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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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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语拢了拢桌上的照片，照片堆中的主角无一例外是一只哈士奇，并且完全看不出脖子在哪，简直像是一个滚筒。各种角度各种姿势，深深体现了拍下照片的人对它的溺爱，甚至连它拉屎的样子都没有放过。
明明把哈士奇养成了一个球，自己本人却保持着好身材的小姑娘红着眼睛，向明语投去一个期待的眼神：“都说无论丢了什么东西，只要找明先生就行，狗应该也不例外吧！”
明语心说那必须是，但表面上还是要端一端，于是神棍道：“也不能这么说，丢了魂魄的，我就找不回来了。”
小姑娘仿佛受到了惊吓，明语立刻安抚道：“说笑说笑，你的委托我接下了，请耐心等待联络吧。”
小姑娘表情略微扭曲了一下，尴尬地配合着笑了两声：“呵呵……明先生的笑话真好笑……”
明语送她到门口，看着她一步步走远，路灯在她身后一盏盏亮起。
小姑娘走后，明明应该安静下来的室内却突然嘈杂了起来。
小姑娘坐过的沙发喟叹一声：“啊，身娇体软易……噗！”明语一屁股坐下去，打断了跟痴汉一样的沙发接下来的话。
明语有一个看起来很厉害但实际上没什么用处的特殊能力——赋予半径5米之内的所有物体“人格”。
你能想象每天早上手机被自带的闹钟震醒，并迅速强行掐掉，开始吊嗓子顺便喊醒你的惊吓吗？你能想象被子死死压住你，跟你哼唧着让你再陪它睡一会的无奈吗？你能想象电脑偷摸着自己打游戏，覆盖掉你存档的愤怒吗？甚至刷牙的时候都需要先对着牙刷哄半天，镜子每天嘲讽你更丑……最惨的是内裤，每天都要听着它们“禽兽！你要对我做什么！不要啊，我纯洁的身子！”的声音，强行把他们穿到身上……
明语在这种坑爹中整整痛苦了25年。
但其实也是有好处的，比如起来的时候电饭锅已经把饭做好了，有洁癖的衣服们会看不下去自己太脏，主动跳进洗衣机里，空调会自己调节温度等等，总而言之对日常生活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然而这种垃圾技能，却对明语的工作影响巨大，他无法进入一般公司。虽然普通人类不受他能力影响，听不到这些东西的声音，但明语生怕那些愉快乱跳的键盘、闪烁着表达心情的电脑吓到同事，只能自己租了个复式，楼下办公，楼上休息，做个说得好听是侦探社，说的难听就是打杂的工作。并且跟家里的所有物品约法三章，工作时假装自己只是个东西，绝对不许吓到客户，否则立刻换掉他们，让他们回归到以前丧失人格的日子。
明语坐回办公桌前，看着桌上的照片们无风自动，一张张立了起来抖抖身子，叽叽喳喳惊叹自己居然可以动。照片们声音不大，但是奈何滚筒的主人太爱它，带来的各种照片足足一打，造成的效果堪比一群蜜蜂。
明语戳戳自己衬衫口袋：“小机机。”
并没有任何声音回应。
明语往椅背上一靠，半真半假道：“听说明天要出新机型了啊，我是不是不该这么念旧，尝试尝试新科技也挺不错哦？脑脑，开网页！”
电脑应声亮屏，迅速打开明天要上市的新机型，开始售卖倒计时显示着06:07:48。
明语口袋里迅速窜出一个身影，在桌上立定站好，剧烈闪烁的呼吸灯好像在向明语拼命眨眼睛。“哎呀，你坏坏啦，再怎么新的产品，哪有懂你的人家家好嘛~”
明语挑眉：“哦豁，那给我展示一下你怎么懂我的。”
手机迅速进入状态，对着照片们下达“列队，稍息，立正”的指令。手机竖起来用两个角轮流落地的走路姿势模拟出一个背着手检阅下属的领导姿态。
“这位，大名明语，我们明哥，来，给明哥问声好！”
“明哥好！”
明语一手撑在办公桌上一手摸着下巴，琢磨着最近手机不是□□电影看多了就是牛郎主页刷多了。
啪一下对着手机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明语催促道：“说正事儿。”
