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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汀烟化雨 ...

  •   所谓浴兰节,并没有人当真去河中沐浴,都是用铜盆盛上河水,再用柳枝沾了挥洒,以求解灾驱病的好意头。玉柏玄和几位大臣陪着皇帝在帐幔中说话,凤后姬墨旸和贵族亲眷在河边饮茶聊天。
      自顾玖容见到风姿俊秀的夜有霜,无名妒火便在心中升腾,可夜有霜中规中矩地坐在甯蔚羽身后,又挑不出什么错来,顾玖容只得强压下怒气,碰巧内侍端来了一碟果子,让他找到由头发作起来,“越来越不像话,什么货色都往上端!”
      一旁的皇甫景沨以为他又在指摘自己,胆战心惊地去瞧他的脸色,见他斜着眼瞧着夜有霜,暗暗松口气。
      姬墨旸挥挥手,“去换一碟新的来。”
      在座的贵夫均是出身名门,虽然对与一个小侍同席,心中都是颇有微词,但都知晓这人是韶阳公主的爱侍,碍于礼数权当他并不存在,如今顾玖容这通牢骚,也是道出了众人心声,有的低头掩口幸灾乐祸。
      也有心地淳厚的忙着圆场,“诸位,如此好光景,只是闲聊未免无趣,不如来射覆如何?”内侍捧来诸多物什,都用布巾覆着,众人来了兴趣,各自偷偷选了一件物什用盒子盖上,准备游戏。
      皇帝与众臣探讨国事,听见笑声传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去瞧瞧,何事如此高兴。”
      玉柏玄等人跟在皇帝身后,河边的笑声不绝于耳,她抬头望去,一眼就瞧见了安静的夜有霜。
      众人忙着游戏笑闹,他端坐在角落里静谧如画。玉柏玄有些意外,一改往日暗沉的玄色,浅蓝色的宫装衬的他如雨后碧空一般清透明亮,墨丝玉冠上别着桃花玉簪,衬得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
      夜有霜看到她正看着自己,清浅的笑意在眼角漾开,盛开的桃花灼灼缤纷暗影浮动。玉柏玄眼中含笑,与他深情相望,身后突然传来一句低喝,“哎,你踩着我了......”“对不住......”
      皇帝面含微笑走上近前,“老远就能听到你的笑声,可是拔了头筹?”眼睛不经意地瞧了几眼夜有霜。
      顾玖容哪能让皇帝的目光被别人夺了去,故作娇羞地上前,“陛下,方才射覆,臣侍猜中的最多,自然高兴。”皇帝夸赞道,“容儿聪慧。”顾玖容趁势坐在皇帝身边,开始为她斟茶递水好不周到。
      姬墨旸吩咐内侍取来铜盆与柳枝,皇帝执了柳枝沾上河水,轻点在姬墨旸的发间,接着便是顾玖容与皇甫景沨。玉柏玄先是来到甯蔚羽面前,“愿驸马福绵安康。”看着夜有霜没有动,便绕过甯蔚羽,“愿有霜福绵安康。”两人一高一低,脉脉相望。
      其他大臣也纷纷为各自的夫侍祈福,方才踩了旁边人脚的,心不在焉地拿着柳枝,眼神不自觉地瞥向一旁,面前的夫侍轻咳一声,又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若无其事地坐下。
      几名内侍进来将水盆撤下,经过玉柏玄身旁时,一名内侍失手将水渍溅在了甯蔚羽的衣襟上,慌忙跪下叩头求饶,甯蔚羽大度地挥挥手,由内侍引领着去更衣。玉柏玄心中忐忑又不好开口,夜有霜从身后拽拽她的衣角,向她微微颔首,她才放下心来,
      “玄儿,你可记得幼时朕与你在这河中戏水被罚的事?”皇帝嘴边扬起笑意,似乎沉浸在过往。
      “回陛下,臣妹记得,有位老内侍还给陛下和臣妹讲了一个故事,相传浔河有个传说,天上的神仙下凡历练,爱上了人间男子,却被众神唾弃,最终含恨分离,男子在初遇的地方苦苦等候,泪如泉涌,最后化成了浔河,河水潺潺如泣如诉......”
