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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今天女变态自恋了吗(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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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画舫泛湖,于亭榭望,屏后红袖招,一段盈盈暗香。
烟花三月下扬州。
向来是个好去处,生就自风流。湖水碧波,似那殷殷秋水眸。
画舫极为精巧,飞檐翘角,雕花木窗,浮刻花草,四角船头悬挂明珠悠悠随风轻荡。若说湖水是眸光,那么画舫便是漆彩一点。
舫中欢声笑语,像是有人不断摇着银铃引莺雀一般,听不出半分愁苦,悦耳且快活,飘在湖上。丝竹声靡靡,和歌娇细,软到了人心底。
坠着流苏的帘半遮半露,藏住了风光,又留一半惹人遐想。几扇屏风遮挡,挡住了过堂微风。
吴侬软语悄悄附耳轻谈,青涩但不失风情的少女偷偷拿眼瞧着倚在朱窗旁的人。
“生成这样还来这里逮人呀。”她悄声对身旁的娇美女子道。
女子娇笑一阵,眼波流转,倒不藏掖,大大方方毫不避讳道:“谁说她是来逮人的,你见着她打扮了么,这些个年,你可见过穿成这样来逮人的。”
少女惊讶仔细再看,那人着了男子的外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银丝长发简单利落束在脑后,垂成一尾。虽打扮如此,但并未掩饰什么,纤柔身形,无暇轮廓,绝不会有人能将她错认成男子。
“俚?……”
“倷看好仔。”
女子挪步上前,柔柔一礼后软语道:“奴家当唤公子还是姑娘?”
倒不是只有她想上前,而是都踌躇好奇观望着,她先抵不住好奇拔了头筹。
映月浅笑,低柔道:“随美人喜欢。”随后委屈地敛了敛眸,道:“我还以为无人欢迎在下。”她这一番姿态,衬着她本就略显苍白的神色,即使明知她故意做出,但却真难免惹人怜爱。
有人开路,一切便顺理成章起来。
丝竹轻歌从未断过,但无论什么都会因为美人而更动人。
杯盏来往,酒酣温柔乡。美人环伺,投壶赌书,续上杯杯花酿,诚可称风月好景。
转轴拨弦三两声,小曲咿咿呀呀地娇唱。快活么?快活。青涩的少女分神拨着细弦,杏眼微阖,偶尔偷望眼那厢静坐噙着浅笑的人。那人正听身旁人轻语,察觉她目光,侧首抬眼看来,眼中是倒映的浮光,像是微黯的夜淌星河。虽然并不温柔,但足以在人心中静静流淌,甚至甘愿一直被她如此注视下去,想进到那眼里。
弦声骤乱,乱的悱恻。未成曲调先有情。那人便轻轻笑了,仿佛明珠璨华。曲调便乱个彻底,不及收拾场面,她温语道:“我来吧。”
此话一出,个个都颇为趣味地瞧她,她却不去接琵琶,反倒走向了无人问津的琴案。琴声渐起,却是一曲阳关。听得出离别,却听不出感伤。
奏完一叠,有人穿过屏风遮挡,带着难掩风姿来。她虽戴着面纱遮住了半张容颜,但露出的无二明眸出卖了她。她的目光始终停驻在指尖不停拨勾的人身上。
“看见了?这才是来逮人的。”娇美女子对已置歇琵琶的青涩少女道。
少女一脸茫然。
讷讷无人上前,她径直走到奏曲的人身旁,落座案旁另张琴椅,叹息道:“我还留不住你么。”
曲声不歇,映月眼也不抬道:“那你早便寻不见我了。”
她明眸微弯,柔声道:“是我近来太忙,你……”
“不,你在与不在都一样。”映月打断,想想又接道:“再好的,久了也会想看看新鲜。”末了失笑,道:“我忘了,你自是不懂这个道理的。”
石观音幽幽看她一阵,道:“恋最美的人,也能腻的么?”
映月怡然接道:“不腻,我挺喜欢我自己。”此时她才抬眼去看石观音,即使隔着面纱也猜到她微青的神色,余光瞥到的他人目光,竟也似在瞧一个负心人般。她被逗笑,笑过一阵,手下琴曲骤停再起,却变了调子,是一曲凤求凰。与此同时她再开口:“只是觉得有些无趣,不想打搅你,便自己出来散散心罢了。生气的话,我可只有这曲赔礼。”
石观音未应,但已是聆听姿态。琴声缱绻,但无热切。一曲毕后,石观音微微垂首道:“琴声映心,我却听不出你的心。”
“我不喜情爱,唯善别离。”抚弦止颤,忽道:“今日怎么得空寻我,不忙啦?”