“咳，你们，谁是最后见到这只哈士奇的？”
一张哈士奇趴在公园躺椅上的照片跳了起来：“我我我！”
明语拿起它看了一下，本市最大的公园，屈起手指敲敲桌子：“继续。”
“现在所有照片听好，同一个地方拍的照片列成一队，快快快！”
照片们鸡飞狗跳互相组队，最后有一队以明显优势取胜。这一队照片全是在一个树林里拍的，明语显然不具备识别树木的能力，转头对电脑说：“脑脑，查一查这是哪。”
电脑迅速进行了一系列明语并不了解的操作，最后定位在距离本市最大公园不远处的一个偏僻小公园。因为人流量都被大公园吸走，小公园早已荒废许久，只是动物们偏偏喜欢静的地方，所以那些照片里的滚筒很快活，用肥硕的身体努力跳起来扑鸟，带起一地落叶，显得很有活力。
“脑脑，把定位传给机机。机机，拍几张照片，我们走！”
手机非常想抗议明语的取名方式，能不能不要都叫最后一个字，哪怕你叫我手手也行啊！
然并卵。
明语没有去大公园，也没有去小公园，而是去了中间交界处的一棵银杏树下。他其实是个废物侦探，并没有那种看一眼就能看穿事件，就能知道真相的能力，他能用的办法非常蠢也非常土，那就是问。外人看到他能完成每一件委托，找到每一个丢失的物品，是个非常会推理或者非常有能力的侦探以及神棍。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所谓的推理不过是复述被赋予人格的物品所看到的场景，或者按照他们的指示去找。
大公园和小公园他也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个，或者都不是，他只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向路边一直观察着人类的树木询问。
夜幕下，明语的手扶住银杏树，做贼一样，尽量不动嘴，偷偷问银杏树：“附近有没有摄像头？”银杏树抖抖叶子说：“没有啊。”
明语立刻松了口气，随意靠在树上懒洋洋地张口问道：“是不是经常有个带着哈士奇的小姑娘过来，那条狗非常胖，非常！”
银杏树立刻有了印象：“是有个非常，非常胖的哈士奇啊。啊，对，就是你手机里那个图片。那个小姑娘我知道的，经常看到她带着狗过来散步，今早也是，和她的狗一起去那边了。”
明语看着银杏树抖了抖右边的树枝，拍拍银杏的树干道了声谢，就向那更黑暗的小公园去了。
附近人少得可怜，这正值饭后散步的点，都没有人经过，全去了隔壁的大公园，那里的人声鼎沸和这里的寂静成了鲜明的对比。
风从树叶间穿过，本来应该是很冷清甚至有点可怖的场景，在明语周围风格却骤然一变。但凡他5米之内的树木统统活了过来，互相聊起了天，甚至落叶都跳起来手牵手绕着他转圈。
就在他毫无防备地按照树木的指示走向小公园最角落的地方时，一阵刨土的声音在这聊天的氛围中格格不入。
明语停下了脚步，声音越来越响，配合着深沉的夜色，明语内心卧槽一声，赶紧问身边的树：“什么玩意儿？”
那棵小树毫不在意，甚至兴高采烈道：“没什么啊，我们的养料而已~”
说完就见它们的养料从土里猛地伸出白惨惨的五指，又伸出五指，指甲尖全是泥土，然后整个身体试图往外爬。手机尖叫着：“什么玩意儿……鬼、鬼、鬼啊！救命啊！！！”明语一时什么反应都没了，只听到手机一声大喝“跑”，赶紧撒腿跑了起来。
“停停停！”手机又喊了起来，“好像没追过来……”
明语扶着树拼命喘，用另一只手擦着额头上流下的汗。“这帮坑爹的树！那叫养料啊！”
明语手下的树默默道：“坏话你倒是背着树说啊，我们消息共通的。还有，那就是养料。”明语猛地听到声音，浑身抖了一下。树好像很满意看到他这样，又继续道，“只不过恰巧也是你要找的人。”
……
卧槽！
明语回到刚才的小角落，一脸菜色地看着那玩意儿从土里完整爬出来还一脸嫌弃地清理自己身上和指甲缝里的土，却毫不在乎心口上一道狰狞的伤口。
这玩意儿和要找哈士奇的小姑娘，长得一模一样。
“姑娘……”明语开口。
小姑娘一皱眉：“哪个年代的人啊你，还姑娘，我叫钟晴。”
