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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遗岁已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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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未见,木樨花落,树叶仍是郁郁葱葱,百姓忙于秋收,孩童们也都跟着下地,城西小院空空荡荡,午后阳光尚暖,照得玉柏玄睁不开眼。
“秋日风凉,公主还是进屋吧。”
玉柏玄慵懒地拱了拱身体,“你怀里不冷。”
流之抱紧怀里的玉柏玄,将脸贴在她的发间。
“流之这名字不好,你在家时的姓名是什么?”
“奴......我姓叶。”
玉柏玄从他的颈间抬起头,看着他低垂的杏眼,“夜?”
流之拈起飘落在席上的一片树叶,“叶。”
玉柏玄接过树叶,继续靠在他的怀中,“名字呢?”
“男童哪来的名字,就像小五一般,按着年岁大小,父母唤我‘三郎’。”
“朝霂初濛,晨微遥晴,叶霂微,你可喜欢。”
“谢公主赐名。”
“不要称我公主,问雪。”
“问雪。”
玉柏玄口中对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我要出门,此行虽近,却也得三两月,我已派人照应你,你不必担心。”
“有问雪的承诺,何须担心。”
甯蔚羽站在书房门口,迟迟不进,玉柏玄瞧见了,唤他进来,玩笑道,“蔚羽这是怎么了,可是舍不得我。”
甯蔚羽抿着嘴唇,梨涡若隐若现,面上似是不舍又像难过,“我......公主放心,我会看顾好他,我租了旁边的院子,亲自照料。”
玉柏玄明白他心中所想,拉过他坐在身旁,“蔚羽不必自责,我从未怨怪你,一切皆是定数,岂是你能左右的,驸马离府在外居住,你是想让我一并忧心么?”
甯蔚羽忽闪着眼睛,心中五味杂陈,“我不想做驸马,做驸马有什么好,规矩严苛,哪里都不能跟着去。”
“公主府若没有驸马,还不是一团乱麻乌烟瘴气,”玉柏玄微笑着点点甯蔚羽的鼻尖,“我答应你,下次出门,向陛下请旨带上你。”甯蔚羽听了这话,一扫方才的抑郁,满足的笑容浮上脸颊,深深的梨涡溢出甜蜜。
马车行驶在官道之上,玉柏玄靠着软枕假寐,离悦在一旁看着她平静的面庞。曾经欢喜若狂,曾经嬉皮笑脸,曾经低眉顺眼,这些表情均已在她脸上逝去,剩下的只有淡漠疏离静默沉谧,他想同她说话,却无从说起,想拥她入怀,可又有什么资格。
“作何如此看着我,”玉柏玄没有睁眼,突然冒出一句话。
离悦顿了顿,说出心中所想,“你若是担忧,为何不一起带着。”
玉柏玄的眼睛蓦地睁开,看着近在咫尺的离悦,嘴角噙着笑意,“醋了?”
离悦一阵慌乱,他从未想过玉柏玄会突然提起,以为她心里只有夜有霜,以为自己的心思从未被她发现过,一时不知将手放到何处,从旁摸起一本医书胡乱翻看。
玉柏玄直起身,抽掉他手里的医书,“拿反了,”又靠回软枕。
离悦强定心神,嗤笑一声,“自作多情。”
“旁人不值一提,怎及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我处处带着你,驸马都没有你陪伴的久,以后去哪都带着你,可好?”玉柏玄看着手里的医书,微笑着说道。
玉柏玄每说一个字,离悦便心如擂鼓,仿佛要跳出身躯。他不敢抬头,也不敢接话,手指不断揉搓袖口,怀疑自己是否幻听,她此刻是剖白心迹么,莫非又跟上次一般要认自己作义弟。
