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皈灵》菲梧君

3、迎客

　　一路飞驰，真真是用了我十二分的劲儿，拈手变化间，一身粉色浅纹裙从肩膀处开始向裙尾蜕变，换成了银色金丝披风长袍，坠珠纤丝雪裙。左手一个响指，头上立刻多了一个小巧的水晶冠。今日迎的是贵客，衣着上是万万不可以怠慢的。

　　行至渡口，灵界三族的人都静静的站着，通身晶莹剔透，以骨架勾勒而成的骨船此刻正在缓缓靠岸。

　　婆婆一人在前，灵界三族族人在后，站在三族最前面的自然是各族中辈分儿最高的长老或天赋绝佳的后辈。无一例外的，大家都身着参加灵界大典的衣袍，敛色以立。

　　我虽不是辈分儿高也不是天赋好，但因婆婆平日里都让我跟随在侧，所以婆婆身后，灵珂族极靠前的位置，自然给我留了一个。眼看着骨船上的人就要下船，我便只是悄悄的随在了队伍的最尾。

　　身形刚刚站定，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穿越人墙，直射在我的身上。

　　我挑眉，抬首与之对视。

　　是一个身量挺拔的少年郎，剑眉桃花眼，桃花般鲜嫩的脸，竟比寻常女子还要嫩上几分，桃花脸上的桃花眼下还长了一棵小小的桃花痣。这般长得三分妖媚七分英俊，只是头上斜插着一只彩色的翼羽，非凤非凰，不知是什么鸟的羽毛，色泽倒是饱满鲜艳的很，周身流光溢彩。这少年郎脚踩祥龙银花靴，身披银龙祥瑞衫。只是，可惜可惜，我不禁撇撇嘴，这浑身上下举手投足间的贵气，竟让头顶那根杂毛削弱的七七八八。

　　婆婆右手拄着法杖，上前一步，左手搭上右肩，微微颔首，“寰煜殿下。”

　　灵界众人相继，左手搭在右肩，右手搭在左肩，身体微微前躬，“恭迎天界大殿下。”我亦在最后跟着躬身行礼。

　　原来这就是天界大殿下。我不禁心中暗笑，难道天界贵胄都是这般，喜欢在头上插羽毛不成。究竟是我审美有误，还是天界品味独到？

　　寰煜快步下船，走到婆婆面前，恭敬的行了一个晚辈礼，“婆婆，许久不见。”

　　天界此次跟着来的有四个仙娥四个仙侍，八人也垂首跟着下船，瞧那眉眼倒也算可人。八人手上齐齐端着八个白玉盒子，看那盒子周身流转的仙气，便可知里面装的绝非凡品。这八人不能双手合实行礼，只得半鞠一躬低头，“拜见掌灵右使。”

　　婆婆颔首笑了笑，“殿下幼时曾来过灵界，如今几千年过去了，可曾还记得？”

　　寰煜的目光向队伍后面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嘴角缓缓的勾起一个浅笑，“婆婆您我自然是记得的，只是对灵界的美景有些生疏了。”

　　“根据灵柱的神示，距离此次灵界圣灵子的选拔大会还有三天时间，殿下可以让仙灵引路，在灵界四处走走。”婆婆随和的说。

　　“既然如此，我看她就很是合适。”

　　寰煜抬手一指，站在我前面的仙灵逐个退开，陡然把我空了出来。见状，我便也识趣的向旁边撤了一步。

　　谁知这寰煜浅笑变坏笑，“最后迟到的那个仙灵，就你来引路吧。”

　　我微怔，抬头第一眼看向婆婆，婆婆脸色一沉，我心中暗叫不妙。这天界的寰煜究竟安的什么心，引路便引路，何须非要挖苦我一句。

　　“溪儿，你过来。”

　　婆婆唤我，我自然乖乖上前。

　　“既然殿下钦点你，你便带殿下在灵界随意走走，这次可不要怠慢了。”

　　迎着婆婆微怒的眼神，我表面乖乖垂首，“是，溪儿遵命。”一副笑脸面上挂，我转头看向寰煜，“殿下，请随我来。”

　　寰煜得逞般的看了我一眼，头上的彩毛都跟着颠了一颠，稍作一顿，也跟了上来。

　　这般得瑟，你以为灵界是谁的地盘？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我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不知这位仙子芳名？”寰煜微微一笑，在我眼中分外可憎。

　　“鸾溪。”我冷声道。

　　“哦，鸾小溪啊。”轻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鸾溪。”我咬牙。

　　“本殿记住了，鸾小溪嘛。”