明语无言，这姑娘性格变化有点大啊。“那好，钟晴，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被杀了。”钟晴仿佛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淡定。
……
这姑娘还能不能行了！！！
“我们受你所托来找你的哈士奇，没想到……”明语偷偷瞅这姑娘的脸色，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是尸体的缘故，钟晴完全面无表情。
“受我所托？不可能啊，我一直埋这呢。”
明语想了想，觉得怎么都委婉不了，干脆直截了当告诉她：“大概是你的魂魄，你现在只是一具由于我的能力能动起来的尸体。你现在的意识，只是这具身体的意识。”
“你还能看见魂魄？”钟晴对此很感兴趣。
你的重点是这个？？？
“实不相瞒，在下除了能让你动，还有微不足道的阴阳眼。”明语故作谦虚道。
“那‘我’那个魂魄状态委托你做的事，你能赚什么？冥币吗？”
这姑娘平时一定表里不如一，魂魄性格那么软，怎么身体的性格这么毒？
“虽说我有阴阳眼，但由于一些原因，看到的灵魂和人类一模一样，我并不能很明确地进行区分，直到看到现在的你我才知道那个时候的你只是魂魄。”明语自己也很崩溃，这次的报酬算是完了，打白工了。你可以不答应鬼魂的请求，但是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这就是使用阴阳眼的代价。
钟晴心想，这男人……弱爆了。
她，猜对了。
明语弱到没有办法自主控制阴阳眼的强度和开关，这么毁形象的事他才不会说！
“既然你已经接了‘我’一个委托了，那就再接‘我’一个委托吧。”
明语很想拒绝，这意味着要打第二份白工，但做人要有始有终，况且他是个绅士，绅士怎么能拒绝一个小姑娘的请求？就算只是具小姑娘的尸体！
“找到杀我的凶手，让他认罪。”
……
“咳，倒不是做不到……”明语强行掩饰自己的怂，“找到他很简单，但是证据应该都被销毁了吧，在这方面我不是专业的。”简而言之就是找东西和跟灵体交流，明语毫不畏惧，但是跟真正的人类，而且是杀过人的丧心病狂的凶手，就明语这身手，怕不是上去送的。“我帮你报警，交给警察叔叔来行不？”明语讨好般笑成了一朵花，指指边上那个坑：”不过你得重新躺回去，不然我这讲不清啊。”
钟晴阴恻恻一呲牙：“重新变成人类的感觉挺好的，我不想躺回土里。你要是不帮我，我就一直跟着你……用这具尸体跟着你……”
这才是真要跟警察叔叔讲不清了！
明语决定先用缓兵之计：“你看我先接了你魂魄的委托，就要优先找到哈士奇，凡事有先来后到嘛对吧？”
钟晴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能不能请你先回土里呆着，我一走开你就不难受了，乖……”
钟晴努力牵扯起嘴角，作出一个奸笑的表情：“不用那么麻烦，我知道二胖会在哪里。以及……可以顺便找凶手。”说完还眨眨眼睛。
明语突然觉得世界真是黑暗。
“狗呢？”
“凶手家里。”
“嗯？你家狗这么不挑人吗？”
“我临死前眼睁睁看着凶手强行带走了它，他本来就看上了二胖，只是顺手杀了我吧。”
明语对她这个说法狠狠打了个冷颤，并表示出门随身带刀的人一般运气不会太差……
钟晴迅速和周围的树对完口供，并且立刻确认了凶手的外貌特征，八卦的树们甚至还帮他找到了凶手的住址并锁定到了几层楼，手机兴高采烈精确定位并开启了导航。
明语捏着手机，咬牙切齿道：“真是谢谢你们了！”
钟晴抱着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明语，盯到明语都开始觉得眼睛酸痛。
还能怎么办，明语叹一口气无力地垂下胳膊。托自己能力的福，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必须要去直面凶手了！
明语脱下自己的薄外套披在钟晴身上，以免她血了呼啦的样子太显眼，留下对他俩不利的目击者，并郑重其事地对钟晴道：“事先声明，我们是法治社会，我是不会帮你或者让你去捅死凶手的。”
