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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疯子沈吟 ...

  •   沈吟这一遭上任路真是损肝伤肺,去了半条命,躺在庭院中迎风如海棠春睡。

      居同野掸掸上衣站起来,想着这满足胡言乱语的小子卖了能换几个钱。想到这里,暗暗发颤,幸亏这不知来头的小子遇到的是自己,否则外头尽是魑魅魍魉不安好心者,抓进去判个藐视朝堂之罪都算他命好。

      曾响瞧他家县太爷堂而皇之悠然酣睡,自觉闯了大祸,霎时想到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堂堂捕快竟然想着违法乱纪亲手送自己进监牢,先打了自己一巴掌,叹道:“哎呦喂,这都什么事。大哥你说县太爷醒了会不会怪罪我们?要不咱先逃个。”

      “县太爷?疯子还差不多。”居同野怕吵着人,压着嗓子道。

      曾响后悔巴掌打得太重,捂着侧脸面露委屈,像是挨的是大哥亲手打的巴掌:“不不不,大哥他到底是不是县太爷?”

      居同野看着躺椅上的沈吟,身形消瘦,形容幼稚,醒时不安不分,睡时也显胆大包天,这模样看得他心慌意乱,似是冒充县太爷之罪是自己调唆的:“不是,把他送进去吧。”

      曾响一愣:“送进去?送哪儿?”

      上任县太爷来时两袖清风,为了调任更是一无所有,走前便把能带走的都带走全当添补。唯一留下来的浴桶还是上上任县太爷特意从外地给小妾买的,骡车上放不下,才扼腕叹息放弃这一块到手银子。

      因而衙门里,连多余的板凳都没有,空炕倒是多,铺盖只有居同野偶尔留宿用的一套。居同野自己都不好意思叫人瞧见,何况还是这细皮嫩肉的小疯子,怕他扎得千疮百孔。

      有比没的好,冻病了可没钱给他买药吃,要怪只能怪他心比天高妄做县太爷,居同野指望他换点银子,挥挥手叫曾响一边玩去,亲自动手把沈吟的抱进屋内,捻起被角小心卷成个蚕蛹,扭头要走,却见那露在外的脸煞是好看,心如春水,叫人忍不住立足观赏。

      出门在外,好不可怜。居同野打小没人爱,自个儿爱自个儿,养条小狗也得给个温饱,何况还是换银的狗。

      居同野叫曾响看好小疯子,寸步不离,撒尿拉屎也得盯着,玩意一个不留神叫人跑了,到手的银子便飞了。

      曾响把沈吟行李送进来,薄薄的包甚是可怜。本来还有身衣服,如今穿在身上,更显一无所有。

      居同野掂量一把,手感告诉他有书和文房四宝,没有官府和官印。哪门子县太爷上任不带官印?官服可以赶制,没听过赶制官印的,是个胆大妄为的小疯子无疑。顺手搁在屋内,他抬脚朝外走。

      曾响惴惴不安,觉得大哥这是要弃自己跑路,忙拦着他:“大哥您去哪?”

      居同野瞧不起他小弟的智商:“能去哪?去打听谁家走失孩子了。”

      曾响无辜地问:“那找不到怎么办。”
      居同野怒道:“找不到你拉回自己家养。”

      “不不不,我媳妇还没过门呢,多张嘴算怎么回事。”曾响连忙摆手,眼角余光忍不住瞄着床上那人,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那未过门的媳妇有没有他好看。

      居同野恋恋不舍地摸出几个铜板塞与曾响,嘱咐他买点白面馒头,等小疯子醒了给他填肚子,别抠门省钱,得给人家名贵孩子养得白白净净好换银子。

      沈吟蒙头大睡三天三夜,浑浑噩噩睡得不知此身何境,身子都不带滚的,也幸亏他不滚,否则早就被扎醒。偶尔醒了,有曾响伺候他吃馒头喝清水。

      居同野料到小疯子醒来会折腾得鸡飞狗跳,趁此机会打听谁最近要去附近县城办事,顺便打听一二。不过打听此事不在于一日两日,人都醒了,还没有个消息。

      沈吟醒了之后,只觉得浑身上下寸寸如被针扎,枕边一堆馒头渣滓也不知是谁剩下的。他吧唧吧唧嘴,尽是一股馒头酸味,偏偏不记得自己吃了馒头。醒来只见曾响,登时阴沉着脸,满脑都是居同野,问及去处。

      曾响糊里糊涂道:“他啊,去给你打听爹娘了,小兄弟别急,一定能找到你家的。”

      沈吟一琢磨,这两捕快是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也不知爹娘是怎么生出来的,怎会如此蠢顿。沈吟指着自己鼻子,面上犹自盈盈带笑:“你叫我什么?”