“我查过‘郎君’的含义,此时想来也不白叫,正合我意,此次你回到前齐家中,待我上门提亲,娶你作我的侧驸,”玉柏玄研究书中的内容,似是入迷。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离悦措手不及,脑中全是在淮城大街之上她温婉一揖的模样,耳旁又响起她低声下气讨自己欢心的话语,脸颊浮上红晕。一下子想到她穿上嫁衣的模样,似兜头一盆凉水泼下,红晕退去,显得脸颊愈发苍白。
玉柏玄放下医书,看着离悦脸色变换,轻叹一声,好似锤在他的心上,“瞧我这记性,你是要娶妻的,我若贸然去提亲,想是会被打出来,但我是后央的公主,总不好入赘你家,此事难办......不如这样,我先处理公务,你回家与父母好好商量,也好教我有个对策。”说完之后,躺在软枕之上,似是很快入眠。
到了后央与前齐交界,便有前齐礼官等候相迎,一行人行至前齐都城夕存界,玉柏玄才发觉,向离悦感叹,“原来只知你是前齐人,却不知你家乡便是夕存,还是王城脚下。”
离悦恍惚地看着城门,“我许久未回来过了。”
“我为你备好了马车,回家之后莫要与家人争执,待安置妥当,你到重馆寻我,”玉柏玄将铜符交予离悦,为他掀开车帘。
离悦看着玉柏玄,点点头,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前齐国主洛陈厚与太子洛予赫在城门相迎,零溪为玉柏玄撩开车帘,玉柏玄身着华服踩着车櫈而下,受过众人礼拜,登上去重馆的轿舆。
“国主亲迎,本宫深感不安,以茶代酒表感激之情,”玉柏玄举起手中茶盏,面向国主。
洛陈厚激动地无以复加,深深一揖,举起茶盏,“公主劳苦功高,乃国之栋梁,寡人与前齐百姓无不钦佩,公主真乃天赐之福星......”
玉柏玄皱着眉头,听着国主的溢美之词,虽是夸赞,却是过了头,将她置于微妙境地,又想到皇甫霏迟曾说过的前齐王室秘闻,对眼前这个干瘦的男人起了戒备,“国主言重,陛下恩泽雨露,天下无不景仰,本宫奉天子之命,自当鞠躬尽瘁,蒙陛下不弃,略尽绵簿一二。”
自入席以来,总有目光盯着自己,玉柏玄有些光火又不好发作,太子洛予赫装作无意的目光带着审视,更多的是赤luo的欲望,似在暗示撩拨,玉柏玄心想这男尊之国的男子均是如此浪荡么?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身为太子毫无礼仪,同为前齐男子,离悦平日很是持重。
想起离悦,玉柏玄有些心不在焉,听到洛陈厚的声音才缓过神,发现不知何时上来几名舞者,许是不习惯男子舞蹈,几名舞者舞姿怪异僵硬,看得玉柏玄心中直叹气,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微笑点头,装作疲倦的模样。
恭谨的国主说尽了谦辞才告退回宫,送走了国主,没成想太子不打算就此离去,还吩咐宫女上了茶果,说是御厨新做出的夕存小吃,还热着呢。
玉柏玄耐着性子用了一些,见他还没有起身的意思,只好直言,“太子殿下,本宫一路颠簸实在疲乏,夕存食物美味,一时也品尝不全,明日多做一些,送过来便是。”
洛予赫居然抛了一个媚眼,差点呛住正在饮茶的玉柏玄,让她想起了踏沙馆的阿爹。玉柏玄放下茶盏咳了几声,“太子殿下想来也是乏了,眼皮抽筋,不如回宫命御医诊治。”
洛予赫疑惑不解,他得到的消息是玉柏玄荒唐好色,夜御数男,怎的现在一副清高的模样,莫非是嫌自己不够主动?想起父王的嘱咐,他咬咬牙,一脸媚笑,起身坐到玉柏玄旁边,“公主殿下,夕存不仅食物美味,其他的也很美味......”
一张脸近在眼前,虽是眉清目秀,却满是世俗之欲,玉柏玄忍住想要打人的欲望,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本宫宴上用的多,此时腹胀,恐怕再美味的东西也吃不下。”
“那就饮些果酒消食,”洛予赫执起酒盏递到玉柏玄嘴边,玉柏玄皱着眉头阻挡,没成想他另一只手竟抚上自己的后腰,玉柏玄沉下脸色刚欲发作,宫女来报,重馆门口有人执铜符求见公主。
玉柏玄连忙站起身,“快请!”