钟晴冲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我只要他认罪，让他直接死太便宜他了。”钟晴只是想着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悄悄死掉，一定要把一切安排好，让他向自己的父母赎罪。
凶手的胆子真是非常大，他的住址显示离小公园步行不过10分钟的路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他居然敢在自己家门口杀人，也真不怕鬼敲门。
然后，“鬼”就来敲门了。
凶手的住所是个普通楼房，楼下一个防盗门，需要在对讲门铃上输入门牌号进行呼叫。钟晴束手无策，看看明语，明语一脸得意地拍拍胸口，表示难不倒他，交给他。
明语清清嗓子敲敲门铃：“开门。”
门铃非常尽职尽责地表示了拒绝。
“我要去找这楼里的一个人。”
一般，受到明语能力的影响而有了一时人格的物体，都会感念明语的恩泽而应他的请求。
但，正直的门铃又拒绝了，并表示它不是一个一般的门铃。
明语沉默了一瞬，觉得这个门铃非常不给面子。他一只手笼着嘴，眼睛左右瞟了瞟，悄悄说：“那是个杀人犯，我们是正义的好伙伴，要代表月亮惩罚他。”
门铃用狐疑的语气道：“你确定？杀人犯长什么样？几零几室？我要对楼里住户的安全负责！”
明语想，这哪知道，树们只告诉了他在4楼。
手机兴奋地闪着呼吸灯，并且不停变换颜色，在明语衬衫口袋里嚷嚷：“407室，长这样，这样！”
明语掏出手机，发现屏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显示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半身照，有点佝偻着背，脸上胡子拉渣，看起来很邋遢。
……手机真是越来越能了！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种黑科技人肉技能？也不知道侵入了哪里！
手机嘿嘿一笑：“脑脑教我的，放心，我把自己进出的痕迹消灭了。”
明语啧啧摇头，网络真是危险……
门铃想了想，还是拒绝道：“不行，我不能开门，除非你们能证明他真的行凶了。”
明语用眼神示意门铃看边上的钟晴：“这个就是尸体。”
钟晴指指自己胸口上的刀伤，门铃的显示器上用小方块堆成了一个鄙夷的表情：“你当我傻？尸体怎么能动？”
明语咬牙：“那请你告诉我，你现在为什么能说话？”
门铃沉默了。
过了一会，门铃开口道：“还是不行，你随便找个尸体说是我这里住户杀的，我也鉴别不了，请拿出直接证据。”
明语恨不得锤烂这个门铃，这让他怎么证明，能证明直接去找警察叔叔了好吗！总不能带着钟晴的尸体去见警察叔叔，再让她自己跟警察叔叔说吧！
就算让钟晴躺回去，埋好，自己报警，警察叔叔挖出尸体问：“你怎么知道土里有尸体？”
百口莫辩。
让钟晴躺回去，不埋，自己报警，警察叔叔看到尸体问：“你为什么要挖这里的土？”
依旧百口莫辩。
趁着明语和门铃纠缠的时候，钟晴眼疾手快按下了407，还没忘了加上#。
听着对讲机里传来的嘟嘟嘟，门铃哑声了，明语愣住了。
反应过来的明语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转身就想跑。说好的偷偷潜入呢？这丫头怎么想的！就想看他和凶手来一场热烈的，男人之间的肉搏吗？？？
钟晴拉住明语的后领口，一把拖回来。明语太委屈了，他堂堂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硬是比一个尸体力气小。
对讲机里传来接通的声音，一个沙哑的声音喂了一声。
钟晴把明语的头往对讲机上摁，明语拼命抵抗，一口气憋得脸都紫了，只得庆幸这种老小区的对讲门铃没有视频功能。长时间不说话，对讲机里男人不耐烦地又喂了几声，正要挂，明语突然听到一声雄浑的狗叫。
