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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0X年1月25日 ...

  •   今天天氣還是好冷,我踩踏在濕冷的,鋪著一層紗般的薄雪上,感覺那種刺骨的寒意從腳底衝上來,知覺全數麻痺。

      我一向走路上學,背著厚重的書包套著厚實的雪衣,我看起來腫得不像樣子,套著手套的手指也變得更短了。

      路上行人很少,並不只是因為我出門的早,而是天氣預報說今天下探零下八度,大多數人都選擇搭車來作為交通工具。

      我的步履有點沉重,真的好冷,感覺身上的每一吋肌膚都在被啃咬,我搓了搓凍得發麻的手,前面突然傳來人類大力喘氣的聲音,很急促、很虛弱。

      我抬頭望去,那是一個出乎我意料的人,陸纏扶著牆,背對著我大口喘氣,接著她背脊一僵,又開始抽搐,她整個人像蝦子似的軟倒在地板上,捲曲,那一定很冷吧,我這麼想著。

      路上沒人,因此沒有圍觀群眾,我猶豫了一下,陸纏卻突然低低的唸叨著什麼,「藥……藥……」

      藥?我這時才想起來她好像有嚴重的氣喘今天天氣這麼冷,她走路上學簡直是找死。

      我走到她旁邊,她好像還沒看見我,一個人顫抖的掏著羽絨服口袋,沒有,又有點艱難的想去開書包的扣子,無奈顫抖的太厲害,手不斷的滑掉。

      我先叫了救護車,然後蹲下來幫她找藥,深藍色的書包,裡面只有幾本筆記和幾張卷子,鉛筆盒也是簡潔的黑,她好像有點驚訝有人在,只不過痛苦扭曲了她的表情,看不太到她驚訝的臉。

      我找到一個小罐子,裡面裝著幾粒藥丸,不多,好像快吃完了,我閱讀著英文的說明,翻出她的熱水壺,搖了搖,是空的。

      我只好拿出自己的保溫瓶,倒了一點水給她讓她把藥吞下去,沒想到水剛入口就全數被嗆了出來,陸纏已經開始口吐白沫,喘息也越來越微弱,我開始有些急了,捏起她的下巴將藥塞了進去。

      地上很冷,雪水融化滲進我的褲子,我抓起保溫瓶想灌點水,陸纏卻不動了!

      我只是個八歲的孩子,第一次遇到這種人命關天的場面,我把陸纏從地板上扶起來,她的身子很冰,半邊都是濕的,我調整了一下位子,四處張望,附近沒什麼店家,全是住宅區,我鼓起勇氣扶著陸纏想敲附近住戶的門,一陣警鈴卻喧囂而至。

      救護車終於來了。

      * * *

      醫院總是一片雪白的,好像多了一個顏色就會玷汙它的神聖,淡淡的消毒水味竄進我的鼻子,我站在加護病房外面,而陸纏,在裡面。

      裡面的聲音有點雜亂,護士們有點慌,喊著急救病危,我覺得自己好像不再這個世界上,腳步虛浮,輕飄飄的靠在牆上。

      我恍神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應該要通知高阿姨和父親,我撥了電話,盡量讓自己聽起來很冷靜,父親響沒幾聲就接了起來,他的聲音有點奇怪,帶了點……嗯,讓我思考一下適合八歲小孩的形容詞--

      ……

      …………

      ………………嗯,好吧沒有,父親的聲音真的很十八禁,帶了點,嗯,情慾的低啞,感覺就像剛辦完事。

      我簡單的敘述了一下陸纏的情況,父親一下子就精神起來了,我請他通知高阿姨後就掛了電話。

      父親來得很快,高阿姨急急忙忙的拉著我問情況,我被她摇来晃去的有点晕,父亲连忙将她拉开示意她冷静,我喘了几下,慢慢的解说事情的经过,高阿姨的脸色有点难看,愧疚自责懊恼愤怒和......恨意?

      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高阿姨,嗯,除了刚刚一闪即逝的恨意之外没什么异常,是我看错了吗?

      我静静的望着CPU病房的门,它好象地狱的大门,一打开便全是噩耗,仿佛一种诅咒。

      终于,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走了出来,表情凝重的看着我们。

      病人病危,冠状动脉又特别细,无法开刀,只能期待维生仪器和病人的意志力,他说着,拿出了一个深蓝色的资料夹,又递了一支笔。

      情况很不乐观,他希望我们签署同意书,但高阿姨却是不肯,她甩开了医生的笔,怒视着他,医生捡起笔,又多劝了几句,希望我们做好准备。

      我觉得昏昏沉沉的,医生的话听起来是那样的不真实,虽然我和陆缠才认识不到一个月,但是乍然听闻噩耗还是有点……嗯,复杂。

      我们在病房外等了一整天,护士终于出来告诉我们可以探望了,高阿姨忙不迭的沖进去

      我被病房内的景象惊呆了,加护病房的消毒水味比较浓,刺得我的鼻子有点儿疼,但当我看见躺在床上的陆缠时,我又分不清是心疼还是鼻子疼更多些。

      对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关心至此实在不合我的作风,她是我未来的姊姊嘛,多关心点有什么不对呢?

