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逝者如斯 ...
-
日上中天，微风并不能驱除灼热。
他坐在树荫下，拿着一根竹枝，枝上穿过一只鸡，被火烤得金黄，油落到火中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又被他刷上一层蜜，喷香扑鼻。
一旁的地上，年轻男性双眼赤红瞪着他，因为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无法动弹。男子气得身后毛绒绒的硕大尾巴不断拍着地面，全被他无视，神色自若，尘土在他周身一寸尽皆消失。
“要吃吗？”他温和地问了一句，然后动作优雅地撕下一只鸡翅，吃了起来。
果然还是妖兽的肉质紧实些，富有弹性、嚼性，肉汁充足，也滑嫩多。他吃着，把口中的烤鸡和以前做凡人时的吃的烤鸡做对比。
就是不知道，相比起来，妖族的味道会怎么样——咳咳，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呢？开了灵智化了形，吃的时候总觉得是在吃人呢。
他自我反省了一番，然后在狐妖赤红的眼眸下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整只烤鸡，处理完所有骨头。
不过，没有太一一起真是遗憾……太一是谁？自己认识吗？
青煜辰有点疑惑地想着自己刚刚想到的名字。
道家里，那是道的别称。甚至有“道者，至精也，不可为形，不可为名，强为之名，谓之太一”一说。
其他的，屈子倒是有说过。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这么多年下来，他也知道，一些过于贵重的字甚至会让一个人承受不起。而“太一”这个名字，非大能不可担。
如果他认识，不会不记得。
“太一……”
狐妖一顿。
“你认识？”青煜辰眉眼一动，缓声唤。
妖族，东皇陛下。
狐妖恨恨闭上眼，不发一语。
青煜辰按下心中的悲哀，拎起狐妖，身形消失在林荫下。
远处，玉微淡淡抬眼，看了过来。
太上老神在在，“玉微，玉宸不是小孩子，他懂得照顾自己。”
玄都安静地在一旁独自对弈。
玉微道：“是稚童不会做。”
被堵了一下，太上了然。他就说，二弟怎么可能没气。现在火气可大着呢。
“朱忺说，玉宸信任我们。”太上道，眼眸澹淡，执掌道门的圣人身上温情褪去，太上忘情，“玉宸会这样。可通天，吾不信。”
通天教主……
“兄长偏颇。”玉微神色不动。
太清圣人浅淡开口：“吾不认为吾偏颇。”
玉微：“兄长在他搬离昆仑后就已偏颇。”
太上冷哼：“你把他给宠坏到这种程度！”
玉微：“兄长。”
太上反问玉微：“偏向自己弟弟有何不对？”
没有一点不对。
“玉宸最幼。”
“也蹦得最厉害！”太上恨铁不成钢。
痛心疾首：“当初就应该直接把他一直关在昆仑山。”
玄都手中动作停住，漆黑的眼眸静静望着自己那位似乎热衷于关小黑屋来表达他那一腔关怀的师尊。
玉微：“玉宸会溜。”
除非兄长您能时时刻刻盯着他，否则他就能撬开大阵，离开昆仑山，在洪荒上浪了个千万年再回来乖巧认错。
太上：“……”
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二弟这话说得没有一丁点儿的错误。
就算心里清楚，说几番气话，但就这么被二弟直接戳破开来，太上觉得自己有些想揍弟弟。
不论是向来省心的二弟，还是向来浪得无法无天的幺弟。
太上崩了自己的太上忘情道，唏嘘不已：“你说帝俊是怎么让太一那么个跟玉宸一样的……对他乖巧得不得了。”看得他可羡慕。
为了些许微薄的脸面，他把“混世魔王”吞了下去。
玉微耳根微红。
玄都：“师尊，弟子有事，三日后回。”
在太上还来不及挽留事，玄都直接离开，留给太上一个冷冷的背影。
太上没心情调侃一下二弟，只觉得自己的师徒情谊的路上简直坎坷不平。
“玄都惯来敬重兄长。”玉微道。
太上：“玉微觉得，玄都近来不对？”
玉微淡淡颔首。
三教之中，多宝入门最早，但名义上的三教大弟子却是玄都。
玄都很不对。
等太上离开，玉微给自己倒了盏茶。
水烟朦胧，模糊了他的眉眼，氤氲出一片温柔。
昔者已逝，不可追。
耳边依稀是弟弟的声声恳求。玉宸焦急地要冲破大阵，救下东皇太一。
