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姻缘劫 良辰美景姻缘梦 续》归云天下

16、民国番外篇 (5)尘音寂

　　民国二十五年九月，盛城军阀头领尉迟烈小少爷暗自私通军国，秘密与日本人勾结，又凭借自己手中的权利私底下捞取巨额财富，还妄图嫁祸他人。如此肆意妄为，无视王法，被盛城警署收押入盛城监牢，判处枪决这一极刑，以此来抚慰民心，震慑世人。并且由其叔父尉迟枫小少爷亲自监刑。

　　那是小烈被执行枪决前的最后一晚，我终究去盛城监牢之中见了他最后一面。
　　看得出来，盛城警署总部那边应当还是对他曾经是盛城军阀头领的身份有所忌惮，小烈的牢房是单独一间，而且很是干净，也听不到外边的犯人那一声声惹得人心躁到几近发狂的鬼哭狼嚎。我独自一人军靴配枪缓缓踏入，腰间配枪碰撞声清朗。小烈面色沉静地抬起头来，眸中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地便与我双目对视。一身邋遢的囚服却被他穿得玉树临风。但只不过是短短一月有余的时间，他也当真清瘦了好多好多，两颊都已然无力而突兀地凹陷了下去，脸色也泛着病态的如水苍白，而神色更是漠然至极，就犹如一潭空旷而幽深的死水，再也不会有半分粼粼的波动。
　　我独自一人径直立于他面前，居高临下而又无比漠然地注视着他。
　　“嫣儿呢？”他率先启唇，淡淡开口问到，打破了这间偌大牢房内死一般的寂静。一双勾人桃花眼的墨色瞳孔之中是深邃又浓郁得化不开的悲切。
　　“三日前已然风光大葬。”我嗓音无比沙哑地从喉间挤出了这句话。
　　他蓦地便变得双目血红，又忽而仰天狂笑，声音至极凄厉宛如杜鹃啼血：“哈哈哈哈，你还是输了，你还是输了你知道吗，先亲赴黄泉路陪嫣儿的人是我！是我！是本少！不是你，不是你！你还是输了，你还是输了哈哈哈哈……”
　　我一语未发，仿佛浑身所具有的力气都被全部抽尽了一般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再对他说些什么。事到如今，我已经是连恨他的最后一丝一毫力气都没有了。再之后是良久的沉默，仿佛殆尽了千年的时光一般。待到他终于笑够了，笑得嗓音沙哑，泪流满面之后，才复又声音无比低哑地对我再一次开了口。
　　“你知道，那夜我看到她衣衫凌乱地扑进你怀里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疼吗？”
　　“我后悔，我真是太后悔了，我恨自己的懦弱无用，不但没有让自己毕生挚爱的姑娘变成我自己的人，而且居然还误打误撞地点破了她对你的心意。可是我不甘心啊，你可曾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名为求之不得的痛苦？我可是日日夜夜都在经历着这种痛苦，那种感觉，撕心裂肺。”
　　“其实这背后的真相已经非常清楚了吧，你也应当早就猜到了。没错，私下里与日本人暗中勾结的人的确是我。我原本是想将这一切罪名全部推到你身上，判处你枪决这一极刑，假如你死了，那嫣儿又会不会，会不会愿意嫁给我……我原本也坚信不疑，嫣儿用一生的时间，一定是会放下你，也一定是会爱上我的，可当我得知那个不顾一切危险，女扮男装便胆敢孤身一人去盛城警署之中寻找可以还你清白的证据的人是她时，我才终于明白，一切只不过，只不过都一直是自己的痴心妄想而已……我也没有预计到，凭你的谋略，竟然早已经洞察明白了这一切，我更不知道，原来那一枪，亲手，亲手毁了我毕生挚爱的人啊……哈哈哈哈哈哈……”
　　牢房内本就阴冷潮湿的空气此刻更像是几乎死死扼制住了我的咽喉一般，扼制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胸腔深处蔓延开来的是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撕扯的剧烈疼痛。失去焦距的瞳孔无比涣散，唇齿间翻涌的尽是浓烈无比的血腥气，胃里翻江倒海。我一阵强烈的恶心，抬手捂唇，残留在手心之中的居然会是一抹无比明艳的浓浓鲜血，还在一寸一寸变得冰冷。我整个身子都开始微微战栗，忽然觉得很冷很冷，浑身上下所具有的全部力气和支撑躯壳的筋骨都仿佛被抽尽，所残留下来的不过只是一具再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而已。疼，胸腔深处是真的好疼，我一直以为，自己会被这如此强大的悲伤所吞噬，心也亦成了死灰，只能这一生都孤独终老，也不会再有什么多余的力气可以支撑着我去恨他。可是哪怕口口声声说着不恨，到头来也终归不可能原谅他的吧，毕竟是他亲手一枪了结了嫣儿的性命，让我这一生又要如何去释怀啊……
　　我上前一手死死地拧住他棱角分明得漠然的下巴，另一手高高扬起，又速度很快地下落，对准他一边的脸颊狠狠地扇了他几掌，而他丝毫没有反抗。这几掌是他欠我的，也几乎用尽了我毕生所有的力气，掌心的位置酸疼而麻木，就仿佛我此后余生中再也不会愈合的情伤一般。
　　我放开死死拧着他下巴的手，后退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颊上痕迹分明的叠加掌痕，轻蔑又自嘲地对他勾唇一笑。
　　“小烈，你觉得你算什么？是，先遇见嫣儿的人是你，先爱上嫣儿的人是你，甚至先亲赴黄泉路陪嫣儿的人也是你。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本少的少夫人这一生又是何曾爱过你一分半分啊？可嫣儿会对我撒娇，会对我耍小性子，甚至夜里还会对我害羞对我求饶，你觉得你在嫣儿眼里算得上什么？嫣儿又是凭什么爱上你？怕是来世都没有可能了吧？对不对？嗯？”
　　一席话算是穷尽了我毕生所积攒下来的这点嘲讽挖苦的语句。闻言，面前生得极为瘦削苍白的少年倏地便从牢房的地面上飞跃而起，动作光速地紧紧扼制住我的咽喉，眉宇间是凛冽得能把人逼死的狠绝，而眸中的寒意更像一只受到侵犯的豹子：“尉迟枫，你给本少住嘴，少在这张狂！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本少现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掐死？大不了共赴黄泉去渡这场姻缘劫。你难道当真以为本少不敢吗？还在这妄自尊大，口出狂言！”
　　他手上的力道还在不断加重，我的呼吸已然变得十分困难，却仍旧从容不迫地狠狠一个抬腿将他踹在一旁，咽喉之上的力道倏地便尽数泄了下去，我一手抚着胸口微喘着气，另一手拔出腰间配枪来对着他扣动了扳机，呼啸而出的枪弹不偏不倚命中他左臂，暗红色的血液瞬间随着枪声蜿蜒而下。他并没有丝毫闪躲。
　　我收回手中的枪，一把拎过了他的衣领，又是一个甩手，将他狠狠甩在了牢房墙角。
　　“枪弹上涂抹有两种药物，一种药物是止血药，它可以确保你不会在明日执行枪决这一极刑之前因流血过多而死。而另一种药物有毒性，名为噬心蛊，但毒性并不剧烈，只不过不服解药的话，就会让人永久感受到心肺撕裂般的剧痛，就好像嫣儿当日所经历的一样。”
　　“你曾经带给我和嫣儿如此剧烈的痛楚，如今我拿来，悉数归还于你。”

