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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黯然神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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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之上的歌舞升平,在玉潇瑶眼中是莫大的讽刺,那个觅冬王子神情倨傲冷若冰霜,只在玉柏玄看向他的时候,才会露出微笑。
而那个一身白衣面带薄纱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冷漠得如同一尊雕像,她心中的羞愤无处发泄,拢在袖中的手攥的发白。
一曲过后,玉潇瑶示意舞伎为玉柏玄斟酒,“多年之前的中秋之夜,母皇下旨赐婚韶阳公主与尚书郎之子,御赐的佳偶美眷,在民间一度传为佳话,”玉潇瑶举起酒盏。
“谢陛下隆恩,谢太上皇隆恩,”玉柏玄与甯蔚羽同举,尽饮盏中酒。
“可惜造化弄人,姨母与驸马成亲将近一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不成想.......唉,姨母的孩子若是还在,等她长大一些,应该跟朕一同在书房读书,那些伴读一定不如她聪慧,”玉潇瑶平日也不会饮酒,她的盏中是素酒,但是饮入口中,却是说不出的辛辣,让她几乎招架不住。
甯蔚羽在案下握住玉柏玄颤抖的手,面向皇帝,“承蒙陛下关爱,公主正在休养之中,御医曾说,公主的寒症正在康复,假以时日,定能诞育皇嗣。”
“这小产之症不能轻视,稍有不慎,容易终身不孕,姨母放心,朕会命最好的御医为姨母诊治,一定能够痊愈。”
话音刚落,大殿一片寂静,姬曾的痛心甚于惊讶,昔日温文有礼的皇帝,如今对待臣子说话如此咄咄逼人不留余地,可其中的曲折又该如何同毫不知情的玉潇瑶讲述,告诉她一切,恐怕会令她更加难以接受。
赵素虽然极力克制,可嘴角的弧度已经快掩饰不住。静谧中一声破裂之声,夜有霜手中的酒盏碎成铜片,赵素一抬头,他正盯着自己,阴冷的杀气如寒刃一般,吓得她连忙低头收敛表情。
利刃一般的目光带着寒气,射向高高在上的龙座,玉潇瑶从小生长在皇宫,一路春风化雨,从未感受过隆冬的刺骨,她只听说过,隐卫中有内力高强之人,杀气会带动发丝无风而动,她以为那些都是吹嘘夸大,直到她看见夜有霜银白色的发丝在轻轻飞舞。
玉潇瑶有些害怕,她下意识抬头看屋顶,想想皇宫的隐卫藏在暗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弑君,才强自镇定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关心道,“姨母平日为国事操劳,耽误了自身,这些人都是朕亲自挑选的,送给姨母,为皇室开枝散叶。”
玉柏玄松开已被汗水浸湿的手心,扭头看到跪在身旁一脸娇羞的舞伎,还有跪在殿中的舞伎、乐师,这才注意到全是面容姣好的妙龄少年。
她扫了一眼,毕恭毕敬地向皇帝行礼,“多谢陛下赏赐,微臣不胜惶恐。公主府已有乐班,要这些人也没有多少用处,府上只缺一名琴师,请陛下将琴师赏赐给微臣。”
玉潇瑶不敢再逼迫玉柏玄,见她已经选了人,也就顺着台阶应允,殿内气氛逐渐缓和,却不复方才的觥筹交错,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触了霉头。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甬道上,姬墨旸下车之后,等在玉柏玄的车前,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走进国师府大门。
“墨旸,”玉柏玄不忍心抽出手,只在他身后轻声呼唤。
姬墨旸极少慞惶失次,玉柏玄曾经见到过,他因为自己要去南疆调停,而对玉柏炎动了杀心,这次又是为了自己被当众难堪,气得拉着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这些日子她就是这般羞辱你的?”姬墨旸扯掉面纱,平日波澜不惊的脸上显现隐隐的怒气。
“瑶儿长大了,心思有点多,不碍事。”
“你当我不出门,就什么事都不知道,明里暗里,整日为难折辱你,如今是变本加厉了。”
“也没有你说的那般严重,她还年幼,总归是我对不起她......”