      皇帝没有说话,顾玖容听了掩口轻笑,“公主殿下,这都是民间话本上的故事,许是编的,侍下倒是听说前朝的皇帝宠爱内侍,不顾众臣劝阻纳入后宫,结果被外戚祸乱朝纲,当时浔河涨了大水,眼看就要淹进都城,皇帝下令斩杀了宠侍,大水才退去。”皇帝眼光闪烁着莫名的阴霾,转瞬即逝。
      玉柏玄还要说话,身后的衣襟又被拉住,回头看见夜有霜摇头,心中一阵钝痛。
      皇帝看见中间的案上放着托盘上面盖着盒盖,呵呵一笑,“该谁猜了?”顾玖容连忙说,“我来我来,是木杵。”
      顾玖容猜完看向姬墨旸,看到他摇了摇头,失望道,“凤后大人每次放的物件都没人猜中,不如给众人一点示意,好教侍下有个思绪。”
      一身水色宫装的姬墨旸端坐于案前,莹玉般的指尖轻点桌面,“花间问雪。”
      玉柏玄用筷子夹了一块米糕,转身夜递到有霜的面前,水色衣袂随着和风扬起一角,如丝如雾的木香飘向她的耳畔,米糕“啪嗒”掉落在席上。
      玉柏玄麻木地转过身,将筷子置于案上,手似乎不听使唤微微颤抖,她将双手拢在袖中,耳边恍惚听见皇帝的声音,“是腊梅,可这月份没有腊梅,托盘上的应是一幅腊梅图吧。”
      姬墨旸一揖,“陛下英明睿智。”
      内侍将画卷展开,斜横枝俏花开墨淡,上面落款正是姬墨旸,众人交口称赞凤后妙笔生花,姬墨旸淡然一笑,“不过附庸风雅罢了。”
      一位贵夫说道,“诸位不知,凤后大人才能踔绝,不仅会作画,还会鉴酒呢,嗅一嗅便能得知酒的品类,都城最好的鉴酒师也只能望其项背。”
      夸赞之声四起,而姬墨旸的话犹如重锤,击在玉柏玄的耳边嗡嗡作响,她的血液似乎凝固在一处不再流动,双腿麻木无法动弹。
      “花间问雪,一个刀口舔血的杀手,还真能附庸风雅。”
      “你可知我是谁?”
      “哪个莫扬?”
      “待你清醒了,再来找我......”
      “玄儿,玄儿......”
      眼前出现一方手帕,玉柏玄茫然地抬起眼。
      “玄儿,你这是怎么了?”皇帝的声音终于进入她的脑海,她接过夜有霜递过来的手帕擦拭,“陛下恕罪,臣妹许是昨夜感染了风寒,今日有些困顿。”玉柏炎是知晓她自幼体寒,并没有责怪她,命内侍为她添了一身斗篷。
      甯蔚羽换了衣服回来,便瞧见玉柏玄脸色苍白,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询问,玉柏玄强颜欢笑,“驸马不必忧心,想是受了风。”在座之人谈笑风生,玉柏玄心潮翻滚攥着手帕强自镇定。
      灯下的玉柏玄手执文书,目光散乱,盯着一处文字一炷香的工夫,越级而报的太仓丞销声匿迹,她私自留下的那份奏报如今仔细看来,似是用左手书成,查无可查,她本想与太仓丞会面一谈,如今看来也没有必要了,月至中天玉柏玄才歇下,愁绪难解,混沌睡去。

      公主府内,一名小仆慌里慌张四下寻找,不慎撞上了对面的小仆,惊得摔坐在地。
      “你为何如此慌张?”
      “没......什么......”
      “瞧你东张西望的,可是丢了东西,我帮你寻寻。”
      “没......没有,我是要去茅房......”说完慌不择路地离去。
      被撞的小仆走到一处无人的墙角,从袖中掏出一件东西,乐得两眼开花,又塞入怀中。
      小仆找了理由出府,找了一家质舍,在门口徘徊了几圈没敢进去,又在街上挑挑拣拣,街上一人拍拍他的肩膀,最后来到中丞府的后门。他跪在顾青冉的面前,感觉气氛压抑,不敢作声等着顾青冉发话。
      “交出来。”
      小仆一时疑惑,之后反应过来,恋恋不舍地将玉勾从怀中取出,顾青冉摆弄着手里的玉勾,声音犹如暴雨欲来的阴沉,“好东西,你从何处得的?”
      “回主上,小人从公主府拾的。”
      “这御赐的宝物,竟能拾到,看来公主府是个聚宝盆啊。”
      小仆惊慌失措,“主上,真的是小人拾的,那个库仆将宝物遗失,在府里手忙脚乱地寻了许久,小人一时贪心,就私自藏了,主上明鉴啊!”
