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0、今天修罗场了吗(五十) ...
-
帐外下起了雨,还是场及时雨。
伶舟归推开燕待歌,本来想教训一下她,瞥到她臂上才包好的伤口,到底没下手。
“我真喜欢雨。”燕待歌忽道,然后对伶舟归甜甜一笑:“姐姐生气,可以还回来啊。”
“是该。”伶舟归冷冷道,在燕待歌惊讶神情中解开她衣衫。抚弄那些伤痕,片刻后俯身轻吻。柔软的唇一寸寸掠过不平滑的疤痕,燕待歌只觉又痒又酥,贴在伤痕上的温度透过疤痕到了心头,好像在将溃烂一点点软化。
她心有不平,弃悟兰因,只愿共溺苦海莫度脱,不求同甘,但求共苦。
燕待歌酣醉抱紧身前即将退撤的人,娇痴道:“姐姐真坏,在我身上用过匕首,用过手,现在连嘴也用上了。伤过我,打过我,咬过我,而今亲了我,你要负责。”
“你不如跳个河上个吊以证清白。”伶舟归说完,燕待歌好一阵没回话,她便又随口道:“我喜欢完整的东西。”
燕待歌难舍好一阵,勉强道:“我尽量。”
珠玉碰撞,帐帘霍然掀开,一个窈窕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同时口中在道:“喂,死崽子,你没死……你们在干什么?!”榻上的人衣衫不整,紧揽着榻边坐着的人。而榻边的清瘦背影,就算化成灰林见欢都能认出来。
林见欢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把榻边的人撤出燕待歌怀抱,望见燕待歌不满未尽眼神一滞,那双眸中是一渊难填深壑。这个眼神让她莫名的熟悉,似是不久前才在哪儿见过。
脑中闪过一些零碎画面,却还是蒙了层雾般,无法真切。林见欢抛开杂乱思绪,拖着人追问道:“你们在干嘛!”
“如你所见。”燕待歌拢好衣衫。
林见欢掐着伶舟归肩膀,瞪她:“你说!”
“说什么?我似乎没有一定要向你解释的理由。”
林见欢炸毛:“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不走了。等等……”林见欢突然想起城楼上的话,道:“你不是该有两件事谢我?”她说出这话,伶舟归和燕待歌的表情都微妙起来。
“无他,只是在商量一些事。好了,松手。”
林见欢掐得愈用力,狐疑道:“你们商量哪样?”
“这你就不必知道……嘶,松手。”伶舟归蹙眉道。
燕待歌笑盈盈望向林见欢,林见欢手一抖撒了手。伶舟归趁机起身,甩下句:“先走一步,你们聊。”快步撩帘出了帐。
燕待歌坐起想追:“姐姐,外面还在下雨!”
“她不能找个人要伞?”林见欢按回她,二人互相瞪视。
……
冬日的雨总是凛冽。
夹着雪斜打渺飘,落在身上濡湿衣裳,贴身颇是刺骨。冉秋撑着伞站在庭外雨中,寒风穿透衣衫,从袖领灌进,一路顶雨过来未觉,却是此时最寒。
往日来何曾需过通报,今日不知怎么,还需通报一声。
“您请。”
冉秋踏入庭中。不论在何处,她自己的居处或许还没那么熟悉,最熟稔的从来都会是寻另一人的路,几遭就会胜过曾步过千次的桥水秀林,胜过心中曾描摹无数回的名山胜迹,迢迢千里。
寻她的这条路,她已走了许久。
步到门前,收伞置旁,脱裘将寒意卸下,她推开门扉。意外没见到人,屋中陈设简雅,却是空空荡荡,捉不到往日总侯在书案旁的身影。冉秋寻视一圈,无人确无人,床边的帐却紧裹着,不露里景分毫,却有细碎的声音低响。
还未起?
通报已通报过,必然并非不便见。冉秋唤了一声,未得到回应,于是慢步走近。纤瘦的手牵上帐纱,缓缓拉开。
未起确是未起,身着纯白中衣的人披发跪在软被上,青丝如水澜荡,被开帐带入的风拂晃。她凝眸抬望,明眸清如水洗,双手献宝似的捧着一只小小的松鼠,毛亮柔滑,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正在她掌心安然啃着松子。
而捧着小松鼠的人,无分毫钗饰的头上顶着一双褐绒的兽耳,看上去就像是手中松鼠放大的绒耳,衬着手捧小兽,好似她就是这样的小兽化成。
同样的绒耳,同样的狡黠机灵眼神,不同的是多了一份温软无辜。
“带我回家~”
冉秋讶得说不出话,心头颤颤不肯休,微红着靥别脸道:“怎么做这打扮?”
伶舟归只道:“那日在猎场看到就想捉来给你看看。”言毕毫不知羞低头顶着绒耳蹭蹭冉秋的手。
冉秋心软又难耐,不觉反客为主去抚她的头,轻捏那一对毛毡做的绒耳。同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若是真的就好了。伶舟归还在不知羞道:“还要抱。”见冉秋红着靥却没动作,绵柔又唤:“主人。”
冉秋彻底慌了,羞红满靥去捂她的嘴:“不可胡言!”
伶舟归笑抚手中松鼠,举手送道:“我的意思是它缺个主人。”
冉秋暗暗唾弃自己,愧疚着小心碰了碰仍在啃着松子的松鼠,有些惶恐道:“可我不知道怎么照顾它。”
“我教你。”
冉秋再没顾虑,接过松鼠小心捧着它,无措又开心。这松鼠不怎么怕人,抬起小脑袋盯冉秋一眼,很快又低头去啃它的松子。
伶舟归幽幽道:“我现在就后悔了。”
“嗯?”
“有它,我失宠了。”
“不曾。”冉秋温柔道。捧抱好松鼠,分出一只手去抚她的发,捏那对绒耳。
伶舟归卖乖眨眼:“那主人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胡,胡闹!”冉秋经不得她这样调笑,差些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伶舟归低头直笑,笑到咳了几声,冉秋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找到笼子将松鼠放到笼中,问道:“身上痛不痛?”
雨日缓痛一事,二人都已习以为常。
冉秋早已见惯了那些伤痛,虽难免每回仍是心疼。前几日坠马落得的伤还未痊愈,冉秋至今依然不愿回想当时心情,看见那遍体鳞伤时的心情。方才的欢欣又沉下去,冉秋沉默揉着药膏,半晌才道:“不要再受伤了。”
伶舟归也沉默好久才道:“我不能答应你。”随之立即解释:“不是我不愿答应,而是言出必行,我无法保证,毕竟天命莫测。但我会尽量,因为我知有人在担心我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人,我确实太过轻看生死,但我不忍让她担心。抱歉,虽然让你负气,可我很开心,你会愤怒,是因我对你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冉秋啼笑皆非,又气又心酸:“你怎会觉你无关紧要?非要用这样的方式证明吗?”
“不会了,是我太多心,虽仍不能与你誓言。”
“你我莫逆,我绝不违悖于心,待你之言举,从不背驰心意。由此明知会伤到你,却还是未顾你感受。从此以后,我依然不违本心,但我会先问过你,好不好?”
“……好。”
冉秋无声长叹,告诉自己这是最好,不去触人反去碰那无知觉的绒耳。
好在不是真的。
耳是假的,挑起的念想却是真的。
何时能……带她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