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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阳国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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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行山野,来到前几个小时熟悉的大宫殿。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其实一切都变了,红绸带静静地垂下,红灯笼里的灯也没有亮起第一次橙光,还有一张喜字没有贴在对称的左门上,空气里漂浮着似有若无的花香味。似乎一切还定格在准备的时刻。
大殿里热热闹闹的人沸如同穿堂的冷风,留下冷冰冰的寂凉。人不在了,山林里的鸟鸣不在了,天空东北方向飘来黑压压的云层,仿佛下一刻会承受不住水量掉下来,当黑云笼罩张家祖屋,淅淅沥沥的雨滴刷洗还没有开始就结束的订婚宴。
雨越下越大,到最后,付南生和唐方行不得不到祖屋大门口下躲雨,两人不约而同的,绝口不提进入祖屋,因为偌大的宫殿里,所有人,统统消失,包括比他们提前一步的三个修真者。
这个房子如今没有什么价值,如果有,遮雨算一个。
这场雨来自东北方的竹林上空,仿佛在暗示着他们最终的地点不是祖屋,他们要找的东西在竹林深处。唐方行告诉付南生,林子里只有一个建筑,是破败的九层石塔,而付南生是只知道这个石塔的。在屋檐下等了十几分钟,雨还是那样大,没办法,两人决定冒雨前行。走进竹林,光线变得更暗,时间好像一下子跨越到下午六七点,事实上,现在刚刚好是十二点,日头强烈的时刻。
所有看上去不合情理的环境和事物都让两人提高警惕。
付南生后悔了,唐方行没有骗他。可以控制云雨,瞬间把上百个人大变活人,这法力,没个几千把年的功力说出来他都不相信。
唐方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停下来,指着一处:“我们到了。”
话音刚落,竹林突然充满了肃杀气息,汹涌冰冷的鬼气从枯枝烂叶下冒出来,往脚掌心钻进去,瞬间麻痹。竹林里完全没有一丁点光亮,可是他们知道周围四处都是人。
不,它们不是人!
它们迅速用绳子绑住了两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两人像鬼压床一样动不了,眼睛适应了黑暗,发现他们在转移。付南生感觉扛着他的这只鬼很熟悉,这是很奇怪的感觉,因为和他碰过面的鬼要么被他收了,要么被大佬们收了。认真一想,心脏吓到飞起。
这些鬼,不就是在白江市的学校里血拼过一次的鬼魂么!它们不是应该早就被组织处理干净了吗?怎么全都来到了竹林里,它们这是要搞什么事情。他再怎么不机灵,也想到一个可能。
组织里的内鬼还在,并且位高权重。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走这么多罪犯,没有一定的权利是实现不了的。
在绕过一个山路的转折处,付南生看到了尾随的小鬼,其中有一个双手捧着一个银白色的头冠,头冠中央的花蕊有一颗小小的乳白色不规整石头。此物是之前吸血鬼贵妇所言的家传宝贝,可以穿越时空的圣物。
不仅放了鬼,还把物归原主的宝贝又偷了一次。
不知道怎么的,付南生心里给某个内鬼一个大拇指。
这是有多丧心病狂的家伙才干得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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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层石塔一如既往的荒凉,杂草丛生,石塔和竹林之间的界限早在岁月中消失踪迹,原来是挖了一条沟渠,现在放眼看去是一片夹杂的杂草野竹。竹林里走出一条黑色的队伍,它们走到看不见的沟渠上,那个捧着头冠的小鬼把宝贝递到领头的狐生手上,这一次,叫做狐生的老鬼没有穿着黑色西服,而是一套紫红色的官服,头戴黑色乌纱帽,脸颊青白凹陷,瞧着更有气势。
他捧着头冠,走到唐方行身边,呆板的表情多了痴狂的情绪。
唐方行被两个体格健壮的男鬼扛着,其中一个鬼在走来的路上一直咬牙切齿,在她耳边阴恻恻说着血债血偿这句话。
“白娘,我们几千年的恩怨,终到了一笔勾销的时候。”
然后,老鬼把头冠戴在她头上,松松垮垮,到底是没有掉下来。一开始唐方行没有什么感觉,后来觉得脑袋有些热,有些陌生的记忆似乎随着时空大门的敞开钻进她的脑子里。
一个看不到的界限横跨在竹林和石塔之间,当众鬼跨过界限,仿佛脱胎换骨,皮肤逐渐饱满,眼神灵动,充满生机,与正常人一样。而天空万里无云,天气晴朗,空气干燥。付南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里不是原来的地方。
而唐方行也终于知道了围绕在白娘的恩恩怨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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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生是阳国享誉盛名的大官,他的儿子狐愚也是阳国富有名望的君子。二人一生为阳国的百姓兢兢业业,立下了许多功劳。可是,自从老皇帝死后,新帝上位,执政手法残暴,老百姓是苦不堪言,上谏的大臣,官阶有大有小,有老有少,可是,结局都一个样,死状可怜。狐家是世族,不敢毁了全族人的性命,平日里打擦边球一样在皇帝看不见的地方,不在意的地方做些惠利民生的事情。
直到玄国敬献的大玄,传言有神奇法术的仙女。
叫人大跌眼镜,皇帝居然爱上了她。
狐生通过多方打听,思虑良久,设计考题,最终确认白娘是个心善的人,想要联合白娘一起说服皇帝。那里想到,皇帝表面上对闯入大殿进言的白娘那是百般答应,许多大臣应声附和,也得到皇帝的认可。人人都觉得会迎来更加强盛的阳国,哪想到,就一个夜晚,凡是在大殿上说过话的大臣一部分死在家中,连同他们的亲人。狐生这些剩下的大臣们知道白天,皇帝会落下诛九族的命令。
神通广大的白娘怜悯他们,带他们几大家族的人和随行的一些军队百姓来到一个新的世界。白娘说这里是她用神丹创造的另一个世界,存在另一个时空,他们可以在这里繁衍生息,她会沉睡在这片土地上护佑人类。
但是慢慢的,慢慢的,这片土地上很快就产生出了王侯,原来大家共享的土地被划分,奴役开始了,战争开始了,干净的土地染上了鲜血。白娘是在一片凄厉的哭声中惊醒的,浑身的白衣染上了红色的液体。她才知道沉睡洞穴上的土地,刚被屠村,血流成河,血水渗入泥土里滴在她的白衣上。
回到地面,战火纷飞,她万分揪心,曾经的山水大地,到处都是战火,到处都在死人。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因为这是她开辟的世界,没有地府,没有天界,甚至天道都管不到这儿,她让数量少的人类变得长寿,却不知道岁月会增加人们的野心。
狐生变了。
“你说过要创造一个繁华盛世。”白娘质问:“为什么要发动战争?”