钟晴立刻推开明语，扒住铁门，尖声道：“把我的狗还回来！”
男人骂了一声，迅速挂了电话。明语耳尖得听到楼上传来嘭的一声开门关门声，明语不得不服这个人的心里素质，那男人甚至不知道到底是恶作剧还是真的闹鬼，居然就有胆冲下来看，又或者他根本不信会有鬼怪一说，不然怎么敢这么随便杀人。
但现在不是细想这个的时候，明语赶紧拉住钟晴，往楼后的阴影处跑，试图找地方藏起来，他根本不想和凶手面对面硬刚。
然而小区楼下空荡荡，只有低矮的灌木丛，完全遮不住身形，他俩只能暂时躲在楼后偷偷探出头观察凶手。钟晴轻声说：“要不我去引开他？”明语冲她竖了根中指：“别以为你现在能动就真的复活了，离开我5米保准你立刻暴毙。”
眼角一瞥，明语看到老人家放在楼下乘凉用的几把椅子，一时计上心头。
他指指老小区二楼的开放式楼道，对椅子们说道：“兄弟们，帮个忙，我想上那里。”
好像被明语的一句话唤醒，世界在此分成了两个，一个是明语耳朵里热闹的世界，一个是凶手耳朵里寂静无声的世界。
椅子们头接头脚接脚，看起来晃晃悠悠很不平衡，然而却意外牢固，毕竟它们可以自己调整重心。
“哎哟你轻点。”
“你鞋底脏不脏啊，别给我身上留下印子。”
“哇……裙底……”
钟晴听着椅子们咋咋呼呼的声音，终于对最后那个痴汉椅子忍无可忍，拎起它就要砸下去。
明语一把拉住她：“姑奶奶，你轻点，这好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钟晴默默望着他。
“哦……我忘了你早没命了。”
明语救下钟晴手上的椅子，跟它们千恩万谢，看着它们回归原位才离开。
钟晴仿佛想起了什么：“所以一开始我们为什么要受那个弱智门铃的气？”
明语停下了上楼的脚步开始沉默。
“对哦……”
所以究竟该夸他机智还是说他蠢！
钟晴说：“刚才凶手跑下去的时候明显没时间锁门，我试试喊二胖开门吧，它可聪明了！”
明语摆摆手示意钟晴退开两步：“不必这么麻烦，而且滚筒……二胖大概被关起来了。”
钟晴只见明语跨开腿扎了一个马步，起手做了一个运气的姿势，气沉丹田，低喝一声：“芝麻开门！”
门，应声而开。
钟晴在内心怒骂一声，妈的智障！
但是另一方面，钟晴很不想承认，这个人的技能在溜门撬锁方面真是无敌了。
二胖果然被关了起来，但是凶手好歹是要拿它卖钱的，总算没短它伙食。
钟晴抱住二胖那分辨不出是不是脖子的部位，流不出眼泪，但是语气悲凉道：“二胖，你瘦了……”
二胖汪汪叫着回应。
明语非常想打断这一尸一狗：你们上午才分开的，你上哪看出它瘦了，难道你的眼睛是显微镜？？？
但，明语自认是个识趣的人，默默吞下了这句话，没有打扰他们的再会。
“二胖，我听不懂你讲话啊呜呜呜……”钟晴干嚎道，“你怎么不说人话？我好不容易可以知道你在想什么啊呜呜呜……”
说完立刻翻脸瞪明语：“是不是你能力失效了？”
明语皱眉表示不理解：“不可能啊……失效了你不就变回尸体了嘛。”
这时，二胖眨眨眼开口道：“什么，我可以讲人话了吗？”
说完立刻用爪子推开钟晴：“你死了吗？”
钟晴表情哀伤地点了点头，并且向二胖解释了为什么它现在可以说话以及为什么尸体可以动。
二胖恶狠狠道：“那个狗日的……”
兄弟，这话你说出来不合适吧？
“好了，我魂魄的委托你已经完成了。”钟晴看向明语，尸体的瞳孔涣散，但是明语硬生生看出了其中的坚定。“该让凶手付出代价了。”
小树林的角落里是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离这最近的一盏路灯像是一个打着瞌睡的人，大多数时间是暗着，时不时回光返照一样亮一瞬，又暗了回去。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刨土声。
明语藏在树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凶手应该只杀了你吧，我可不想一会再看到一具会动的尸体。”
“大概？”
明语并不想理这个恶趣味的女人，并想向她丢一只二胖。