      我用自己过度缺乏母爱的理由说服了自己,陆缠的样子看起来很惨,身上插满了管子,气若游丝,她的眼睛紧闭着,眉毛微微的蹙了起来,额上有一层薄汗。

      高阿姨看着陆缠的模样,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父亲的眼眶也是有点红,走到高阿姨旁边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就在此时,我看见陆缠的手指动了动,有点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高阿姨整个人扑上去,眼泪哗啦哗啦的流。

      陆缠的声音很微弱,这是我第二次听见她的声音,却两次都听不清,我其实还挺好奇她的声音到底是怎么样的。

      父亲赶忙通知门外的护士病人醒了,护士一喜,将我们赶了出去,又推了一大堆仪器进去。

      我看着他们忙进忙出心中颇有感慨,左右无事可做,便拿出卷子来写,又猛地想起我好象忘记和学校请假了!

      我急急忙忙的摸出手机,打给老师,老师对于我翘了一天课的行为很不满,训了我一顿才放过我。

      父亲走到我面前,问我要不要先回家,我摇摇头,我也想知道陆缠的情况,虽然是重度气喘,但是全身插满管子也太夸张,难道她还有其他病不成?

      父亲犹豫了一下,告诉我刚刚医生给陆缠检查的结果是她除了气喘之外,还有冠状动脉过细、血红素不足和……轻度忧郁症。

      父亲的语句有点吞吞吐吐的,显然,陆缠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很多,但是他不想说,我也就不会问,而是转而思考一件事。

      忧郁症?

      陆缠那么爱笑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忧郁症?脑中再度浮现她微笑的模样,很开心、很温柔的模样,父亲摸了摸我的头,让我不要多想,先去吃饭。

      我轻飘飘的飘去吃饭,感觉有点味同嚼蜡,就连平时最喜欢吃的串烧好象连嚥下去都有点困难,整个脑子裏都乱哄哄的。

      我的手机是按键式的,淡蓝色,信息灯发疯似的亮着,我看了看短信,是我平时在学校比较说得上话的朋友,管閑。

      管閑人如其名,是个热爱管人閑事的人,当初我和他是同桌,他就叽叽喳喳的缠了上来。

      我翻开手机盖,上面写着:

      老大老大,大事不好了!>_<

      看着那个可恶的颜文字,我回覆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另一边很快就传来了回应:

      今天你没来学校,韩莽他们就开始撒野了!现在关于你的谣言满天飞啊!连高年级的学长姊们都知道了!

      嗯,你们是不是很好奇明明我才八岁哪来这么多事,事实证明,贵族学校传统优良,就连内斗这事都有效的被复制贴上,这种把戏也就幼儿园部没有了。

      不过年纪、班级内斗不影响、传到超出范围的地方是默认规矩,老师们也是秉持着看戏的鸵鸟心态,不超出限度的磨练都是可以接受的。

      学校那些家伙……基本上我平常是不参与这些破事的,人家见我是江氏的独生子也不敢太放肆,唯独这个韩莽……啧啧,总是看我不顺眼,我也没反击过,反而让这家伙更得瑟了。

      我毫不犹豫的回道:

      什么谣言?他们怎么闹的?通通交代一遍。

      那边过了几分钟才传来一大堆信息,我大致浏览了一遍,内容绘声绘影,仿佛身历其境,我都要以为我还真干过这一堆烂事了。

      “老师有处理吗?”我问。

      “没。”管閑秒回。

      我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事老师没管就是不大严重,但是人家都蹬鼻子上脸了,还拿着沾满灰尘的鞋在我脸上踩了又踩……嗯……

      我啪嗒啪嗒的传了一连串的指令过去,末了,犹豫了一下,又附赠了一句:

      今天我姐出事,辛苦你了。

      然后果断的把手机阖上,我才不要看管閑传来的没营养的话。

      回到病房前,我将自己外带的饭盒递给父亲和高阿姨,又蹲在角落继续写卷子。

      度妙如年,终于医生走了出来,朝我们微笑,告诉我们病人已脱离危险期。

      高阿姨松了一口气,握着医生的手道谢,护士带着我们去办住院手续,全部弄完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父亲载着我和高阿姨回到家,高阿姨有点不知所措,父亲温言软语的劝她留下来睡,高阿姨这才答应了。

      我洗漱完毕正要爬上床,手机的信息灯又响了,管閑彙报了今天的成果,我满意的看了看,丢了一句谢谢过去就立马关机了,再度重申:

      我才不要看管閑传来的没营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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