      “驸马身边的绿染为何向你道谢?”
      小仆拭去额头的汗水,回忆许久方才想起,回府时他为驸马准备车櫈,绿染似是说了这么一句,他没有在意,此时连忙解释,“回主上,是小人为驸马准备车櫈时,绿染随口说的。”
      “你一个低等小仆,他会向你道谢,真是宽和近人。无事了,你回去吧。”
      小仆战战兢兢地离去,黑衣人从帘后出现,“主上,何时处置他?”顾青冉想起银针禁不住冷汗直冒,恨恨说道,“过几日,找个他出府的机会再出手。”

      玉柏玄独自在雅室内下棋,听见门响,姬筱脱下靴子,走了进来在她面前坐下。
      望着面前的棋局,姬筱轻叹,“你这是下棋么,摆子还差不多。”玉柏玄伸直了腿,“咣当”一声四仰八叉地躺倒,“处处是局,招招难破。”
      姬筱手上挑着棋子,“残子不弃,反受其乱。”
      玉柏玄呆滞地望着屋顶,痛楚侵蚀着她的四肢百骸,姬筱并没有停止,“坊间盛传,韶阳公主的小侍娇艳无双,一双美目夺魄勾魂,迷惑众生......”
      “叔父......”玉柏玄嗓音沙哑,“他从来不会找我,都是我去找他,他从来不出霜雪阁,平日除了看书就是练武,他被人耻笑一言不发,处处为我解围,就因为他出身卑微,就要承受污言秽语教人如此折辱么?”
      “甯蔚羽眉清目朗清雅俊秀,姬墨旸风姿天成高贵典雅,多少人见过,可曾有人胆敢想入非非?”
      “叔父,是您教他去的么......”
      “难不成,你要将他藏在公主府一辈子,用你的话说,此生不出霜雪阁?”
      玉柏玄起身,发髻松落,长发披在身后,“您说的对,都是我的疏忽,我既有了打算,就应该早些向陛下求旨,让他受了如此大的委屈,是作妻主的无能。”
      “你是在恨自己无能,还是怨怼叔父绝情,”姬筱将手中的棋子丢进棋笥,“我朝历经百年,皇亲国戚可有一个是奴婢出身?陛下为免你泥足深陷,一壶鸩酒赐下,天人永隔。假若陛下破例应了你,你以为是好事,到时被耻笑的不只是他,连你也会被那些老臣的上书讥讽地体无完肤。险关刚过,你就迫不及待送上把柄?”
      玉柏玄垂下头,秀发滑落耳畔,“侄女从未怨过叔父,深知叔父筹谋远虑,一切皆为侄女着想,可是叔父,”她抬起头,满含泪光,“您可曾有过爱人......”
      落日余晖将没,棋盘上的星位变得难以分辨,无人进来点灯,昏暗中的静谧压抑在胸口,姬筱看着空空如也的棋盘,“若为羁绊,不如望尽天涯。”
      至夜幕降临,两人默默无话,姬墨旸到底心疼侄女,“你当下的困扰何止这一件,当年你与武鸣先生相处甚久,就没给你算算姻缘?”玉柏玄双手扶额,“下次遇到先生,定要好好卜上一卦......叔父早就知晓,为何不告知侄女。”
      “叔父也只是猜测而已,如今证实了。”
      “......”

      玉柏炎不再像个皇帝,像只猫儿一样窝在覃未晞的怀里,手指尖在他胸口上滑动,覃未晞动了动想要起身。
      “别动。”
      覃未晞看看门外,“陛下,我在此过夜不妥当,今夜不是我当值。”
      “我说妥当就妥当,朕是皇帝,行事还要旁人置喙?”玉柏炎将他抱紧,“倒要瞧瞧谁敢说。”
      覃未晞搂着玉柏炎,在她发间轻吻,“您可是皇帝呀,说话孩子气。”
      玉柏炎抬起头,在黑暗中寻找他如星般发亮的眼眸,“未晞,我从未想过要作皇帝,我曾想让母皇封我做个闲散公主,讨一处封地,你我在那生儿育女,还记得你院中的梅树么,你总嫌冬日梅花开的少,我还特意寻了胭脂梅移栽到院子里,你本该是我的驸马,如今却要看人脸色......”覃未晞泪光闪闪落寞寂寥。
      “都怨我,又触了你的伤心处,”玉柏玄吻去他眼角的泪水,“不管旁人如何议论,你在我心中无可替代,未晞,你信我么?”