男人停下了手上的挖掘工作，他来这里时，已经看到了一个洞，但没有人会用挖洞一样的方法拉出一具尸体，所以他还是抱着一丝期望，希望尸体还躺在原位，还没有人发现他的罪行。他不信鬼神，所以在对讲机里听到的那句话一定是有谁发现了他杀人，并且想威胁他。但挖到现在，早已挖过了当初埋尸的深度，凶手难以置信般向后退了两步，险些握不住手上沾满泥土的铁锹。
钟晴拍拍二胖的屁股：“就决定是你了，二胖！”
二胖嗷呜一声冲了出去，明语企图拉住它的牵引绳，却被二胖的冲力带了出去，踉跄着跟着一起出现在凶手的视野里。
男人的眼神骤然一变，伸手往怀里一模，掏出一把西瓜刀。
明语在心里疯狂胖揍钟晴，但是面上依旧保持了装X的冷酷表情。
二胖嗷一声叫，钟晴听到明语重复了二胖的话：“就是这把刀吧。”
明语看到凶器，内心有一种今天要交代在这的预感，又一边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这种时候，气场越强，越神棍，越能震慑对方。
“你说什么呢，什么这把刀？”凶手显然他被明语的外表欺骗了，声音带上了点颤抖。
明语老神在在仗着身高优势眼睛向下睨着他，边上的二胖像是给他助威一样不停叫着。
“你本来看上了我……这条狗，在喂了它带有安眠成分的食物后，却被它的主人意外撞见。”
树叶突然沙沙作响，明语顿了顿补充道：“你带的这把刀原本是准备如果狗不理你，你就杀了狗，卖去狗肉店。你已经不止一次做过这样的事了，听话的狗当做宠物卖了，不听话的狗就宰了当肉卖。”明语说着突然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靠，人渣啊。”
随即立刻正色道：“你本来丢下狗跑了就行，但今天你恰巧喝了点酒，一时脑热，等你清醒的时候，女孩儿已经倒在血泊里了。”树叶晃得厉害，像是要带着树干一起摇摆。
二胖呲着牙，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吼声，用爪子挠着地，一副要不是明语牵着绳子，就要冲上去咬人的姿态。
男人的表情明显动摇了，他提高语调，试图掩盖自己的慌张：“你……你凭什么这么说，证据呢？对，证据呢！”
明语冷哼一声：“证据，证据当然已经被你消灭了。”
男人的嘴角忍不住抬高了点：“你刚才说的我统统不知道，你这是诬陷！要告你！”
明语转而用一种漠然的语气，将刚才的一句话进行扩写，好像是在写一篇记叙文一样开始重现当时的场景：“你当时穿着棕色的长袖，黑色的裤子，脚上穿着灰色的运动鞋。你在迷晕了狗之后，小姑娘大喊着冲了过来，你慌了，不管不顾一刀刺进了她的心口，手法很娴熟，大概是杀狗杀多了。但你从来没有杀过人，你的身高不高，被喷出来的血溅了一脸、一身，你一脸作呕的表情，但是很快又镇定下来。当时很早，这里又是个很偏僻的地方，你把她藏起来，迅速回去准备好了工具。你开始挖坑，初秋的清早却出了一身汗，泥土粘在了你的袖口，你的裤脚，你的鞋边。后来你换下了所有与之相关的衣物，统统烧的烧，洗的洗，直到刚刚从家里冲出来之前，你还在反复用水冲你那把杀人用的刀。”
顿了顿，明语叹了口气：“你的刀，很痛苦，它并不该被用于此。”
男人手中的刀随着明语的话语，开始抖动，发出嗡鸣。男人毫无所觉，他以为那是自己的手在抖，是自己在耳鸣。
他听着明语的描述，眼前好像又一次重复了一遍当时的场景，他的双腿开始打颤，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刀。他开始怀疑明语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边上并看到了自己杀人的全程。想到这，他却突然冷静了，嗤笑一声，这个小年轻，一个只敢看不敢上来阻拦的孬种，现在倒是有种来勒索他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除了孬种，他全部猜错了。
“但是，”明语加重了语气，“我有人证。”
随着明语这句话，钟晴从树后走了出来，她的双眼紧紧盯着凶手，像是盯上了自己的猎物。
