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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收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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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陆续续有在宗门与他们交好的同辈到来,总归地位相差不大,见他们这桌还空余许多座位,便走近打招呼落座了。
等他们这桌都落满座了,全部来贺寿的宾客也到的差不离了,于是寿宴便正式开始。
灵冰门掌门牵引着路限端着酒杯一桌桌过去敬酒,毕竟来贺寿的灵修有不少修为和地位都挺高。而有酒喝的休刀仙尊仍不予任何回应,喝酒倒是痛快,因此还没露馅。
任五七进阶仙灵境界不知多久了,通灵辟谷已数百年,好端端泄了一遭,心情不太愉快地落座。
他瞧着路限这样,嗤笑一声:“这家伙指不定醉了多少日子了,看从明日起不再饮酒,明年能不能清醒?”
杨子河没接话了,想这个样子,路限确实来不及踹若和下山了。
若和一直注视着桌面上,一看有人要夹烧鸡,便装模作样咳了两声,悠悠道:“万物有灵,众生慈悲。”
硬生生让伸筷的那位仙尊拐了个弯,夹起一筷子某种灵草,脸色都僵了。
任五七见状,哼哼两声,偏要伸筷子出去,快狠准夹起了一只鸡腿,然后大口吃起肉来。
若和的脸色登时不自然起来,自然不是因为这大老粗没给他面子说吃就吃了,而是……
“这鸡腿那么好夹,吃起来却并不觉得有如此松软啊?总感觉这味道有些不对……”
听了这话,杨子河低下了头,尴尬地悄声说:“不小心忘了,我应该率先夹走的。”
反倒在场,续曲的脸色最不好看。
四人间气氛一时僵硬,连任五七都感到不对,路限他们过来敬酒时,都不开口嘲讽了,让灵冰门掌门白捏一把汗。
等一顿酒足饭饱,众人受邀应到灵冰门四处观赏消食,待晚一些再参与宴会。若和却率先和另外三人告辞。
待晚间宴会结束,所有来客不是已经就寝就是决定打道回府时,若和又出现在另外三人的夜谈会上。
其实迈入修仙一途,一夜不眠算不得什么,经年未见,饮酒聊天才最要紧。
任五七扫他一眼,道:“咦?你怀里那个婴儿呢?”
他一开始就注意到那个婴孩,不过没找到机会问,又错开了之前那番交谈,宴席结束若和又走得快,他还纳闷呢,不过喝着酒,也没想到问另外两人。怎么一下午不见就没了?
若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从此,路限便终于不是孤家寡人,作为太上长老终日孤寂一人饮酒无度了。”
任五七对于若和的这个笑莫名觉得不适,而这句话更是让他皱眉:“灵冰门上下数千弟子,仙尊也有十余位,路限怎么会孤寂?”
杨子河问:“你这么快便说服灵冰门掌门了?路限竟真的要被迫收徒?”
任五七看这两人无视自己,又听这话里意思,他脸色登时一黑,语气不好:“你这意思是那婴童是送给她做徒弟的?你给她塞了个婴儿做徒弟安的什么心?”
若和心里翻了个白眼,压根不想搭理这家伙。
杨子河好奇地问他:“你怎么诓的灵冰门掌门?”
说到这个,若和正色:“这怎么能说是诓?”便打算坐在那最后一张石凳上。他们在灵冰门安排的宾客厢房的院子里,在这月下饮酒,只有这么一组石桌石凳了。
然而,任五七大手直接覆上,那张石凳登时龟裂开来,碎成石块散落。
若和:“……”
并不想与之计较,他干脆倚在遮蔽石桌的树荫的那棵树干上,面上正经,眼里得意,他道:“这有什么难的?路限三百岁了,成就仙灵已经二百年不止了吧?一个徒弟不收,每日喝酒。此时有个婴孩资质优良,又很须人照顾,她那责任感都能甘愿做这太上长老了,拜了师了,肯定不能赖账。而且是我一片心意嘛,路限又不能找自己掌门算账。”
杨子河只能暗叹一声狡诈,无所不用其极。
这会续曲缓缓道:“想必今日的宾客都被挽留下来了,我想明日,便是拜师大典?”
若和圆圆的脸上眯起眼笑:“还是你聪明。不过我就不留下来了,路限明日该醒酒了。”
像这种喝多了灵酿醒酒的方式简单,只需得在寒灵池里凉个一夜挥发出酒气就好,只不过先前本就还未经得同意举办寿辰大宴,若让路限在这池里打着寒颤清醒只为了一个宴会……掌门深觉不划算。
任五七不赞同道:“路限独身一人,怎么带得好那么小一个娃娃?以后连酒也喝不成,你过分了。”
他难有讲道理的时候,若和深感诧异,道:“她没收过徒,不知晓有徒弟陪着多么有趣,此次我助她一促,来日当感谢我才是。”
杨子河:“你一个未收过徒的,说这话当真坦荡不虚啊。”实在佩服。
“我归无门讲究缘法,那娃娃与我无缘呐……何况,我周游四方,哪用得着一个小娃娃慰籍?”
