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芃萱

3、第3章

　　新月如钩，九月初的山里，雾气跌生、寒意袭人。
　　落伽山上的那座宅院，只余黑黑的轮廓，在夜里让人看不清楚。唯有东边的那处阁楼一片清明，两颗夜明珠镶嵌在阁顶的镂空雕饰上，隔着紫纱和黄纱透出的光亮映着一潭秋水和山间湿气，于是这精致的小楼便显得虚虚幻幻，犹如仙境一般。

　　暝羿由仆人引着走进东苑，远远的看见点苍迎上来，不同于暝羿的面如朗星，沉静内敛。点苍更像是一团火，一袭红衣将他衬得唇红齿白，和霓裳同色的紫红眼眸配着其坚毅的下巴和张扬的稍显跋扈的眉说不出的英俊潇洒，而他朗朗的笑声和高亮的嗓音总是让他在众人中显得突出。
　　“羿，你可晚到了，一会儿得先罚酒三杯。”点苍朗声到。
　　暝羿微微一笑，“路上耽搁了点时辰，自然领罚的。”
　　“呵呵，倒是侃快。要知道今天备下的都是难得的佳酿，罚酒可也是便宜了你。”说着在暝羿肩上轻击一拳，“几日不见，你小子越活越像神仙了，瞧这不是人间烟火的样子。”仿佛对暝羿这身白衣、玉冠颇有意见，嘴里发出嗞嗞声。
　　“不过日子平静，怡然罢了。”不理会点苍，暝羿信步前移。“我带了礼来，都交给小厮了。”说着从怀里将霓裳的信取出交给点苍，“这是裳儿给你的书信，她近来想你的紧，有闲时不妨过府叙叙。”
　　“我孤家寡人的，才不去看你们你侬我侬的。这个有了相公便不要哥哥的丫头！要真念我自然就自己来了，偏就这久才一封书信。”语气有些愤愤，可手里却将霓裳的信小心收在怀里，临了还用手拍了拍胸口，好像这么做可以安抚这信，不用担心它自己跑出来。
　　还真是别扭的性格啊，暝羿笑看着他的举动也不点破他思亲的想法，“可知今日到底是为何事？
　　“敖烈不知道听谁说的我这里秋天好看，便来小住几天。你的静水湖离得这么近，刚好大家一起好好上喝几杯。”
　　“这个时候来这里赏秋你都不觉奇怪吗？”暝羿脸色微沉压低声音道。
　　“可不说嘛，我也说他应该过些时日才来，现在叶子还没红嘛......难道？他来是为别的事情？”
　　“自然和昶帝的事情有关啊。我不欲参与其中，你怎麽看？”
　　“我现在这样就挺好，天王老子也甭来寻我的不痛快。他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去。”
　　“既然如此，若敖烈不说你我都不可点破，这段时间他住你府上，一切见机行事吧。”
　　“恩，那是自然。”点苍应允到。
　　说话间两人转了个弯，远远的看着阁楼上氤氲的一片，暝羿那一双黛色的瞳仿佛又深了几分。

　　只是一个背影，一头银白的发垂过了腰，光透过镂空雕饰的间隙一点一点撒上去，光华隐隐，彷佛谪仙。
　　暝羿上前微微欠身，“静水府暝羿参见南主。”
　　那男子转过身，青衣，玉扇，一双灿金的眼睛，还是十七八岁少年的样子。看着暝羿恭谦的样子吃了一惊，忙上前用手挡住暝羿的礼，“羿哥这是做什么？还是同以前一样叫我名字吧，我今日只是想找你们小酌几杯，这些可有可无的俗套都免了吧。”
　　“暝羿不敢越举。”
　　“弈哥你可是因为我当了这牢什子的南主就疏远我？”定是觉得委屈一双金瞳里有雾气渐渐涌了上来。“没有当年的弈哥也没有今天的敖烈，若真如此这南主我不做也罢！”
　　“怎么还是当年的脾气，说出去谁会相信雷厉风行的南主敖烈竟是个爱哭鬼？”见他如此，暝羿也只能出声安抚，“好了，今晚只述兄弟之情，不讲其他，咱们三个，好好喝上几杯。”
　　敖烈闻言马上来兴致，拉着两人落座，“点苍吹嘘他新换的厨子是把好手，我们就来好好尝尝。”
　　“那里是吹嘘？那可是花了高价从老狼府上挖来的，真材实料！”说着抬手示意旁从传菜。
　　“想来代价小不了啊，从狼王那吝啬鬼手里抢人，你小子越来越出息了。”暝羿笑道。
　　“那是，也不看本尊是谁！想当年。。。。。。”
　　不多时阁楼上一片欢声笑语。

　　“果真是‘落伽秋夜意浓时’！这秋意倒也如此醉人。”酒过三巡敖烈斜靠在廊柱上，秋风轻吹起他的发，银丝飞舞，甚是惹人的眼。“早就知道落伽山的秋不一般呢，这晚风就清凉的别有丝滋味。早些时候路过静水，也是个极美的地界呢，二位哥哥好福气啊。不像我那乱糟糟的南海。”
　　“我们这等小地方，什么什么都没有的，偶尔去老狼那里捣捣乱要不就和后山那窝狐狸调调情，无聊的紧。我还想那天便舍了不要，到人间去好好玩玩。你有那么大的南海还不够吗？”点苍喜酒，却不善饮。此时已经有些晕了，听了敖烈的话从桌子上抬起头来，将手里的酒杯高高举起在空中胡乱比划着。
　　“哦？点苍这样觉得吗？我那南海是大了些，事情也多，每日烦死了。反倒觉得你们这里有水有山的挺好。弈哥一定也是喜欢这悠然世外的清幽才迟迟不回昶帝那里吧？”
　　听此言，暝羿隐于袖中的手暗暗成拳，越握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