凶手惊恐地向后退了两步，也不知是腿软还是被绊倒，摔在了地上，刀“当啷”一声掉在一边。男人手脚并用爬过去重新握住刀，好像是握住了主心骨。他重新握住刀站起来，期间没有任何人打扰，明语和钟晴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看着，就连二胖都坐了下来，一双眼睛狼一样盯在凶手身上。
男人艰难地试图找回自己的呼吸，他觉得氧气好像被抽走，自己跟外界中间竖了堵墙，什么声音都听不真切，或者是周围没有一点声音。不知被这黑暗中的寂静戳到了哪根神经，男人低吼一声握着刀向两“人”一狗冲来。
钟晴快速向前几步，站在了明语和二胖的面前。男人本就没有目标，只是凭着一时凶狠冲上来，当即刺向了最前面的钟晴 。
刀切入肉中，却与上次不同，没有溅出丝毫的血水。男人突然看见钟晴胸口另一道伤痕，那伤痕狰狞地笑话着他。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拼命抽刀后退，钟晴却一把握住了刀背，冲着凶手咧开嘴，露出整齐的白牙，诡异一笑：“嘻嘻，有证据了。”
明语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凶手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他反复说着有鬼，求着警察快带走他，丝毫不费一点力气，他就交代了自己的罪行。或许也是证据太明显，再抵抗也毫无用处。
明语牵着二胖走到一棵树后捡起自己的外套，钟晴为了不牵扯到他，在撞进凶手视野之前脱下了自己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戴着白手套的警察叔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抖抖衣服上的土，自嘲一笑：“之前太害怕了，弄掉了外套。”警察叔叔点点头表示理解，并宽慰了明语几句。
明语听到一边初步检查尸体的警察说：“太凶残了，埋了还要挖出来再捅一刀，多大仇。”
明语看着钟晴被装进裹尸袋之前，冲着自己隐蔽地挥挥手，明语也悄悄做了个嘴型“再见”。
很快就再见了。
明语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呜呜哭着抱着二胖，再三谢谢自己帮她找回了二胖。小姑娘问明语现金还是转账，明语张了张嘴，却没能继续说下去。
二胖舔了舔她的脸，轻轻说：“能遇到你，我很幸福。”
钟晴睁大双眼，放开了手，愣愣看着二胖，又转头看看明语。
二胖走到明语脚边坐下，明语摸摸二胖的头，二胖很郑重很郑重地对钟晴说：“再见了，钟晴。”
“你在说什么呀二胖，我可是要养你一辈子的。”
二胖用黑珍珠一样的眼睛静静凝视着钟晴，钟晴被他的目光攫住，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一些画面。她无力地垂下手，表情看起来很想哭，却流不出眼泪。
“原来……我已经……”
意识到自己死亡，并且心愿已了的魂魄很快就会消失。钟晴看着自己从下而上渐渐变得透明，突然一下释然了，她说：“我这样是没法支付报酬了，明先生，我私有财产，只有二胖一个，我把它抵给你吧。”
明语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钟晴继续嘘嘘叨叨道：“二胖太胖了，需要很大运动量，可一定要带它减肥啊……
明语看着钟晴已经虚化到了脖子，只剩了一个脑袋，明明是略微有点恐怖的场景，他却一点都不害怕。
钟晴突然说：“爸妈一看到它肯定就想起我。明先生，我可以把二胖托付给你吗？”
这是鬼魂的请求，答应了就要拼死完成，这意味着明语的余生都要和这条傻狗绑定了。明语明明不想答应的，但之前就说过，明语是个绅士，一个绅士怎么可以拒绝女孩子的要求呢，对吧？
既然已经绑定了，那么有些事明语必须要弄清楚。
他看着懒懒躺在沙发上的二胖，坐在它的身边，扯扯它的尾巴，出其不意道：“其实没有我，你也可以说话吧。”