　　这天界大殿下真真是人可以貌相，这桃花一般的性子，在婆婆面前尚且知道装作仪表堂堂有规有矩，如今剩下他我二人便如此放荡不羁爱自由。

　　我在前引路，寰煜便随着我。忍了一路，终于将身后灵界众人和天界那个八位俊美的随从远远的隔开了一大段距离。

　　脚下陡然加速，寰煜似乎也有所察觉，亦加快脚步跟着我。

　　眼看前面就是圣灵湖，可是这灵湖一向是雾气萦绕，若是不熟悉地形之人，自然不知道灵湖的边境在哪里。

　　加速到了湖边，我陡然一停，向旁边一闪。

　　身后的寰煜猛地一顿，脚下一滑，身体向前倒去。

　　我不禁哈哈一笑，然而才笑了两声便僵住了。

　　只见那寰煜，身子都快触及湖面了，愣是硬生生的悬停住了，身形一紧，便完好无损的收了回来。

　　寰煜站定，慢条斯理的整着衣服，挑眉一笑，“你竟敢戏弄本殿。”

　　我亦不服，“我可有推你？又可曾绊你？殿下自己走路太急，却怪我一个小小的引路仙灵。”

　　看他快要发作，我即刻冲着湖面中心大喊，“大家别看通灵镜了，天界大殿下就在湖边。”
　　灵力将我的声音带着回音扩散而出，原本安静的圣灵湖，刹那间发出一阵嗡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万千个成群的光球急速的向湖边涌来。

　　寰煜很明显还没搞清楚状况，便被飞驰而来的一群仙灵围在中心，光球成顺时针旋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围着寰煜，好不热闹。

　　“当年那个奶娃娃，如今倒是长得养眼的很啊。”

　　“不错不错，天君和天后倒是生了个妙人儿啊。只是头上这根鸡毛插的俗气了些。”

　　“大殿下可还记得我是你六姨母的三姑妈的表侄的嫡孙啊。”

　　“原来这就是天界的大殿下啊，真是比镜子里更加神武几分啊。这小脸真是俊俏，来来，让老太婆我摸摸。”

　　“林老太，你是凡界的媒婆做多了吧，我天界殿下也是你可以染指的？”

　　“斗冶神君，你都圆寂几千年了，还这么较真干嘛？”

　　“老木，快看啊，我天界真是人才辈出啊，哈哈……”

　　“欺我灵界无人不是？灵瑜族不是出了个翎坤么，我看也不比他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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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慢！”光球环绕的中心，突然弹出一个火光萦绕的光罩。

　　“哎呦，烫烫烫。”周遭的光球迅速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四散而开。

　　见状，我反手引来圣灵湖中的水，一浪盖在了寰煜的火罩之上，水火相冲，火光散去，水珠也蒸发成了雾气，使空气越发的朦胧。

　　“火光会灼伤他们的灵魂，他们也只是好奇而已，殿下此举未免过分了。”我一个箭步上前，将众灵护在身侧。

　　寰煜被我一睨，心下也知道刚才有些鲁莽，倒是没有什么天界殿下的架子，转身向湖中的灵魂们一拱手，“方才寰煜无知，还请众位海涵。”

　　见他认错诚恳，毕竟不知者无罪，灵魂们倒也大度，一个个摇头晃脑，“罢了罢了。”

　　大家慢慢散回湖中，岸上只留下了老木和一个身着铠甲的中年人，这中年人我以前有见过一两次，可他并不是时常出来的。他的面部轮廓很硬朗，倒像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右侧的眉骨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一双眼宛如雄鹰之眸，被他盯着久了，普通的人不免不寒而栗。

　　不过他们在寰煜眼中，只是两个光团罢了。

　　“小鸟儿，你可知这是何人？”老木拍了拍身侧之人的肩膀。

　　我摇头。

　　老木捋捋胡子，道：“这位便是蛮巫之乱拯救四界的天界战神，罡宇。”

　　我暗暗腹诽，果然是战神，即便现在没有法力，也能在气场上给人以震慑，不禁垂首抱拳，“小辈鸾溪，见过战神前辈。”

　　罡宇和煦的一笑，“小鸾溪不必多礼，不过是身前些许虚名罢了。”

　　“罡宇伯伯，真的是您？”一旁的寰煜眼睛微微变红，他慢慢的靠近罡宇的光团，伸手却无法触摸到实体。

　　“小煜长大了，三千年过去了，天界可好，你们，也都可好？”

　　寰煜抑制住心中的五味杂陈，“都好，伯伯放心，伯伯在这里可好？”

　　罡宇爽朗的一笑，“那是自然，这圣灵湖中有很多志同道合之友，只是，”罡宇的神情微微暗淡了一下，“罢了，她自有她的道法。”