      “我始终相信陛下,也知道陛下处境艰难,若是为了我......唯恐她们叔侄令陛下为难......”覃未晞虽未跟随出宫,但浴兰节上的闲言碎语早就传到了他的耳中。顾玖容明里暗里苛待他,他尚能忍受,一想到玉柏炎为了自己,竟让人含沙射影的与亡国之君类比,心中的痛楚无以复加。
      玉柏炎与他十指相扣,微微一笑,“那又如何,权当是犬吠,还敢咬我不成,”细碎的吻开始在覃未晞的颈边蔓延,含糊不清的话语自下而上,“真当自己是重臣了......”
      顾玖容踢了几脚内侍,将人轰了出去,顾青冉的话犹在耳边,“当众给陛下难堪,你是活腻了么?你再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休怪姑母无情!”寝殿空荡,灯火飘摇。

      初夏到来雨期将近,江河涨水最先担忧的便是附近的农户,农田一旦被淹,秋季将颗粒无收,玉柏玄早出晚归,整日与都水长丞商讨,她对治水一窍不通,研习好几日才勉强听出头绪,历来治水均是加固河提,到了雨水丰沛之际,屡有改道决口,周围的百姓苦不堪言,南江一带尤甚,以致南城人丁稀少,破败不堪。
      近日觅冬派来使臣,觅冬国君年事已高不宜远行,特派长公主前来朝拜后央皇帝,玉柏炎又将迎接事宜交予玉柏玄,如今忙得晕头转向。
      午后得空出宫,玉柏玄没有回府,领了裴音两人来到浔河附近的一处小洲,玉柏玄儿时常常独自出宫,兴起时会去街上闲逛,烦闷时便会撑船在河上任意飘荡。
      她躺在船舱中,回忆与父君相处的几年时光,又想起母皇对她的疼爱与娇惯,喉头发紧。她沉浸在思绪中,水声愈近毫无察觉,突然感觉船身晃动,似是有船撞击,她起身查看,船头轻晃,未见人影暗香便已袭来,水色的衣袂带着薄雾飘然而落,浓羽下秋瞳含波,面如圭玉无施粉黛,谪仙一般姗然而至。
      如梦如幻的缠绵悱恻,温声细语的柔情蜜意,仿若隔世,玉柏玄如鼓的心跳震得身体发颤,忘记身处何时何地,冥冥瑟水间只有泓波潋滟木香透心。
      “你醒了,为何不来找我?”
      玉柏玄竭力克制杂乱无章的心跳,“你怎会在此处......”
      “家父有恙,陛下准许我回家探望。”
      玉柏玄恢复理智,“姑父如何了,我让离悦去瞧瞧。”
      姬墨旸淡然一笑,“家父每每想念我,便会称病,陛下心知肚明,也由着我了。”
      一时无话,玉柏玄手脚不知如何放置,“你何时回宫。”她是随口一问,问过便后悔,不敢抬头去看姬墨旸,只能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
      “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自己?”
      玉柏玄听他如此问,知道他是误会了,却不知如何解释,抬头看向他。
      素来平静无波的双眸此时蒙上一层水雾,悲戚哀凉,“你说要娶我,都是假的,是在戏弄我?”
      “没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如果你不是公主,我不是姬家嫡子,该有多好......”
      “墨旸......”
      “我在大婚之夜手刃了害你的凶手,被处决时一想到能与你同生共死,便是千刀万剐,我也甘之如饴。好不容易寻到你,却身份有别难以相认,隐卫跟我说你坠崖而亡,对我犹如天塌地陷一般,可我不能再如从前那般懦弱,我要活着。若你真的死了,我要害你之人为你殉葬,你若逃生,我就助你夺得江山坐拥天下。”
      由缓至急,雨滴密密斜斜,平滑如镜的水面跳跃起水花,雨雾中的小洲若隐若现,天水一色霭霭空濛。
      柔软的吻带着苦涩的泪水,欺上玉柏玄的唇瓣,她脑中一片空白,用残存的力气将头偏向一边。
      “你是嫌弃我么......”近在咫尺的脸颊残留着泪痕,凄婉苦楚。
      “没......只是......”玉柏玄此时心如刀绞,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恋在脑中挥之不去,如今却物是人非。从前认为自己一厢情愿,却不知他也饱受苦楚,忍不住抚上他的脸颊,“墨旸......”