二胖浑身一僵，假笑道：“你在说什么傻话呢，傻孩子。”
明语逆着它的毛，从尾巴一路摸上去，感受着手下二胖紧绷的肥肉：“我们在凶手那屋见到你的时候，我的能力明明没失效，你出口却还是狗叫，说明你能够清楚分辨出人话和狗语，并且很刻意用着狗语。在见到钟晴魂魄的时候，你甚至可以用舌头舔她，这不是普通狗能做到的事吧？”
所以有时候二胖很难分清，这个男人到底是机智还是弱智？
明语扭过二胖的脸，很冷漠甚至很残忍地开口：“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是狗妖吗？那为什么那时候没有救钟晴？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死？”
二胖惧怕着他好像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它闭上眼，很痛苦地说：“我一点也不想让她死，我想救她，非常想，可是我当时晕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就算我醒着，我也什么都做不到……我除了会说话，会化形，我没有一点能力，我没能救她，我什么都做不到呜呜呜……”
明语说：“你可以化形，你可以和凶手搏斗。”
二胖爬下沙发站在了地上，爪子变成了肉肉的五指，狗脸变成了圆圆的娃娃脸，穿着黑白条纹的背带裤，软软的发梢随着哭泣一抖一抖，像个五六岁胖嘟嘟的孩子，他眨着蓝色的大眼睛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水：“我只会这个，我好没用，我也想去打倒那个坏人，可我这样……可我这样……”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学会了你们这里的修炼方式，天道却好像根本不承认我，我只能做到这样。”
明语没法再说苛责二胖的话，有些时候，不是想就能做到的，五六岁的身体，让他去和一个中年男人搏斗，只怕会平添一具尸体。就算用原型，没错，哈士奇看起来很凶猛，但在那个经常杀狗的人眼里，也不过是任他宰割的玩具。
明语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很多时候你的自以为是，只不过是你站在了一个道德的制高点，站在所谓的上帝视角，而其实，那并不是真相。
二胖估计也是憋了很久，后悔，自责，痛恨自己的无能，所有负面情绪随着明语的质问流泻了出来，一时哭得昏天黑地。
明语由着二胖哭，把他的脸摁在自己的怀里，在他的眼泪鼻涕蹭了自己一身中说了声对不起。
后来，二胖很长一段时间不肯化形，直到他接受了当初那个什么都没做到的自己，接受了可以成为人类的自己。
再后来，尝到了作为人类生活的便利，二胖大多时候都以人类形态和明语一起生活，一起工作。
明语欣慰地摸着现在很难摸到的二胖的真·狗头：“二胖啊，这才对啊，你可是钟晴抵给我的报酬，要给我好好干活还债，顺便减减你这一身膘。”
二胖听到这话立刻用狗爪拍开他的咸猪手：“你才二胖，你全家都是二胖。”
明语给它气笑了：“你可不就叫二胖吗？”
二胖噘着嘴，低低道：“二胖是钟晴给我的名字，作为一个妖怪，我是有本名的。”
“那你本名叫什么？”
“妖怪的本名很重要的！怎么能随便告诉你！”二胖转身就跑，但是想想自己其实和明语共患难了很久，又停下身嗫嚅道：“嘤嘤……”
“什么玩意儿？”明语掏掏自己的耳朵。
“我说！”二胖憋红了一张胖脸蛋，冲着明语喊道：“我叫殷音！”
明语的笑容逐渐升起，很好，这名字很适合二胖，毕竟我可以——
一拳一个嘤嘤怪。
作者有话要说： 肯定会有漏洞什么的，我尽量修改！对于为什么大地啊空气啊不会说话的这种bug，请当做明语能力不够，请不动这些大神！以后也许会在后续的文里把这个圆上！谢谢大家赏脸看这篇文，有意见尽管提，感激不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