洛予赫似笑非笑瞧着眼前的人,俯身一揖,“公主原来有人相伴,是微臣唐突了,还请公主殿下莫怪,明日微臣再来向公主请安。”说完斜了一眼离悦,转身离去。
“瞧这光景,我来的不是时候,”离悦看着案上的茶果酒盏。
玉柏玄方才紧张地一头汗,差点掀桌子,此时松了口气,“男尊国的男子果真豪迈,太子殿下更是人中翘楚,”说完打了一个冷战,然后忍不住伏在案上长叹,抬头看离悦戏谑地瞧着自己,两人在余晖之下相视而笑。
笑过之后,玉柏玄问道,“见到父母了?”离悦点头。
“我以为你要在家停留几日。”
离悦抿了抿嘴,“有什么好留。”
玉柏玄看了看他的脸色,“你不该与父母争吵。”
“没有吵,我说了,他们不允,说我忤逆,丢了祖宗的脸,不如没有这个儿子,我便走了,”离悦怔怔望着窗棂,斜阳照射在落寞的眉间分外寂寥。
玉柏玄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眼中的愁绪,“父母之命不应违逆,”她两手环上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你为我违抗父母,让我心中愧疚,可我舍不得你,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我走到哪都带着你,可好?”
颤抖的手轻轻搂住玉柏玄,无数个日夜企盼的拥抱近在怀中,柔软的呼吸灼热他的心口,曾经以为此生遥不可及的梦,亦真亦幻地出现,如此真实教他不敢相信。直到他可以从背后执着她的手,拥她入眠,还是毫无睡意,生怕自己一觉醒来,便是梦醒时分。
次日一早,洛予赫便来到重馆等候,玉柏玄坐在榻旁,看着睡得香甜的离悦,知道他昨夜搂着她却一直未曾入眠,直到即将破晓才渐渐睡去。
窗外朝阳初升,屋内渐亮,皎玉一般的面庞逐渐清晰,鼻尖上的雀斑透着倔强,青丝铺满了玉枕,有几缕垂落在榻旁,玉柏玄轻轻拢起,突然听到外面洛予赫的声音,“公主殿下是否起身?”
离悦被惊醒,像个孩子一般拽住她的衣袖,玉柏玄拍拍他的手,“不要理他,你接着睡,等我回来。”目送她离去,将门合实,离悦躺回榻上,再无睡意。
洛予赫在门口询问宫女,看到玉柏玄独自出来,未做他问,引着玉柏玄上了马车,一路赶往城郊农田。
后央赏赐的良种在前齐土地上,长势自是不如本土,但好过前齐本国荒芜的田地,洛予赫带着玉柏玄视察农田,讲得头头是道,跟昨日的做派判若两人,玉柏玄也当做没发生过,专心听着他侃侃而谈。
午时回到重馆,不见离悦踪影,洛予赫恭敬询问,“公主殿下,可否传膳。”玉柏玄夹了黍米饭入口,便尝出是当年的新米,忍不住点头称赞,洛予赫说道,“公主,这些就是今年的新米做的,往年可吃不到如此香糯的米饭,多谢陛下隆恩。”
“太子所言甚是,陛下福泽四方,是百姓之福,”玉柏玄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鱼肉如此鲜美,可否请太子再做一份送到本宫寝室。”
洛予赫听闻玉柏玄主动要求,受宠若惊,“公主殿下客气,令臣惶恐。”连忙吩咐宫女去东厨准备。
午时刚过,离悦果然从外面返回,玉柏玄招呼他坐到案旁,“你没用膳吧,我挑过刺,快来趁热吃。”
离悦进门时落落寡欢,看到玉柏玄为他备好的鱼汤,鼻尖发酸,搂着玉柏玄不发一言。
“你又回家了?”玉柏玄在他耳边询问。
“嗯。”再也没了声息。
玉柏玄看他眼中闪烁泪光,抚摸他的脸颊,“韶阳公主在众人心中如此不堪么,与其让你为难,不如由我去说,若是谈不妥,就下旨强娶。”
离悦眼神闪烁,再次搂住她,“若是用强,恐怕适得其反,时间久了,或许他们就能认可......”