“所以果然是在甩包袱脱手吧?”
“若、和!!”
杨子河话音刚落,任五七一声吼,一拳击出,那棵若和倚着的大树骤然折断倒塌,发出一声闷响。
“你做什么——!!?”
若和吓了一跳,不过幸好躲得快,他跳到远处一簇灌木上足尖轻点,见这威势,又看任五七发怒的样子莫名其妙,眼看还有打算上前来揍他的样子,左躲右躲好一会,也讲不通话了,实在摸不着头脑,干脆拿出看家本领,缩地成寸术法运转到极限,一息遁了。
“诸位,改日再叙吧!”
“息怒息怒啊这还在别人地盘呢……”杨子河也被惊到了,安抚道,又见有灵冰门门人被动静吸引过来,忍不住道:“你生什么气呢?”
任五七一噎,怒气被打断,一张脸涨得通红。
“路限收个徒弟,也没什么不好的。”续曲道。
“你说什么——”任五七顿时瞪过去。
对上续曲深不见底的目光,怒气竟一时收敛起来,泄了气。
“哼”任五七道:“我只是看那若和贼眉鼠眼的样儿来气。”
若和平时最爱端着,再怎么得意,面上也是慈眉善目、悲天悯人的,哪里就成了贼眉鼠眼呢?
不过人都跑了,与任五七争这个也没什么意思。
杨子河问:“酒还喝么?”他冲灵冰门门人示意无事。
“不喝了不喝了扫兴!明日路限终于要做师父了,还嫌没有酒管够喝么?”任五七摆手,“回屋了!”
豪迈地一甩袖袍,大跨步走了。
杨子河其实也摸不着头脑,看续曲起身,便让人收拾一下残局,跟着他一块走了。
“刚才任五七是怎么了?”
续曲闻言转头满是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他发混罢了,你管他作甚?他一向不着调,不必在意。”
“是吗?”
“嗯。”
“哦……那回去休息吧。明日见了。”
第二日果然有人在本就留宿的宾客起来洗漱后奉上早餐,歉意地告诉各位:不好意思,我家太上长老昨日遇着了心喜的传人,想着各位都在,便干脆留诸位下来再喝一盅拜师茶也不错,正好醒酒,两相正宜。
杨子河:“……我没想到,灵冰门真有这么……不拘小节。”
续曲只是笑:“是他们的作风。这事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人计较这个,只会失笑罢了。至多笑骂他们一句不讲究,这礼都不好备。”
是的,绝大多数人都并不介意再留一日。
只是……
这回宴请并不单只是在广场空地上,只有仙君们留在外头,仙尊们都在殿内端坐。然后正中央举行师徒大典的二位,才是一言难尽。
比方说,要做师父收徒弟的那位,脸色黑如锅底完全无法令人无视她的不悦,周身斩休刀的道义凌然危险,方方面面显示这位仙尊心情差到极点。
只有灵冰门掌门,像应对着普通的拜师大典一般,先致歉再感谢,一番流程顺畅走下来。除了,愣是一眼都没敢放在自家太上长老身上,几乎感染地周围人也觉得没什么不对的了。
路限回想自己打了个冷颤在寒灵池清醒过来后,掌门师侄一脸亲切友好地说今日乃是自己的拜师大典,才不得不采取特殊方式唤醒自己……
若不是从杨子河的万阵门购买来的贴身记录阵法回放,她说不定真的会信了是自己醉酒时应下而忘却的这件事,毕竟她实在醉的太久了。
昨日匆匆一瞥,若阵法没出错,便就是若和害她!
路限眼里浮上点点杀意。
死秃驴!
已经荡到数千里以外凡人国度里的若和,莫名感到一丝寒意。
但是路限既然已站在了拜师大典上,便没有要再拒绝推辞的意思。既然掌门宁愿这般算计也要给自己塞个徒弟,那再固执也未免过于不领情了。何况,如今这场景,由得她强硬反对么?
面对上千宾客的祝贺,以及临时备礼不好准备适当贺礼而投其所好多附赠的那一坛坛美酒——
贺礼已经堆满了她居住的庭院,难不成全数退回,说自己不想收徒弟?
所以,路限咬牙切齿接受了掌门师侄代自己那个婴儿徒弟敬的拜师茶,双手接过茶盏,便一饮而尽。
不远处杨子河看着都觉得牙疼。
心里还是不舒坦,路限手里捏着茶盏许久,死死瞪住掌门师侄,让后者都快绷不住面上的从容,才忽然开颜一笑,放下茶盏。
“从今以后,这便是我路限的徒弟,至此,传承我脉——”
这么个连话也不会说的婴儿做徒弟!师侄到底被忽悠成了什么模样??!
死秃驴!
路限收住了情绪,表现得同任何一个收徒弟的师父一般,再挑不出什么不对。心里头,那当然没过去,还在不停腹诽加扎若和的小人。
若和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被块普通石头绊倒。他摸摸自己的大光头,嘿笑一声,满不在意。
最终怎么了呢?