　　我深知，他这一顿，是在追忆已逝的灵主慕玥，不知为何，我竟断然认为他就是这般想的，明明这是我们的初次交谈，我却仿佛不怕他鹰一般的眸子，总不自觉的想靠近他。

　　难道，我鸾溪竟然喜欢比自己大几万岁的男人？

　　啊不不不，自然还是年轻人更朝气蓬勃一些。况且我还这般年轻，这想法断然要不得。

　　“小鸟儿，你怎么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老木翘着他那万年不变的兰花指，在我的身前飘来飘去，“不过仔细看看，你这孩子眉眼里到有几分像罡宇。”

　　哦？我不禁微怔。

　　罡宇自是也飘了过来，我俩大眼瞪小眼，互相把对方打量了个遍。

　　“哈哈，哈哈哈哈，老头儿我信口一说，你二人还当真了，哈哈哈……”

　　顿时，我和罡宇满脸黑线。

　　我转头，低吼：“老木！”

　　“哎，哎哎？你俩这大黑脸，此刻真真是如出一辙。”

　　寰煜在一旁双臂环抱，一脸纳闷的看着两个光团和一个仙灵闹的不亦乐乎，明明就是一团光球，这哪里来的像不像一说？

　　“不过，我刚才听见众灵提到灵界翎坤，他是何人？”

　　我们三个顿时停了下来，我摸摸下巴，回忆着，“说起翎坤，我也有些陌生，千年前见过一面，而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只记得他是我灵界灵瑜族遗失在外的血脉，不过比我大个些许岁，却沉稳安静，人生无非两件事儿，闭关修炼，抚琴阅书，闭关修炼，抚琴阅书，周而复始。”

　　灵界到处都是他传说，然而他却鲜少露面，灵界万千少女仙灵，皆将这厮作为梦中情人。

　　一说，翎坤天赋异禀，天生的血脉之力极强，又生的丰神俊朗，没准儿是灵界皇族与天界贵胄所诞的私生子。

　　二说，翎坤自小在外受那龙猪山的世外之仙点化，从此修炼之途一马平川，将来定是那超越六圣人的至尊之神。

　　三说，翎坤性子极其胆小，不敢与旁人对视而谈，所以只喜欢独处，不喜欢与人亲近，尤其是女子。

　　四说，但凡见过翎坤的人，一面之后便再也无法忘却，那种风华绝代，和举手投足间便可使的风云变幻的人物，是能时时刻刻让人记在心尖儿上的。

　　灵瑜族人人都称他一声“公子”，可是他究竟相貌几许，不知怎的，我竟真有些模糊了，岁月无情，想当年不过匆匆一次擦肩，短短的相遇，我只感受到他身上一种淡淡的距离感。

　　不过提到翎坤，老木倒是难得的一本正经，“小鸟儿肤浅，你若有翎坤一半的法力，我也不必总是牵挂于你。据我所知，翎坤是我灵界成界以来最为天赋绝伦之人，五百岁时踏入入门，一千岁成修灵之境，两千岁步入大成之境，如今我已许久未曾见过他了，恐怕快要触及最高境界——登峰了吧。”

　　我吐吐舌头，毕竟三千年，我不过是个入门四阶，在这等天才面前，仿若顽石与明珠，不过我本也不是心高气傲之人，他人强任他强，反正天塌下来，自是强者先去顶着。

　　寰煜一听，倒是莫名的来了兴致，“灵界竟有这般才俊，今日相迎的人中，怎么未曾察觉有如此人物。”

　　我啧啧嘴，“我们灵界的天才自然是在闭关修炼喽，哪里有空去迎你。”

　　寰煜以身高优势，俯视于我，“哦？今日天才不曾见，朽木倒是看见一根，鸾小溪，你这修为，也太弱了吧。”

　　我右手一压，以灵力相托，将自己托到于寰煜平视，“弱又怎样，与你何干？你想见翎坤，我成全你。”

　　寰煜用他那双轻佻的桃花眼逼近我，“如此甚好，劳烦领路。”

　　我拍拍手落地，算算日子，翎坤这次闭关也该出山了，毕竟再过三日就是圣灵子的选拔之日，他绝不会错过这场盛宴。

　　我扭头看向寰煜，花羽毛，等你看到我灵界的天才，看你还不羞的钻进地下去。

　　看着我们离去的身影，老木嘿嘿一笑，“还是年轻人好啊，有趣，有趣，闲来无事，罡宇你陪老夫下一盘棋可好？”

　　罡宇也哈哈一笑，抱拳道：“晚辈自当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