“对不起她的是她的母皇!”
拥慧宫跪了一地的内侍,夜有霜站在众人面前问道,“你们谁在宫里待的最久?”
一个内侍连忙地爬出来。
大殿只剩下一站一跪两个人,自头顶带来的压迫感,让内侍不敢抬头,战战兢兢等着主上问话。
“韶阳公主与太上皇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内侍听了大惊失色,不住地磕头,“求主上饶了奴婢,奴婢要是说了,会被内侍监打死的。”
夜有霜俯下身,凛冽的寒气逼得内侍瑟瑟发抖,“你是想以后被内侍监打死,还是现在就被我打死......”
“若不是太上皇步步紧逼,怎会走到如此地步,她为了皇位毒害先帝追杀亲妹,如此丧尽天良的事,她怎么不同陛下说?坐在寿安宫装可怜,私下里做些挑拨离间的勾当,”姬墨旸气得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
“你不要生气,瑶儿不懂其中的曲折,有这些反应也在情理之中,先帝的事万万不能教她知道,若让她知道自己的母皇是杀害祖母的元凶,你该让她如何自处?她还小,不能操之过急,”玉柏玄一面劝慰姬墨旸,一面同他讲道理。
白皙纤长的手指握住玉柏玄的手,姬墨旸的眼中闪烁着星点泪光,“你是当真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了......你可曾怨我过,要不是我思虑不周,怎能害得你......”
玉柏玄反手握住姬墨旸冰凉的手指,帮他拭去眼泪,刚要开口,隐隐感觉他的身后劲风突袭而来,夜空中的黑影夹着狠厉直奔姬墨旸。
她迅速反身挡在姬墨旸身前,起势准备迎下攻击,来人比她更快,掌风斜擦而过,轻松绕过她,迅雷不及掩耳地抓向姬墨旸的咽喉。
夜有霜的手力用了十分,好在他收势迅速,才没有捏断玉柏玄的手腕,他拽过玉柏玄,仔细检查她的手腕,一脸懊恼,“你还护着他?”玉柏玄忍着疼痛,柔声劝道,“一切都是阴差阳错,谁都不怨。”
玉柏玄的手腕被捏得发红,并没有伤筋动骨,夜有霜在她手腕上不断地抚摸,眼中的心疼逐渐燃烧起愤怒,“我知道怨谁。”
夜有霜的身影带着狂暴的怒气蓦地消失在夜空,玉柏玄惊慌失措地唤道,“夜二,快去拦住他!”
皇宫的楼阁近在眼前,夜有霜与夜二不断交手,停在一处屋脊,“怎么哪都有你!”
“公主教我拦住你。”
“让开!”
“主上有话,教我传口信给你。”
皇城内一片宁静,夜间巡逻的禁卫整齐有素,并无异状,玉柏玄心急火燎地赶到宫门附近,发觉与平日无异,便忐忑不安地回返。
前脚进公主府,甯蔚羽连忙上前问道,“这么晚,你去宫门作甚?吓得我差点调兵。”
“我去看看有霜在不在宫中。”
“他不是在拥慧宫么,”甯蔚羽觉得有些奇怪,“人不见了?”突然意识到什么,甯蔚羽有些惊慌,“你怕他去找太上皇?”
玉柏玄眼眸低垂,“我已派人去寻,你早些歇息。”
霜雪阁依旧没有几个小仆,平日里没有主上需要伺候,此时他们早已睡下,玉柏玄心绪低落,推开紧闭的房门。
黑暗中的甜香让她心头一暖,一股酸楚涌上,“也不点灯,把我的门牙磕掉,就成了豁牙公主了。”
玉柏玄摸索着爬上床榻,从身后搂住夜有霜,滚烫的眼泪沿着玉枕浸湿了被褥。她将脸埋在他的后背,用手为他擦拭不断涌出的热泪,“你不是不喜欢孩子,嫌他们总是哭闹么,我也觉得有道理,这样也好,没人打扰你我......”