玉柏玄任由他搂着,脸上神色莫名,“先用饭。”
离悦喝着鱼汤,不时抬头看看她,眼中满是情意绵绵,玉柏玄则支着头,看着他喝汤的样子,面带微笑。
“你也喝点,”离悦举起木匙,递到玉柏玄的口边,她张口喝下,“好喝。”
两人浓情蜜意,你一口我一口分食鱼汤,宫女进来禀报,说是太子求见韶阳公主。洛予赫去而复返,玉柏玄当他有什么要紧的事,连忙请他进来。
洛予赫看了一眼不发一言低头喝汤的离悦,俯身作揖,“公主殿下,夕存城郊秋日景色甚好,后央赏赐的良驹在御苑养的膘肥体健,父王特地为公主选了上等好马,明日请公主驾临御苑赏鉴。”
“太子劳苦,命内侍通禀便可,劳烦太子亲自往返,本宫深感惭愧,请回禀国主,本宫一切听从国主的安排,”玉柏玄微笑颌首,“本宫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让本宫的爱侍同往。”
“公主言重,公子远道而来,亦是贵客,前齐自当以礼相待。”
宫女撤下食盘,洛予赫终于离去。“饱了?”玉柏玄掏出袖里的手帕,为离悦擦拭唇角。
离悦点点头,玉柏玄将零溪唤入,找了两身常服,“走,出去逛逛。零溪,若是宫中来人,就说本宫午眠,你接待便可,不要声张。”
因着迎接贵客,夕存的大街整洁有序,行人虽多但守卫森严,玉柏玄与离悦四处闲逛,又有隐卫跟着,倒是自得其乐。
与后央不同,此处年轻女子皆戴着面纱,只有一些贩卖吃食的老妪露出饱经风霜的面孔,男子走路皆是大摇大摆,绾了发髻戴了面纱的女子低头跟随身后。
玉柏玄光彩照人似红梅傲雪,眉间一股英气,美目流转之间又有别样妩媚,未戴面纱的她在人群中甚是扎眼。离悦眼神如剑,刺退一个又一个欲上前攀谈的男子,玉柏玄则四顾搜罗民间美食。
“谁家小娘子如此俊俏,”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拦住两人去路。玉柏玄没有听清,“什么小娘子,小娘子是什么?”
“滚!”离悦挡在玉柏玄身前,只说了一个字。
男子盯了两人一路,看两人衣着平常,也没有跟着仆人,想着不是外乡人便是青楼女子,哪个良家女子是她这副打扮?于是色心顿起,想着讨些便宜,让离悦骂了登时恼羞成怒,又瞧离悦单薄,立刻挥出拳头,“你......”
未及碰到离悦的身体,离悦手袖微动,击在男子手腕之上。“哎呦”男子手腕又麻又疼,一脸惊恐,“你会妖术!”
街上的巡卫听到动静,大喝,“你们做什么!”男子看到巡卫正欲走来,慌了神,此时不比往日,国宾来访,若是当街搅扰可是重罪,吓得连忙向巡卫告罪,“大人莫怪,我俩不小心撞在了一处,无事无事,小人这就走,”说完一溜烟钻进人群。
玉柏玄瞧着胸口起伏不定的离悦,“你当真会妖术?”
“我要是会妖术,先挖了他的眼珠!”离悦凤眼微眯,两腮骨隐隐地咯吱作响。
“那你会武功,武鸣先生不会武功,你的武功谁教的?”玉柏玄歪着头将他上下打量。
离悦看她观察自己好像欣赏猴子,哭笑不得,“不是武功,是穴位。”
玉柏玄眼前一亮,“好指法,回去教教我。”
离悦微笑的眼角翘起,眼中泛开涟漪,仿似海棠吐蕊抱香绽放,“还用回去,此时便教你,”轻轻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腕处,“摸到了么?”
手腕处的脉搏怦然有力,在她的指尖下跳动,心脏如利剑刺入,月光下含笑而放的桃花将她环抱在怀中,喃喃低语倾诉衷肠......
