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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靳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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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限苦着张如花似玉的脸,坐在自家徒儿的床榻上,透过窗户看他在外边修行。
长身玉立的少年依然穿着幼时同款的长袍,方便舒适,也适宜弓修战斗,还兼宜美感。他已能轻松拉开与他等人高的长弓,灵力化成的箭矢也不再虚透地像幻影,凝实了许多,这得益于进阶真灵之境。
这里不得不说当初收到路限请求裁衣的续曲险些崩了一贯的淡然一事,又要好看又要辅助战斗又要有防御性穿着还必须堪比最好的锦绣绸缎的舒适——但他最终也没有拒绝,虽说要一个灵造师裁衣确实过分了,但路限的要求也只有灵造师能办到。
绝不是因为害怕路限。
续曲还顺便附赠了一柄看上去就感觉精贵不实用的长弓,后来事实证明,顶级灵造师出品,自然没有中看不中用的。
路限还特意厚着脸皮央着续曲加上瞄准功能,不过被果断拒绝了。
后者原话是:“一个弓修,靠兵器自己自发瞄准射箭,那么永远也不会有所寸进。路限你犯什么傻?”
她能不知道么?灵修自迈入真灵之境,道意若无寸进,便会止步于真灵。
任馔玉天赋多么惊艳绝伦,在未及弱冠的十之有八年岁里已经是真灵仙君,那也算不得什么。道意进不了,修为停滞,真灵境界的灵修二百岁都活不过。
她能这么要求,自然是因为——馔玉拉了八年的长弓,刚刚短短时间里便射出去的十数支箭里,只有那么二三支恰好撞到了靶子。
不然她做什么非要一件衣袍搞出那么多名堂?
在任徒弟择了长弓为道后,后悔了的路限,曾经无论怎么旁敲侧击,装凶卖狠,愣是动摇不了徒弟一下。
她怎么心疼爱惜徒弟,也没有娇惯着他一无所成还不发作的地步。眼看徒弟择了弓箭的道,两年里一支箭都没有中过靶,早着急了。
那会就发了脾气。劝不听,骂不停,气得她一把折了他的长弓。
馔玉转头自己制了把木弓,继续练。
然后路限就开启了与自己徒弟斗智斗勇的阶段,也不算,是路限单方面想掰正徒弟,然而后者充耳不闻,固执得要死。
直到馔玉十三岁寿辰,因无来处,自然不知晓诞辰日子,便取了拜师大典那日做寿辰日。那天,馔玉退了一步。
愿意尝试其他的兵器。
不过,最终还是路限妥协了。
不为什么,徒弟的天赋是好,在灵修里头万里挑一也寻不见的好,只不过在武器一道上,没有任何天赋。
那么,修习什么兵器也不重要了。
路限愁死了,十年前找到机会暴揍了若和一顿,让他遁的太快了,太便宜这家伙了。过几日必要再揍结实了!
不适合做兵修的徒弟!这不是耽误人吗!还有缘呢!!
明明归无门的秃子向来负责因缘,尽力避免才高运蹇的事件发生。
舍是舍不得了,舍得给别人做徒弟也来不及了。通灵之境择道,修仙的事,哪里容得人反悔呢?要么修为尽废重新通一遍灵,可根骨受损又错失年龄,谁敢赌?万一找不到更有天赋的道或者已经被耽搁了呢?