　　“好……好……”他踉跄起身，笑得是恍如鬼魅一般摄人心魄的凄厉，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我推出牢房，声嘶力竭得几乎咳出血来，冲着我拼命吼道:“滚，滚，马上给本少滚出去————”
　　而我趁着他还没有将牢房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一个扬手又狠狠甩了他一掌：“尉迟烈，你也知道疼了？那当初你妄想设计陷害我的时候，又有没有想过我的嫣儿一定会经受比你多上百倍千倍的痛楚？这点疼算得上什么？”我高高扬手指向自己心口的方向，脸颊上居然是克制不住扑簌簌滚落而下，蜿蜒成河的清泪：“你知道我所经历的又是怎样撕心裂肺，挫骨扬灰的痛楚吗？同样胜过你百倍千倍。那种痛楚，噬心蛊都无法给予你。”
　　“尉迟烈，你那一枪，足足杀了三个人啊，你又可曾知道。”

　　音落，我再也未多看他一眼，转身踏着盛城监牢小窗中洒在地上恍如银白天河的月光，一步一步，踏出了这令人作呕的地方。在我看来，今夜格外锦绣无暇的夜空却是一片暗淡，云翳浓厚，就仿佛那双再也不会睁开，再也不会对我娇俏无比地笑的剪水双眸。
　　“嫣儿……”
　　一声轻唤层层叠叠荡漾开来的都是深情，心口的位置复又疼得使我无法忍受，我扶着一旁铁制的冰冷高墙，再也没有半分力气可以直立起来，终究是无比颓然地瘫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