留在山里了。孩子,听我一句劝,盲山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能去啊!”

      几十年前,为了找一口吃的,五个年轻人铤而走险上了山,只有老人一个人活下来,却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

      他用这条腿,证实了盲山的传说。

      老人不惜自曝其短,暴露出自己的残腿,也要阻止孟槐上山,这份心意弥足可贵,就连孟槐这种足够冷情的人,也忍不住生起一丝亲近的想法。

      她破天荒地管起外人的闲事,劝老人:“既然盲山如此危险,您为什么不搬走呢?村子里似乎只剩您一个人了。”环顾空空如也的村落,只有眼前这一座房子院中无杂草,其余早就破败地不成样子。

      “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就没人拦住你们这些想山上的年轻人了!”

      老人的眼神坚定,与刚刚回忆过去时满目苍凉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明明他曾在这座山上失去了一条腿,明明他心里清楚,这座山是一个吃人的深渊,但他不仅没有被山中的危险吓走,反而决心要留下来,用自己悲惨的经历,劝走一个又一个上山的人,也挽救了一个又一个生命。

      孟槐怔住,眼神透过老人,似乎看见了与他相同的两个人,也是这样,为了挽救更多人,不顾自身的安危。

      他们也许渺小,但值得所有人敬佩。

      对待这样的人,谁也没办法再竖起坚硬的外壳,她安抚性地一笑,抽出自己的手:“放心吧,我有分寸。”

      这就是还没改变主意的意思,老人一颗心揪起来,还想要阻拦,却不知怎么的,眼前有些花,反应也满了半拍,等缓过神来,眼前哪还有什么红裙子的姑娘,只有一条蜿蜒向上、空荡荡的山路。

      上山的路有些荒芜,野草正肆无忌惮地长在路中央,似乎是没想到,时隔几十年,居然还会有人上山。

      太阳刚刚落山,此时站在高处向下望,还能看见城市中明亮的灯火,将城市上方的天空照亮,只是这份明亮以盲山为界,半点不曾落在山上。

      远离人烟的地方总是更容易陷入黑暗,无人掌灯,山中一片漆黑,偶尔有一丝月光透下来,也会被黑暗吞噬,就像是这座山不欢迎光亮,要把所有误入的光亮斩殆尽一般。

      孟槐越向上走,黑暗越浓,但她完全不会受到影响,淡定地拖着行李箱向上走,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想看她惊慌失措的好朋友们大概要失望了。

      在她身后,几棵大树的树枝在疯狂摇晃,没有月光,看不见它们狰狞的影子,它们很安全。树枝继续摇晃着,抖动着,没有声音。

      在孟槐身后,她走过的那条山路上,本来只是稀疏的野草,依稀还能看见道山路的轮廓,可在她走过之后,野草瞬间疯长到半人高,树木也摇晃着变换位置,与上山时看到的环境完全不一样。

      这种情况下,就算上山的人拿着地图,也根本找不到下山的路,难怪说在山上会遇见鬼打墙。

      对身后发生的一切了然于心,孟槐垂下眼停顿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取出钥匙开门,并不打算揭穿这些鬼把戏。

      反正对她没什么影响,懒得搭理。

      这栋房子荒废的时间有些长,铁门上锈迹斑斑,就连锁孔里都长满了铁锈,害她拿着钥匙都差点打不开门。

      等开了门进到屋子里,就更加破败了,原本刷满白油漆的墙上遍布着灰尘和蜘蛛网,油漆也有些脱落,家具桌椅更是七扭八歪,就连收银台都破了一个大洞。

      孟槐细细打量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发现这屋子没有一处能让人开心的,她最后看向楼梯,好在楼梯不是木质的,全铺了大理石,把上面的灰尘都扫干净,还能继续用。

      这房子是收养她的那群人送的,起初听说要送她一座三层小楼,孟槐还以为他们脑子烧坏了。可现在见到破败的小楼,她心里总算是踏实了。

      难怪这么大方,原来这就是一栋没什么价值的危楼啊。

      听说,这栋楼本来是挂在她那位没机会见面的师祖名下的,本来是祖产,后来全家搬走,师祖又入了其他的行,根本没打算回来继承祖业,所以这房子就一直空下去,直到几十年后,她没地方去,那些帮忙打理师祖财产的人才不情不愿地把这栋楼划给她。

      这栋楼是民国建造的,是一座开在山上的客栈,供来往游客歇脚补给用。虽然民国时全国都战火弥漫,但有钱人的生活几乎不受影响,经常会有富家少爷小姐上山游玩。

      当时国内崇尚西化,富家少爷小姐们也几乎都是留洋回来的,为了更多地赚钱,师祖的长辈花了大价钱,把原本的中式客栈改建成西式小楼,并添加了各种西方的家具,比如浴缸和马桶,甚至了连西式厨房都有。这倒是替孟槐省了不少麻烦。

      出发之前,听说小楼很久没住人,孟槐已经料到了房子里不太干净,但她没想到的是这楼居然远离人烟,连一个卖扫帚的地方都没有,她手里只有原本准备好的两条毛巾能充当打扫工具。

      天色太晚了,又没有什么打扫工具,所以孟槐只是清理出一个房间当卧室就停下,其余的留到明天再打扫。

      临睡之前,孟槐小心地从行李箱里取出两个牌位和香炉,摆在清理好的床头柜上。

      “啪”,一簇火苗倏然出现,点燃孟槐手上的线香,三束青烟在空中歪歪扭扭犹豫了几秒,然后像是受到指引一般向着牌位飘去。

      孟槐静静地等待着,等到青烟进入牌位,她就可以把香插进香炉,睡觉去了。

      可就在青烟即将进入牌位的前一刻,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阴风,裹挟着青烟飘向门外,有空灵阴森的女声缓缓叹道:“好香啊……”

      孟槐眼神一冷,怒火翻涌,她扭头面向铁门,用更阴森的声音呵斥道:“谁?给我滚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了,一个有点小脾气的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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