狐生美人入怀,哈哈大笑:“没有牺牲,哪来的强大啊。”
“你这样做,和阿昭有何不同。”白娘指着他
狐愚呸了一口痰,往日的君子风度被杀戮磨灭,他无以为意:“你说的是张楚昭,如今他只怕早已入土了吧。和我比,他还没有那个脑子。只会喊打喊杀,肚子里没有半点计谋。”
他洋洋洒洒地夸耀自己,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人已经变了,他说话毫无顾忌。他说玄国的小皇帝不是张楚昭所杀,是狐生派人设下的局,目的是要测试白娘是否心善,犹豫着要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同时也是为了检测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他才能估量着做些动作。那时候的狐家还是良臣,一心为阳国百姓着想,甚至于不惜伤害他国百姓。说起这些话,他很是自得,似乎他们的计策为国为民,好处多多。
后来,脱离了皇权,他们靠着以往的权威当上了新世界的统治者,一开始是好好地,但是到了最后,人心变坏。权利和金钱让这些人迷失了。
霸权导致反抗,反抗总会流血。
“你们莫不是还忘了,我才是这是世界的创造者。”白娘冷然道
“白娘,你这么善良,才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狐家人摇摇头,哈哈大笑,还邀请她一起和酒水,看歌舞。
可惜,这一次,他们猜错了。
白娘疯了,她是气疯了,心里有什么东西轰隆一声倒塌,人不是人,神不是神。她飞到空中,望着伤痕累累的土地,眼睛发红。手上多了一颗翠绿色的珠子,这是神女所赐蕴含了庞大神识的神丹。
手握神丹,头朝大地,从天而降,掌心往地下一按,世界地动山摇,活生生劈成四分五裂,打开了两个世界的通道。她带着剩下的百姓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却发现神丹法力太强,也危害到了另一个世界。阳城在落日的余辉下,地震不止,人们四处逃命。白娘内心痛苦不已,因自己一时过错连害两个世界的百姓。
皇宫里人人都在逃命,天空血红一片,大伙都说天要塌了。在皇城里卧病在床的张楚昭通过窗户看见了心心念念的白娘,他现在看起来三十好几岁了,面容沧桑,却突然充满了力气,追着天上的人跑,高喊着白娘,白娘。白娘无奈,只好带着他来到了石塔。九层石塔有白龙压镇,没有受到重大危害。
她抱着虚度的阿昭,瘫坐在地上,疼不欲绝。原本想靠自己的能力创造一个好的国家,却没想到人心在安逸中变化多端,她原本以为离开张皇帝会让他后悔莫及,以至于好好治理国家,却没想到张皇帝思念成疾,命不久矣了。
“都快死了,阿昭还笑什么。”白娘哭着说:“我害你亡国,你还笑。”
张楚昭不言语,看着她笑,因为看着她就很高兴,高兴了忍不住笑。
白娘真是不懂,这么傻的人,怎么登上皇位,怎么杀人不眨眼的。
“你说说你。”白娘戳他脑门,张皇帝无力地躺在她怀里,由着她戳:“你要是大度些,仁爱些,不杀这么多人,你还活得好好地,阳国的人,更多的人还好好活着。”
张楚昭握住她作乱的手,一个简单的动作几乎用完了所有力量。
他把手贴在鼻子上,想要最后的几口呼吸也有她的味道,淡淡道:“如果我不杀他们,他们要来杀我,阳国的军队不出兵,东西北方的大国会入侵。我就是要发兵,让他们害怕,听到阳国军队整夜睡不着,绞尽脑汁与我谈和。”
白娘摇摇头:“阿昭,我不懂。”
“不必懂。”张楚昭深深吐出一口气。
“阿昭,你喜爱阳国江山么?”白娘问他。
“你若喜爱,那我亦然。”
她做出了决定。
后来发生的事情,和龙阳复述的一样,白娘最终耗散全身法力,保护了两个世界。
我喜欢阳城大好河山,喜欢阳城甚至天下的百姓。
我最喜欢你,阿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