无声的流泪变成低沉的啜泣,刺在玉柏玄的心上,“有霜,让我看看你......”
黑暗中的桃花如同被风雨摧残,低垂萎靡,苦涩的泪水不断流下,“问雪,我的心好难受......”
玉柏玄将脸贴在他的胸口,紧紧搂着他微微颤抖的身躯,“不要难过,你还有我,我们再也不分开......”
“启禀陛下,国师求见。”
玉潇瑶正在寝殿内发脾气,听到内侍通报,先是一愣,接着冷笑道,“兴师问罪来了。”
水色换成了白色,脸上覆了面纱,可谁人看不出这就是昔日的凤后姬墨旸,不过是迫于玉柏玄的yin威,无人敢言语。玉潇瑶忍住内心的羞愤,阴阳怪气地说道,“不知国师求见,有何要事?”
姬墨旸没有出声,瞥向两旁的内侍,玉潇瑶心中发出阵阵冷笑,挥退了众人,“朕以为韶阳公主威风八面,作甚都无需顾忌,原来国师大人也怕旁人听见自己的声音啊?”
姬墨旸除去面纱,一步步靠近玉潇瑶。
玉潇瑶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手指抠住案几的边缘,“你不是死了么,朕是白日见鬼了......”
“我是怕旁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却不是为了公主,而是为了陛下。”
“看我不受摆布,才来讨好我,你和她暗通款曲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玉潇瑶见到活生生的父后就在眼前,不知是该庆幸他还活在这个世上,还是该愤怒他与玉柏玄私通让皇室蒙羞,痛苦的眼泪在倔强的小脸上肆意流淌。
姬墨旸无声轻叹,口气也软下来,“我不是你的父亲,但始终是你的父后。”
“你......你说什么......你不想要我了?”怒意已经消失殆尽,失去父亲的恐惧在她的脑海中不断蔓延,瘦小的身躯不住抖动,一个弱不禁风的孩子身上套着沉冗的龙袍,显得仓皇无助。
“陛下,”姬墨旸缓缓走到玉潇瑶的身边,搂住她的肩膀,“瑶儿,父后给你讲一个故事......”
下朝之后的玉柏玄匆匆忙忙来到国师府,看见姬墨旸一面饮茶一面自己对弈,看起来怡然自得。
屏退了小仆,玉柏玄焦急地询问,“你同瑶儿说什么了?”
姬墨旸黛眉微皱,正下到关键处,脂玉一般白皙透明的指尖夹着一枚棋子,踟蹰着迟迟不落。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他才若有所悟地落下一子,看了一眼围着他来回转圈的玉柏玄,“我还以为,你得等个十年八年才能来这国师府。我能说什么?说些该说的。”
“我是想等她懂事了,再慢慢跟她说,不想让她生气,”自中秋之后,玉柏玄一直没有跟姬墨旸见面,就是怕玉潇瑶恼怒。
她得知姬墨旸入宫与玉潇瑶见了一面,之后玉潇瑶一日未进膳,在寝殿中坐了一宿,第二日早朝,垂珠也难以掩饰她红肿的双眼,整个人看上去病恹恹,似是满腹的心事,玉柏玄这才匆忙寻姬墨旸打算问个清楚。
“你都说了?”玉柏玄心急如焚,满脑子想的都是玉潇瑶情绪崩溃的画面。
“看把你急的,”姬墨旸不忍心再逗弄她,“我只是跟她讲了,有关她父亲的故事。”
“那也好不到哪去,覃未晞是罪臣之后,又被充为官伎,之后入宫成为内侍,你教陛下如何接受?”
姬墨旸又落下一子,转过头望着玉柏玄,“若是她无法接受自己的生身父亲,那她就不配作这个皇帝。”
玉柏玄无言而对,盯着棋盘发呆。
“你只一味顺着她,殊不知是在害她,你可知她现在昏聩任性到何种地步?大鸿胪卫大人四朝元老,向她请安,吃了多少次闭门羹。太仆的奏呈只是沾染了墨点,就被她召到正德宫一顿训斥,以忤逆怠慢的罪名关在家中思过。御辇遇到石缝颠簸了一下,她下旨斩杀了五名随侍,贬斥了左上署令,连带你的叔父姬大人罚了三个月薪俸。哪一道旨意没有经过你的手,你就打算装作不知,放任下去?”