灵修择道大约就这点最不好了,没有万全准备,择错了道,再好的苗子也没顶用。所以自古以来,天赋卓绝辈者少之又少,运气缺不得的。
路限看窗外日复一日修道的徒弟,叹了口气。
她说过几日揍若和是真。十年一度的七道大会又要召开了,每逢七道大会,各个宗门都可派遣仙尊和许多弟子前往。
本来十年前听闻若和要去,强求了带队资格的路限今年是怎么也不好意思要求再去了。不过今年有例外。
三百年前,为祸世人,残杀数万凡人的邪祟之主,在受上万灵修与灵妖们围追堵截,于沙漠之州中被封印。
前不久破印而出后,凡世间的邪祟骤然有了条理,实力倍增,凡人再次受到迫害。灵修们坐视不理,任由生灵涂炭,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斩凡尘因果不能插手天灾人祸,这类邪祟作乱不理又成了触怒天道。
所以,过几日的七道大会,所有的仙君都可参与,不论是参与过还是没参与过的都可前往凡世历练,斩除邪祟。
另一种说法,其实就是强制要求所有灵修都去效力罢了。
凡世间大乱,人手多少也不嫌多的。
总归灵修们也自愿,修道斩凡世因果,不代表他们真的冷漠如斯,反倒曾还有不少人修仙就为了平息大陆战乱,可惜后来才知道灵修是不能插手凡人间争斗的。
路限只在操心,她徒弟的道出了这样的差错,她怎么放心由人去往凡世?万一遇到什么突发危险呢?道意出了问题她尚且可以忍耐,徒弟因此出事,她这个师父无法安心。
馔玉听到师父又在叹气,面无表情地射出一箭后,收弓转身,淡淡道:“师父,我还不至于弱到能令你时刻担心我会丧命的地步。此次修为低下的散修都尚且义不容辞地决心前往除邪卫道,你不必如此担忧。”
“师父既然也要前往凡世,虽然不同路,也不过到时再联系便是。”
路限一惊,她表现的这样明显么?那也太不相信自己徒弟了!多么打击年少气盛的少年郎啊!
“师父我怎么会担心……只是到时候七道大会,初次参与的小辈之间有比武的,为师这不是怕你给我丢脸么……”呸呸呸她这是在说什么?
馔玉道:“是丢脸,以真灵之境欺压低阶同辈,胜之不武。”
路限:我是这个意思么!你怎么这么自信!
啊呸!我徒弟自然最厉害了!
馔玉不管自己师父心内的纠结,进屋,坐在屋中的方桌前,开始享受下午茶。
甜而不腻的点心,清冽浓香的美酒,是修行之余最大的享受。
路限登时从床榻上起身,眼巴巴坐到自家徒弟跟前,伸手抢过一只酒盏给自己斟了一杯。
“好香啊~”路限迫不及待一口饮尽,面上陶醉,她有了徒弟后,甚少饮酒,掌门也不再无限量供应酒水。而自己徒弟不知什么时候学了一手酿酒的好手法,酿的酒又香又醇,除了不够辣以外是实在的好酒。
她偷瞄一眼自家徒弟,飞快又斟了一杯。
难得啊!平日里徒弟护食得紧,别说是他亲手酿的酒了,喜爱的吃食也不会分半口给她的!除非……又是有事相求。
馔玉细白的长指捻起一块糕点,不紧不慢品尝过后,好整以暇开口:“师父,据说三百年前的那场大乱,你也有参与?”
路限看了一眼徒弟,心想果然在这等着她呢,不过也没什么好掩瞒的,她道:“是呀,三百年前我大约同你一般年纪。说是说参与了,其实那场大战,我只是在凡人城镇里收拾了些杂碎,连大点的事件都没有卷入。”
馔玉一向不甚在意任何事,此时眼里却有着难得的认真,他语气仍然平静:“那么,为什么上万人围剿,仅仅只是封印了邪祟之主,并未将其斩杀,也未永久封印?”
路限沉吟了会,徒弟难得好奇,她也不在意,道:“邪祟之主生有灵智却暴虐阴狠,可却不死不灭,人心滋生恶念,恶念生出没有灵智的邪祟,他便永远不会断绝生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邪祟本来就是无法被消灭的。”
她顿了顿,“至于为什么只封印三百载,为师也不太清楚。灵修编年史里记载的好像是……”
馔玉接话:“是说有人族叛徒,干扰致使,不惜一切代价维护邪祟之主。”他在藏书阁里阅览过,当时就感到奇怪,因为书中说那个人族叛徒天赋极高,反戈向灵修们,造成的危害非常大,可却并没有记录下名姓。
好在路限不至于连这都不知道,不然岂不是白活在那个时代,她道:“那人是万阵门的阵法师,世所罕有的鬼才。算得上是你杨师伯的师叔,名字大约是,靳恣,从前人称笔戮仙尊。”
“强大的阵法师一人可抵千军万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拼死要护的人,说实在的,我不认为他护不住。”
她感慨着,因之这是她都所不及的前辈,并不因为他是叛徒而缺少敬意,强者天然受强者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