      “小兄弟。”曾响把沈吟那身春蓝外袍拿进来,搁在床上。他见到皱巴巴的衣服跟自己被拧了似的,浑身别扭好不难受,忍不住拿去洗涤干净,还用烧得炙热的水壶底熨烫妥帖,叠得整整齐齐,领是领袖是袖,到底没有多此一举。

      沈吟坐在床沿,曾响立即殷勤地蹲下来伺候他穿袜穿鞋,沈吟想还真把自己当行走的银子,他白得了个人伺候,反倒乐意之至,趁低头时窃笑,抬头时恢复了嚣张模样,把脚伸过去,示意他穿:“本官……不是,你大哥怎么跟你说的。”

      “你真白。”曾响忽的嘿嘿直笑。

      沈吟一点都不想听这话:“用得着你说。”

      曾响见他欢喜,自己更欢喜,抖开外袍,利落地伺候穿衣:“他叫我别听你胡说八道,只当放屁,等他回来再说。”

      “放屁。”沈吟骤然怒道,柳眉倒竖,一副横挑鼻子竖挑眼嗔怒模样。

      沈吟说放屁和居同野翻白眼一样,没有任何威慑力。因而曾响也不怕,耐着性子笑着哄道:“是是是,我放屁,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

      沈吟发现自己鸡同鸭讲,怀柔政策彻底失败,便掐着他的脸,抿着薄唇皮笑肉不笑道:“知道藐视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吗?”

      曾响越看沈吟越觉得他像笑面虎,理应似阳光淋淋洒洒的笑,却带着刀尖和血腥。打了个颤才意识到沈吟话中有话,他也不是怀疑他究竟是不是县太爷,这样优秀的人儿说什么他都信。曾响拼命摇头,愣得像根空心大萝卜:“不知道。”

      沈吟双手后背,似背似念,嚣张跋扈道:“藐视朝廷大小官员,一律视为藐视朝廷,谋逆犯上!”沈吟悄悄打量曾响的表情,见他吓得七魂六魄皆飞云外,各个找不到回家路,知道此刻需得再加把力道,“主犯者斩首示众,满门流放,女眷充作官奴。曾响,你家几口人来着?”

      那句话带钩,把曾响本就不大的胆子勾出来剁碎了喂狗。

      曾响咚的一声跪下,听着人膝盖就疼,就见曾响哆哆嗦嗦地抱着沈吟的腿,像是一撒手他就会把自己斩首示众,哀嚎之话断断续续好歹连成了句:“大人我错了……我我我……我没有藐视朝廷命官啊,我和大哥都没有。我家一共就六七……不不…...是十五口人,算上我未过门的妻就是十十六……还有两条狗一缸鱼,鱼太多了数不清有多少只……”

      “明白就好。”沈吟甚是满意,不吝啬满脸洋洋得意,如桃花贴面,“对了,这事别跟居同野说听到没,本官这次来是有任务在身,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听到听到……”曾响把胸膛拍得咚咚咣咣一阵春雷炸响,指天立誓,那叫铿锵有力振振有词,“我曾响再此立誓,一定遵从,如违此誓,叫我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又觉得这寻死觅活的话全无可信处,得有个新奇的让天仙一般的县太爷相信无疑,“到手的媳妇飞了!”
      沈吟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威慑力翻倍:“你有媳妇了?”

      谈起媳妇,曾响犹如吃了十万个豹子胆,爬起来傻笑道:“有了,才定下,等她大点就娶回家。居大哥偷偷看过,回来告诉我可好看了。”

      沈吟暗骂他傻,面上不改颜色,似是无意:“居同野呢。”

      曾响欢喜未散:“居大哥还没,大人您给居大哥说一个?”

      沈吟磨牙切齿地踹他:“禄蠹!”

      曾响常常平白无故的挨骂挨打,习以为常,不知哪里犯错惹恼了他:“大人是饿了么?锅里还蒸着馒头。”

      “去把居同野给我叫来。”沈吟醒来不见居同野,怪想念的,又招呼道,“回来!先把馒头拿来。”

      居同野就知道沈吟醒了之后不会有好事,混世魔王一般的人物,还不时常闹个鸡犬不宁人仰马翻?幸运的是衙门里只有两人,不幸亦如此。

      衙门里没有仆役,沈吟把曾响当仆役使唤,又把居同野当随从,要求他时刻跟随,听从吩咐,不可懈怠。

      居同野知道暇州不可能出案子,跟着沈吟不过是端茶送水捏腰捶背,捕快虽算不得什么官,但也守卫一方安宁寸土不侵,哪里能做随从贴身伺候,自是万万不从,连推说巡街此等要事不得有松懈。

      沈吟料到他会如此说,早有准备,好整以暇道:“曾响去了。”

      居同野上上下下没找到曾响,当下只想冲到街上揪住他噼里啪啦爆揍一顿。

      沈吟也不为折腾人,免得居同野脾气上来认定是作践,他识人善用的本事炉火纯青,不过几个照面就摸清楚了居同野的脾气,因为天生带笑,更显得和颜悦色,似撒娇似撒泼:“去把过去的卷宗拿过来我瞅瞅。”

      居同野见他面带桃花的样子甚美,可美用在他身上是亵渎,见他那纤细弱柳身总是笔直挺立,而自己那些花儿的感觉更是一种冒犯亵渎了。不过竟然想要卷宗,这小疯子还真把自己当县太爷了?

      见居同野迟迟不挪脚,沈吟往椅子上一坐,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桌面上,一声一声地向上蹿着,直蹿到居同野心坎里去。

      沈吟问:“怎么,不成么?要我亲自拿?那也行,你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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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疯子沈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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