散了拜师大典的宴席后,杨子河和续曲劝慰了路限二三句,不多说,留下几个诺言便告辞了。无非是师侄长大后,要什么灵器或别的,跟他们说一声,不须客气。
而任五七——
“路限,你当真要收这么个未断奶的小儿做徒弟?你能教好吗??”
而路限二话不说,把新出炉的徒弟递给一旁的掌门师侄,狠笑一下,抽刀开战。
“你这是做什么??!好心当做驴肝肺!!”
任五七出自一罡门,全门体修,无一例外,他一双拳头便是他的道,在同为仙灵境界的兵修手下一贯讨不到什么好,何况相识至今,他一直都是路限的手下败将。
“我收徒弟与你何干!昨日耻笑我之事,还未与尔算账!!”
长刀闪烁着银白的光,狠狠在空中劈过。
刀之所向,自然节节败退。
当任五七终于被打得要忍不住滚下山门时,他正站在万阶台阶之上的另一端峭壁上,再退一步便是深渊,只得怒吼一声:“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成么!你爱收徒弟便收!收什么收几个与我有甚关系!!”
斩休刀一顿,然而片刻,不待任五七松口气,横逾十尺不止的巨大刀影挥出,远远地直冲他来。
手上一个抵挡,脚下一空,忙跌落山崖下去。
众所周知,任何一个有底气有根基的宗门,山门以上,都由万阵门门人布了禁止御空飞行的阵法,因而……
杨子河所说的被路限打下山门是真实存在的。
任五七直直跌下去。体修一向肉身强悍,仙灵境界摔下去,不过一个灰头土脸罢了。
仍换着那身不太舒适的太上长老服饰的路限一个眼神也没给滚下山门的任五七,而是收刀往回走,径直无视掌门师侄,只抱走新出炉还在熟睡的自家徒弟。
她毫不顾及地释放着道意,震地灵冰门掌门站在原地僵笑着。
待她走远看不到影儿了,才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瞬,可怜的掌门放下的心瞬间又吊起。
路限皱着眉看怀里那么小的一坨,只得又返回来,语气不太好地问掌门:“怎么照顾婴孩?”
缩地成寸之术,是灵修未修自己的道前,人人都要修习的基本术法,只灵力运转在足底便可。于仙尊大能来讲,转瞬千里,说不准也可以做到。
“晚辈已经安排妥当,逐人一一准备了如何养育婴孩的物品……”
下一息,人又不在眼前了。
路限并没有找自家师侄算账的意思,自家人教训了有什么意思?昨日懵着度过生辰,说到底也是因为自己醉的日子太长,师侄根本没法征求自己的意见罢了。虽说这并不是他擅自替自己做决定的理由,可终归师侄才是掌门,自己是太上长老啊。
总归已经出了气,下回遇见死秃驴,先揍结实了便是。
而回了居住庭院的路限其实如临大敌,远没有表面上那么无畏随性。
门派里并非没有有了道侣后生儿育女的同门,她平日里无所事事,其实什么也稀得看上两眼。而同门育儿的模样……
婴孩啊!——会哭会闹会吃喝拉撒的恐怖生物!!
虽然她自己也是生在此长在此,不过也没人同她讨论过怎么养育教导一个婴孩啊?只看着别人养一会也没什么,代入自己就超级可怕啊!!
不过,眼下这个徒弟,怎么老是睡呢?
路限趴在床榻上附身低头看襁褓中的婴孩,圆圆小小的好可爱啊……不知不觉看出了神,那小脸蛋看着好细嫩白皙啊,一定很软吧?
忍不住伸出指尖戳戳那小脸蛋。
她都想无声尖叫了,眼眸瞬间柔和似水,只低喃:“皮肤好好……羡慕!”
再伸手摸摸自己——哎,虽然皮肤依然紧致,可是一做出什么表情,眼角的细纹就挡不住了……怎么说,自己也已经三百岁了哇。
虽然比起别的太上长老那一头花白的发和满脸皱纹,她还是年轻得很。
路限正徒自感慨着,忽然对上徒弟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的双眼。
眸色纯净透亮,黑黝黝的,懵懂而没有情绪,静静地看着人,久了有种奇异的感觉,能直把岁数直逼老妖怪的人都看得心软。
路限警惕了会,发觉自己徒儿并没有要哇哇大哭的意思。
顿时松了口气。
先前掌门师侄问自己为徒弟取名,好广而告之,自己当时怎么说来着?
“姓名本由父母至亲取之,我取是不名顺的。但既说是无父无母无来处,索性不要姓氏……”她彼时刚从寒灵池起身,披了那身正经的门派服饰,仆从进来端上糕点以充同掌门饮茶会谈时品用,看着那晶莹透亮头一次见的新式糕点,她皱着的眉都松了些,捻了一块,觉得不仅好看得紧,吃起来味道也不错。
“那便叫馔玉吧。”
想起师侄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路限不由得一笑,看着襁褓中静静看着自己的小小婴孩:
“哎呀,你的名取得是随意了些。可馔玉馔玉……也没甚么不好,不是么?”
“好可爱呀?小馔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