玉柏玄被姬墨旸训斥地低头不语,他说的这些,自己何尝不知,可面对玉潇瑶,她始终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教导,说的重了,怕将两人的关系弄得更加剑拔弩张,“你说的对,我身为人臣,畏手畏脚不敢直言进谏,有愧于社稷。”
羊脂白玉一般的手指温凉水润,覆在玉柏玄搅动衣襟的手上,“那就由我来做坏人,我说的话,她若是能够领会,也不枉我们父女一场,剩下的,等你想跟她说时,再说也不迟。”
“你处处为我考虑,我的好墨旸。”
玉柏玄轻抚这双柔若无骨的手,白皙纤长的手指在阳光下显得水晶一般透明,“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在荷花池旁下棋,手指夹着棋子正要落下,你吃惊地望着从水中钻出来的我,抖动的睫毛好像羽扇一般,我似乎闻到一阵雨后林间的木香向我袭来,就连满塘荷香都黯然失色......”
“于是你就色心顿起了?”墨羽一般的睫毛下,星光闪闪。
“我哪里敢有那些痴心妄想,我只觉得你好像从天庭下凡的仙子,让我这样满身血污的人碰到,简直就是亵渎,我只敢偷偷跟着你,看上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后来不也厚着脸皮往我跟前凑。”
“......我是想通了,像我这种有今日没明日的杀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横竖不能留下遗憾......可我的痴心妄想,最终害了你,让你承受毁骨之痛......”
“我这不是好好的。”
“我记得你在书房读书的时候,坐在最前面,我从后面能看到你的发冠垂下的充耳,我当时觉得,自己要是那副充耳该有多好,每日守在你的耳畔,诉说我对你的衷肠。”
姬墨旸眼中温柔的潭水泛起阵阵涟漪,“怪不得太傅总罚你,小小年纪不务正业,写个纸条都得抄袭古人。”
“谁能想到你当堂禀告太傅,太傅当众念出,教我让人嘲笑了好久。”
“我是想要你专心学业。”
“学业没长进,天天夜里梦到的,就是缥缈的水色衣袂,让我视作天仙,只敢远远驻足,不敢亵渎半分。”
潭水愈加潋滟,幽深的旋涡中映照着玉柏玄的倒影,“总说自己不敢亵渎,却是心口不一......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纤长的玉指执起一枚棋子,顶在玉柏玄领口露出的肌肤上,冰凉的触觉让她起了一层颤栗。
手指一松,棋子滑入领口,激起难以言状的触感,这种触感随着棋子的游移,延伸至脊背,就像那夜席面上散落的棋子,硌在两人裸露的皮肤上,留下奇妙的痛觉。
超然出凡的仙子幻化成魅惑人心的狐妖,眼角眉梢的妩媚如同绢丝缠绕在她的周围,从此忘却尘世喧嚣,俯身甘作裙下之臣......
一方锦帕出现在她的眼前,带着馨香的柔夷为她轻轻擦拭,“御医为你诊脉时,是如何说的?”
玉柏玄窘迫地接过锦帕,胡乱涂抹,红着脸回道,“说是因为服过一种不知名的药物,虽对身体有益,但我体寒,所以起了冲撞,有些虚火上升,过些日子就好了。”
“什么药?”
“是武鸣先生的丹药。”
“再好的药,也要对症才行,以后不能乱用,”姬墨旸细心为她擦净血渍,继而妩媚一笑,“更不能胡思乱想。”
“主上睿智,韶阳公主果真选了那个琴师,”赵素跪在竹帘前,极尽谄媚,“属下不及主上万分之一,还以为她会选那个舞伎。”
帘内传出一声冷哼,“干净么?”