而他和兄长开启了大阵，拦着弟弟。
等玉宸打破大阵，赶到巫妖战场时，只听到泣血的哀鸣。
那是失去至亲挚爱的三足金乌发出的哀鸣。身为太阳星神祇的东皇太一，在妖皇帝俊身殒后，拉着祖巫自爆而亡。
哀鸣阵阵，响彻洪荒。不甘，怨恨。恨意滔天。太阳星亦为之哀恸。
如数万元会之前，殒落的祖龙和盘凤，带着对天道不公的怨恨。
那是玉宸第一次哭泣。
泪水滑下，他死死咬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玉微合眼，长长的眼睫搭下，更显得肤如昆仑雪玉。
-
将杨婵镇压在华山下后，杨戬刚刚对着妹妹的凌厉眉眼突然有些哀伤。
那是婵儿，他的妹妹。
他在母亲面前，立誓会守护着一辈子的妹妹。
他剩下的惟一亲人。
甲未卸，紫衣出现。
少阳问：“为何？”
杀了那个凡人，还有那个孩子，这一劫便不会掀起。
杨戬也不用死。
少阳淡漠的想。
“小师叔，如果是你的妹妹这样做，你也舍不得杀了她心悦之人。”
少阳眉目冰冷，超脱红尘，高踞云端冷眼看众生苦难：“我的妹妹，不会如此愚昧。”
他从始至终，都不喜欢杨婵。
他亲近杨戬，自然就不喜欢未来会害死杨戬的刘沉香，连带着不喜杨婵。
不管是何原因，他所看到的，就是杨戬死在刘沉香的斧下，神魂俱灭，连尸身都找不回。
因为爱情，因为哥哥强硬拆散自己与爱人，因为被哥哥镇压在华山下，就看着自己的孩子杀了保护自己几千年的哥哥。最后看错误酿成，都不敢说。
如果她曾在与刘沉香会面时，说上那么一两句关于哥哥的话，杨戬也不至死。
这不是愚昧还能是何。
“小师叔。”杨戬无奈，“婵儿还小。”
少阳嘲讽：“小到比我还大。”
杨戬哽住：“……”
确实。婵儿只小自己几岁，而小师叔在封神时才出生。封神时，自己都已经大罗金仙，婵儿也跟着女娲娘娘随侍不久。
“明知瑶池不允天庭谈情说爱，还违背天条，甚至诞下人神之子。”少阳嗤笑，“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不，连伤疤都没痊愈。”
杨戬和杨婵的母亲，曾经天庭的长公主，因为与凡人成亲，剩下杨戬兄妹三个人神之子，丈夫和长子当场死亡，自己被擒缚上天庭镇压，全家只余杨戬和杨婵侥幸逃脱。要不是当时玉鼎从玉泉山来昆仑山的路上遇到，又觉得杨戬与自己有缘，顺手救下，世间有无二郎神和三圣母还当细细琢磨。
昔年母亲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丧亲之痛难以忘怀，杨婵就折腾出这一桩事，这是嫌自己哥哥还不够累吗？这是存心让哥哥这个司法天神为难！
“天机我已屏蔽，但它会告知昊天，瞒不了多久。”少阳冷道。
杨戬脸色有些发白，揉了揉太阳穴，“小师叔，这事你别管。”
少阳看着他，不言不语。
“小师叔要晋入准圣，就好好闭关。总不可能师侄堂堂三代首席解决不了这件事。”杨戬温声道。
少阳“哦”了声。
让他闭关，然后等他冲击完准圣一出关就接到杨戬的死讯，火急火燎赶去却连他尸身都寻不到？
开什么玩笑！玉鼎师兄肯定会疯的！
但他想了想，应下。转身离开。
杨戬也带着疲惫，离开华山。
少阳回到宫中，就取出一面小小的镜子——这是昆仑镜的复制版，可以用来联系正拿着昆仑镜的玉鼎——他输入灵力。
镜面上，道者精致的眉眼涵霜覆雪，冷意入骨。
“杨戬师侄打算把自己折腾死。”少阳毫不客气地道。
玉鼎长眉一蹙。
把一切告知玉鼎后，少阳处理好一切，淡定地忽视如来佛祖发来的请函，闭关。
总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能把昊天强硬地压下去。爹爹是可以震慑昊天，但昊天都敢在天道的帮助下暗算他了。
他就不信，等他到了准圣，昊天还能够找来准圣杀他！
不过昊天瞒天过海来对他下手，爹爹肯定是知道的。爹爹也不过是觉得有青萍剑和三宝玉如意在，他不会有事才没太理昊天的小动作。
仇，自己报更开心。
少阳笑得眉眼弯弯，凤眸眼底高傲凌厉。
这一刻的神情，似极了掌代表杀伐的诛仙四剑的上清圣人。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21.逝者如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