“种子已经埋下,你得给它时间长大不是么?”虽然看不见她面纱下的容颜,映月却直觉晓得她是微笑道出这句话。
“我便先祝夫人得偿所愿。”
“为何是先祝?”
“……还要将我留在身边吗?”
石观音伸出手温柔替她理了理鬓边散发,反问道:“为何不呢?绘了一场盛世画卷,一人观赏多无趣。”见映月不答,又道:“你的病才又好……”
映月不等她道完,目光似是不经意地向外一瞥,随后蓦然将她拉入怀中,附耳细语:“莫言。”随后解下身上男子外袍,遮盖住怀中人。
这二人的关系在旁人看来着实难猜,又见此举,越发觉难猜透。
风中卷来一阵淡雅香气,几声几不可闻的水漂声接二连三,一人洒然翻窗而入,引起一阵娇呼,看清模样后又是娇呼一阵,皆在想今日是个什么日子。
来人无暇顾它,开门见山道:“想必姑娘很清楚我的来意。”
映月轻柔揉抚着怀中人的耳垂,笑道:“若说我不清楚呢。”
楚留香轻叹,还是道:“回头是岸。”
乳白的玉珠小垂已经微红,还微微发着烫,玉凉指尖触及觉灼。映月低头,微微启唇吐出一点热气,甚至好似不经意般温软擦过,如愿以偿使其愈加灼热蔓红,才放过开口:“回头何来是岸,况且在下从不回头。”
楚留香默然片刻,道:“开始我不明白你为何助她,现在我明白了。”
映月兴味盎然道:“为何?”放过了那处,但仍不放过怀中人,手指滑向那同样乳白的细颈,来回轻抚柔握,像是在把玩一块上好的暖玉。因为怀中人的头就靠在自己肩上,贴在颈边,不仅能感觉到她有些促然的呼吸,竭力克制的轻,喘更是就在耳边。
楚留香果断道:“她用罂粟控制了你!”
映月不置可否,不再惹弄怀中的人,轻轻顺着她的脊背,安抚着她,使她略显急促的呼吸渐渐归于平静。
楚留香继续道:“所以你不能让她死,甚至归顺她,助纣为虐。除此之外……”映月动作始终未遮掩,他更是看得清楚,接着叹道:“你无法拒绝她的引诱,同那些只会为她扫地的人一样,奉她为生。甚至得不到她,宁肯来此找人慰以替代。”
映月被逗笑,道:“如果我说,都错了呢?”
与那双多情的双眸对上,映月缓声道:“何为对,何为错?”
楚留香毫不犹豫道:“害人性命是错,野望谋图是错。仁心仁义是对,济世救人是对。”
“那么彭家的镖师,便该死了吗?”
楚留香微怔,道:“每个镖师出镖前,便都已做好了打算。他们是可敬的汉子,此事的确王爷是错。”
映月挑起怀中人的长发,道:“谁有权利打着大局名义在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牺牲别人性命。不过目的不同罢了,所做的事都是一样,手段高低而已,香帅何需论其对错,自身来看,皆无错,旁人来看,皆是错,世上很多事本是不对不错,真要分,究底孰对孰错?”
众人听到香帅之名,皆是一怔,更好奇灼热地打量,但也极有眼色地屏息不言。
楚留香微怔片刻,道:“牺牲多少都不见得对,我愿束己,也助所见不平,对错是非无愧,律法分寸合该,因而心可认辨,对错皆有,大错是她。”
映月倏然一笑,道:“说得好。”
楚留香道:“姑娘肯回头吗?我愿意帮你回到正途。”
放下手悄然触碰另只柔荑,暧昧地在她手心无意义地勾画,直至被反握住造次不得,才暂歇罢。佯做叹息,伏低侧首,实则惩罚般地轻啄含咬,沾之即离,而后道:“香帅想知道什么?”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而后正色道:“丐帮的事……”
话未道完,就见映月回首含笑对他做出无声口形——跑。
惊疑之余,猛闻一道清柔女声答他:“是我做的。”
而那道声音,正是来自映月怀中的人。映月放开她,做出微微无奈的样子,道:“我说了我不清楚,也不回头,可惜香帅不信。”
映月的衣襟已经微敞,露出半段玉肩,犹抱琵琶半遮面,直能教人看得直眼,愈想探寻。
她自己浑不在意,楚留香始觉美景到前,不赏简直是辜负天意,他又是个头不被砍下便绝不会绝望的人,于是此情此形下,他也敢专心赏景。
期待继续滑落的衣襟没有继续滑落,还没能多看一眼,下一刻,那衣襟就被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拉住,整理回了原处。
接着遮掩石观音身形的青色长袍,盖掩回了主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