“干净,可干净了,入宫之前都经过内侍查验的,正经的良家少年......”
“蠢货!”帘内的人似有怒气,吓得赵素连忙噤声,“我问的是他的来历可有破绽!”
赵素忙不迭回道,“招选、考核、查验,一切都是经过典乐司,毫无破绽。消息是属下派人故意透露给他的,连他自己都不知已被设计进去。”
“你走吧。”
蒙面人思量片刻,开口道,“你觉得他能成功么?”
“他有些功夫,但绝对对抗不了隐卫,不过,若是在床笫之间,便有几分成功的胜算,即便失败被擒,跟我们也毫无干系。”
“你怎会有把握,她会选他?”
竹帘内的人开始轻笑,接着笑声越来越大,嗓音逐渐变得嘶哑怪异,“因为她跟她母亲一样,就喜欢那些装腔作势矫揉造作的贱人,就喜欢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越是故作清高让她追不到,她越是舔着脸低三下四地哀求。把姬墨旸弄到手了,不照样看上别人,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薄情寡义的混蛋!”
尖利的声音被阻隔在密室中,艳阳高照的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
玉柏玄等着鼻腔恢复如初,才装作若无其事地从国师府离开,回到公主府,零溪为她换下官服,向她禀报公主府内的事,“公主,今日琴师曾求见公主。”
“哪个琴师?”玉柏玄换上常服,一脸疑惑地坐在席上。
“回公主,就是陛下在中秋宴上赏赐的琴师。”
经由零溪提醒,她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个人,“让他有事就跟你说,想要什么给他安置,”当时玉柏玄选中他,有她自己的缘由,可近日公事繁杂,玉柏玄哪有心情与他周旋。
“回公主,他说他不要赏赐,只求能为公主弹奏一曲,”零溪如实回答。
玉柏玄想了片刻,吩咐道,“晚膳过后,带他到清池。”
少年抱着琴跟随零溪,来到一处庭院,零溪通报过后便离去,他沿着小路,走近半掩的房门。
门内雾气弥漫,扑面而来的水汽中,一面屏风隔断池中的倩影,少年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琴,“拜见公主。”
“进来吧。”
少年低着头走到水池旁,四顾看了看,并没有适合放琴的地方,站在原地静默而立。
“抱着琴作甚,过来为本宫按摩,”池水中的人似在仙境中虚无缥缈。
少年并没有动,而是淡然回道,“公主,奴婢只会弹琴,不会按摩。”
只听池水传来波动之声,一个身影在水波荡漾中游到了少年跟前,两只玉臂搭在池沿上,冲着少年温和一笑,但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本宫再说一遍,按摩。”
少年转身把琴放下,提起裙裾跪在池沿,伸出细长的手指。
玉柏玄侧身挪向一旁,“把衣服脱了。”
片刻踟蹰之后,少年深吸一口气,伸手脱下外袍,来不及反应,就被玉柏玄一把拉下池水,少年下意识将头偏向一旁,护住潮湿的衣领。
玉柏玄意味深长地打量他羞中带怒的模样,嘲弄道,“你主动求见本宫,说要为本宫弹奏,不就是要自荐枕席么?这时候还装什么纯情,你真以为我把你要来,是听你谈什么琴的?”
洁白的玉体在水中向少年靠近,氤氲的热气让他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闭上眼睛,感受耳边细碎的呢喃,“让本宫猜猜,你多大年纪......”
水中的动作遇到了阻碍,他的手腕被牢牢锁住,用力一扭,锋利的匕首迅速沉入水底,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消失,来不及出声,热水沿着口鼻灌入,他慌忙闭气。
她乌黑的发丝随着水流游动,好像苍茫之中的乌云翻滚,脸上的表情麻木残忍,望着他的目光中毫无怜悯,好像在看一个死人。少年的功夫在水下不堪一击,无法撼动玉柏玄分毫,他的手脚被禁锢着无法挣脱,胸口像压着巨石愈加沉重,他吐出几口气泡,手脚不再挣扎,目光开始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