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欢》叶千风

8、不见

　　等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呢？

　　一月三旬，一旬十天。上旬十天像过了十年，昼夜忙碌仍觉得时间漫长；中旬十天说快不快说慢不慢，欢喜不是哀愁也不是；下旬十天开始在心里倒计时，一天比一天开心，要见面的前一天晚上会兴奋得像假期前一晚一样。

　　一个月尚且如此的话，那经年累月的等待岂不是更折磨人。

　　因此，程悦谈恋爱有三不，头尖儿上排着的就是不异地。

　　可程悦也太过不厚道。古语有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不愿意长年累月的等人，怎么就把这苦差事留给别人来了呢。

　　所幸一个月倒也不长，眨眼的功夫也就过去了。

　　本该程悦回来的这一天，整个艾庄都像是呼了一口气活了过来，被艾尚压下去的低气压终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消散了。

　　束发高冠，起衣熏香；骑高头大马，走光明大道，艾尚，心内甚喜。走时还特意带了一件披风，因为这艾大人啊，哪哪都好，什么都大方，唯独对自己的心上人，生怕被别人多看去一块肉。

　　大概鹭鸟衔枝，蚂蚁穿孔的功夫，艾尚到了街市上。四周环顾，哪里有程悦的人影？虽心内隐隐不安，艾尚也只当是自己来早了。

　　艾尚何许人也？三岁读书，四岁作诗；少年神童，青年智叟。

　　可人最怕自欺欺人。

　　去时朝阳未起，归时晚霞漫天。从清晨到日暮，从熙攘到稀疏，艾尚等了一天。大街上人来人往，可哪个都不是程悦。

　　“可能是有事耽搁了，我们明日再来。”艾尚对身边的随从说。可主人做事，哪里需要跟下
　　人说明呢？不过是借此安慰自己，或者确切一点说，欺骗自己罢了。

　　明日复明日。艾尚日日去大街上等待，最终也没有见到程悦。

　　心下的那点不安，即使刻意回避，还是变成了现实。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她，可连她从哪来都不知道，又从何找起？又害怕她哪天回来，被哪个不怀好意的拐走。艾尚从没有这种无力感，第一次遇见就一败涂地。

　　这世上分两种人，一种是看得开的，一种是看不开的。看得开的，即使发生了天大的事，也不能在他心上留下一点痕迹，日子该怎么过活还是怎么过活，地球离了谁不是转；看不开的，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觉得是天大的事，小动静也能引起蝴蝶效应。

　　艾尚是哪种人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所有碰到心的事，都是大事。

　　而说句肉麻点的话，程悦就是他的心。

　　说来也奇怪，艾尚与程悦，满打满算认识也不过才六个月。艾尚一个商人，从小被算计到大，别说是六个月，就连与他合作六年的何先生，也没得到他丝毫的真心。对于一个相识不久的人，何处来的这样深的执念与牵挂，以至于在六个月内就娶了对方？

　　大概这就是爱情吧！

　　程悦没有回来，艾尚的天没有塌，但心空了......

　　他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锻炼身体。身体康健，但再也没有笑容。并且开始信鬼神之说，定期去寺庙祈福。求她早日回来，就算不能，也希望她处处安好。

　　去寺庙祈福之人多是妇道人家，艾尚形神俱好，因着祈福倒是收获了一堆芳心。但稍一询问，便知家中已有妻室，因此又碎了一地的芳心。偶有愿意做妾的大着胆子搭讪，往往也被艾尚一眼瞪走。

　　但毕竟是佛门圣地，大多时候艾尚是清净的。上完香，去找师傅解禅。回回如此。时间久了，倒多了几分随性，有些执念也渐渐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