玉柏玄蓦地抽回手,离悦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她突然苍白的脸,不知所措,“你是怎了,何处不适?”想要给她号脉,被她躲过。
勉强平复心神,玉柏玄莞尔一笑,“你还没告诉我,‘小娘子’是何意?”离悦看出方才她神色凄楚,像是想起了什么魂不守舍,心中酸楚面上却平静,“都是胡话,不要理会。”
玉柏玄看着街上往来的百姓,皆是对她指指点点,摇头笑道,“出门时你为何不说,害得我让人围观,”说着俯身一揖,“劳烦郎君为我寻一方面巾遮盖。”
一声“郎君”立时教离悦将方才的失落抛到九霄云外,他眼中满是宠溺,回以一礼,“还请夫人稍作等候,为夫即刻便回。”
“半仙,可否为在下算一算此次能否高中?”
“半仙,我想生个儿子!”
“半仙,我这病还有救吗?”
街尾一处卦摊,围了一群人,玉柏玄从首饰铺子出来,看到几个蒙着面纱的妇人,正围着一个算卦的,把一位书生模样的挤到了墙角,书生气得一甩袖子,“真是不知羞耻,半仙还能管生子之事?”
半仙眯缝着眼,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诸位请回,山人只为有缘之人卜卦。”
“有钱还不要,真是迂腐,”众人失望而去。
玉柏玄摇摇头,正欲离开,半仙一改方才气定神闲的模样,“嚯”的一下从椅上站起,椅腿拌掉了一只鞋。
他没做理会,光着一只脚踉踉跄跄眨眼到了玉柏玄跟前,惊得玉柏玄往后退了几步,几名化作百姓的隐卫悄然靠拢,玉柏玄不动声色地制止,“有何见教?”
平闻虚将光脚在另一只鞋上搓了搓,“山人与阁下有缘,特赠一卦。”
玉柏玄微笑点头,“请。”
平闻虚神采奕奕,仿佛早已准备好,“阁下虽是人中龙凤,但后半生不会大富大贵,温饱足以,”一面说着,又拉起玉柏玄的手看起手相,“诶,大事不妙!”
没有甲骨、铜钱便卜卦,又看起了手相,玉柏玄断定他就是个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起了逗弄之心,“如何?”
“阁下将会有血光之灾,陷入他人圈套,很有可能丢掉性命。”
玉柏玄一脸惶恐,“半仙救我,可有破解之法?”
“这个么......”他继续用光脚搓着鞋子。
玉柏玄从怀中取出荷包,拿出一枚金角,平闻虚立刻双眼放光,半推半就揣入怀中,“阁下虽然身处险境,自有高人襄助,纵使性命攸关最后也会平安无事。”
“那位高人是男是女?”
“男人。”
“姓甚名谁?”
“不可说不可说。”
玉柏玄再拿出一枚金角,平闻虚脸上纠结不舍,还是一咬牙不接金角不发一言。
见他故弄玄虚,玉柏玄没了兴趣,收起金角,“多谢半仙,告辞。”
见她正欲离去,平闻虚蹦跳几下,拉住了玉柏玄,“阁下给了金角,山人给阁下再卜一卦姻缘,”他装模作样思虑片刻,“阁下姻缘甚妙,后半生虽无太多钱财,但能与挚爱之人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夕阳余晖,将街口小巷上的石板照得明黄,刺得玉柏玄的眼睛热辣酸涩,心跳错乱又逐渐平复,背着阳光的玉柏玄脸色模糊,她低下头,“半仙家在何处?”
平闻虚呵呵一笑,“四海旷宇,皆可安居。”
“半仙可有亲人?”
平闻虚有些疑惑,还是答道,“云游八方,孑然一身。”
玉柏玄抬起头,眼神冷冽刺骨,“找个无人的地方,拔了他的舌头。”
离悦买了面纱出来,遍寻玉柏玄未果,正在焦急,看到玉柏玄从街口出现,才放下心,“你去哪了,教我好找,我以为又有人寻你的麻烦。”
玉柏玄心神恍惚,接过他手上的面纱戴上,“天色已晚,再逗留恐怕不妥,回吧。”
离悦不知发生何事,看到玉柏玄面色疲累,点点头,挽着她的手往回返,“可是累了,我来背你。”离悦弯腰蹲下,玉柏玄弹了弹他的耳朵,“你瞧这街上可有男人背女人的?”离悦回过头,“你瞧这街上可有女人弹男人耳朵的?”
带着馨香的柔软身体紧贴在离悦的背上,耳边滑下她黝黑的长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他期望这条街没有尽头,回返的路再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