      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拥吻变成现实,道不尽的相思缠绵,姬墨旸用手指勾起玉柏玄耳边一缕青丝,呢喃道,“问雪可愿与我再结少发,续世欢愉。”
      玉柏玄心如刀绞,轻轻推开姬墨旸,“墨旸,我不要皇位也不要江山,只想平静度过此生,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莫要意气用事。”
      姬墨旸握住玉柏玄的手放在胸口,“你不要么,连我你也不要了么?”
      撕心裂肺的痛觉几乎将玉柏玄击溃,她闭上双眼,硬生生将手抽回,“雨寒湿重,还请凤后大人早些回宫。”
      水色载着哀愁移舟而去,船舱内的冷香久久萦绕,唇齿间的芬芳曾是她梦寐以求,如今化作无尽烟雨飘摇无声。

      姬栩拉着姬墨旸絮絮叨叨,询问姬父的身体,玉柏炎则随手拿起一册竹简,教玉潇瑶识字,姬栩瞧见了,哭笑不得,“瑶儿走路还不稳,若是突然满口之乎者也,不吓人才怪。”
      玉潇瑶倒是被竹简上的字吸引,用小手指着哇哩哇啦说得有模有样,逗得众人捧腹。
      “玄儿成婚近一年,陛下可曾派御医请过脉?”姬栩疼爱地抱住向他蹒跚而来的玉潇瑶,转头问道。
      “回父后,儿臣曾派过御医,专门为玄儿诊治,玄儿也有医术超群的离公子在侧,无奈她自幼体寒,又受过重创,还需将养。”
      “宫中的良药悉数送去,绵延皇嗣不可轻待。本宫听闻,玄儿弄个侍卫作了小侍,倍加宠爱,浴兰节时竟带去了筵席,不成体统。玄儿年少,一时贪欢也情有可原,你作为皇姐,要时刻提点。”
      “是,寻个机会,儿臣定会好好规劝。”
      “你这样直接去说,恐伤了玄儿的颜面。墨旸,此事交与你,宣那个小侍入宫,警示一番,教他安分守己些。”
      “是。”

      夜有霜换上宫装,登上宫中派来的轿辇,离开公主府。甯蔚羽送走传旨的内侍,连忙派人去寻玉柏玄。
      琼台周围的绿树郁郁葱葱,湖中小岛上的银杏树枝繁叶茂,姬墨旸手里捏着鱼食,时不时投上几颗,引得湖中的鱼儿纷纷跃出水面。内侍引着夜有霜来到亭中便退下,姬墨旸没有回头,“你来迟了。”
      夜有霜看看一旁的沙漏,“不早不迟,刚好。”
      姬墨旸转过身与他对视,“公子今日这一身可不如那日俊朗。”
      “公主绾发的技艺远不及陛下,让凤后大人见笑了。”
      姬墨旸笑得清浅,“坐。”夜有霜俯身朝东而坐。
      “单凭这,足以将你杖毙。”
      “要杀我总能寻到罪名,还在乎坐在哪个位置。”
      “杀了你,教她对你终生难忘,你可真会算计。”
      “不如凤后大人心思缜密,为人夫为人父照样瞒天过海。”
      姬墨旸不但不气,反倒失声而笑,“我总算知道她为何中意于你,”墨羽般的睫毛不住地抖动,“我从前对她说话便是这样毫无顾忌......”
      “凤后大人唤我入宫,就是为了炫耀么?”夜有霜心中五味杂陈,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姬墨旸收起玩笑,用手指轻点桌面,“本宫给你寻一个差事如何,虽不能加官进爵,但保你后半生富贵无忧。”
      绚烂的桃花在眼角绽开,脸上满是讥讽。
      姬墨旸轻叹,“落难之时,你数次救她于危难,的确功不可没,但在朝堂纷争之中,你不仅毫无助益,反而是窒碍负累,你莫要连累了她。”
      夜有霜的面色露出些许凄楚,他不怕被人嘲笑羞辱,可若是因着他将玉柏玄拖入旋涡,将会是他毕生之痛。甯蔚羽出身武将世家,离悦身为武鸣先生高徒且身怀绝技,就连相国之子姬墨旸都暗中助她,而自己除了能陪在她身边,一无是处。叔侄心生嫌隙,为皇室诟病,被朝臣耻笑,这一切都是自己带给她的......
      晚霞已至余晖尚在,湖面波光粼粼似碎金闪烁,案上多了一串金色手链,上面坠着莹亮发光的黑色珍珠,姬墨旸莹白的指尖划过桌案,“公主遗落了随身之物,本宫出宫多有不便,请代为交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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