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再遇 ...
-
“狗蛋！今天你做得不错，看来你的确还是可以胜任的！”
陈狗蛋很感激地看着这些日子帮助他的亲戚，非常老实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嘿嘿地笑着。
“还是大伯你帮我帮得多！大伯，等我有钱了，一定回报你！”
跟熟悉的人交谈，他倒是没什么结巴的。
“唉，大侄子，哪里提什么回报，踏踏实实干就行！来！跟大伯喝一杯！”
陈狗蛋的大伯随口说了一句，就拉着他进屋去吃一顿。前些日子他过得拮据，十分不好意思地在大伯家中蹭吃蹭喝，现在有钱儿，还是别跟大伯的亲儿子抢吃的——人家正发育中，要是他的到来造成了什么坏的，就不好了。
陈狗蛋婉拒了大伯，并且将自己今天拉车干的一半的钱塞进了大伯手里，好说歹说，大伯算是接受了。
然后，陈狗蛋就拉着自己租来的黄包车，回到自己住的破出租屋子。隔壁拉二胡的今天也在尝试新的曲子，这一次倒是不错，比较舒缓，可惜他一个大粗人，只听懂啥好听不好听，要是周先生……就是那个今中午的周先生，一定会知道这是啥曲子吧！怪好听的！
撇去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陈狗蛋把车子拴好，就这外头的冷水洗了把脸，推门进去，准备晚饭以及休息了。
他跟周先生，就一个天一个地的，大概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夜里，窗外的月光淡淡，二胡的声音悠扬，而他睡得很踏实，很香。
陈狗蛋就一普普通通的农民后代，除了个子比起兄弟们更高、力气更大之外也没什么好夸的。不过，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喜欢汉子。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大得去了！要说村子里还没几个这样的另类存在，然后呢，他自个儿也不太想承认自己居然喜欢糙老爷们而不是软玉温香，有段时间吧，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小时那一嘴的灰给吃坏了脑子，但后来想想罢了。
人生在世，活着自有他的道理，他总不能因为自己这小小的问题而去寻什么短见吧！看自己隔壁大妈的二女儿的大儿子眼瞎了也没去瞎折腾，他又何必呢？就没老婆，活一辈子，那二舅不就这样过了半生了吗？
陈狗蛋对于自己的性向接受得很坦然，所以也不主动去争什么，他注定无法给自己爹娘留下后代，也别多欠了。
要不然，如果他真的想要，爹无论如何都会给他留一块地的，无论如何啊……
陈狗蛋这样想着，一大早就来到了济宁中学的路口，回神一看，拍了自己脑壳子，也不知道里面灌了什么水，居然看上了那教书先生——知不知道一个天一个地啊！但他就是想再看看周先生，算是他……他的倾慕吧！也不知道这些个文绉绉的词是怎么在他脑子里的，明明之前就粗人一个！虽然不咋骂几句粗口，但话糙人也糙！
“陈先生。”
一道有点欣喜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现实，他面前站着昨天刚上了他车的第一位客人——周隆，一身灰白的长袍马褂，戴着一副圆眼镜，身上没带多少东西，手下夹了一本书，说来也是他印象中读书人的标配。
他喜滋滋地想着，说出来的话还是跟昨天差不多，结巴！
“周、周先生！早、早上，好！”
说完，他忽然想起周先生居然叫他陈先生，十分惊讶，还有点羞涩。
“周……”
“今天拉我去御园广场吧。”
他结巴的话还没说完，周隆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上面的话，他十分诚恳地点了头，让出一个通道让他进车里。
“去哪儿！周、周先生？”一口说出的话倒是不会结巴。
“御园广场。”
周隆脾气很好地重复了一遍，至于他现在到底打了什么算盘，陈狗蛋并不知道，他只是非常欣喜，狠狠地点了头，然后待他坐好就开始傻笑起来拉车了。
周隆在想什么？自然，他在想昨天陈狗蛋给他的钱。这笔钱虽然对他不值得一提，但对于这位淳朴的车夫来讲，是他的收入，也是——他的感激。他甚至都知道陈狗蛋在感激什么，但他做的实在没什么。
如果真的把钱还给了他，恐怕这位老实人会十分不高兴吧，但不还，也让他的良心有愧。
那就多关照一下这位车夫的生意吧！
周隆轻轻地想着，车子平稳地在巷子里穿行着，他几乎感受不到车子的颠簸，与其他车夫倒是用心不少，这车夫的技术还真不赖。他盯着这个男人的后脑勺，微微抖动了睫毛，又抬头仰望天际。
其实，最初吸引他的是……
拉了一段距离，陈狗蛋又像昨日那般结结巴巴地朝他搭话，虽然只是一些很简单的问题，但一问一答倒是乐趣无穷，周隆很有耐心地回答着，比起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这位车夫不知道要省事多少。
彼时，两个人都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但一个看着对方滴着汗水的后脑脖子，一个注视着道路稳步前进，却也如此和谐。
到了地方，陈狗蛋今天没有做出昨天一样出格的事情——将钱还给周隆，只是隆重地朝他鞠躬。
“周、周先生，俺真、真高兴，见、见到你！”
周隆看着这车夫年轻而充满生机的脸和结结巴巴才说出的话，不自觉地，就露出一个看起来就是很温暖的笑容来。
“兴顺也是如此。”
“啥？”
看着这车夫有点疑惑的样子，周隆也没有说什么这是他的字，只是弹了弹衣服上的灰，挥挥手，走了。
他的背影在人群中渐渐消失，就像一滴水融进了大海里，但陈狗蛋仍旧可以幻想并勾勒出不久前他的背影来，仿佛从未走远，只是在他的一步之遥的距离上。
周先生的背影没有他父亲宽厚的肩膀，也没有母亲纤细而坚强的臂膀，但莫名，就是充满了一种他无法移开眼的魅力。
陈狗蛋，陈狗蛋，你这个猪八戒，居然看上了周先生！真是，真是……
“到广顺街走吗？”
一个年轻小姐的声音将他从失神中惊醒了过来，他连忙露出一个迎合的笑容来，点点头，暂时将心底的念头抛之脑后。
“走！广顺街走！”
只是起行的时候，他不经想着，下一次遇见周先生是什么时候？
他非常想，拉着周先生，在这安城转一圈，分文不取，只是这样。
那时候，会是什么时候呢？
陈狗蛋偷笑着，向前跃起的步伐仍旧坚实。
作者有话说第2章 再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