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魂》takashixyy

10、第 10 章

　　二人浑然忘我，情浓爱热之际，却听得迹部痛呼一声，牵动了胸上创口，手冢蓦然清醒过来，不由得大是羞惭。却也没有就此离迹部身边而去，只轻轻靠在迹部肩头，低声说道：“算了罢……”喘息仍旧急促，声线中满酝情欲，热热呼吸喷在迹部右颊,浑不似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江湖第一剑客……。迹部一腔情欲被剧痛驱散，倒先自冷静下来。他双手搂抱心上人儿，轻轻道：“倘若这是梦，我宁愿它永远不醒。”手冢听了心中一痛，闭了双眼，却不答应。“扑通，扑通”却听着迹部右胸传来心脏跳动之声，脑中灵光一闪，尤似一个晴天霹雳。他推开迹部，面色惨白，怒道：“你怎么骗我？”
　　迹部被他问的一楞，“此话怎讲？”手冢已恢复冷淡高洁的神色，站起身来，整理凌乱散开的衣物，迹部顾不得身上疼痛，一手扯住手冢右腿，急道：“你为何恼我？”这一动又牵动了剑伤，痛入心扉，双手抵地，不住喘气，“你，你倒是说个明白……”手冢见他辛苦摸样，不由心软，眼中似要流下泪水，大惊之下，想起师傅曾告诫道：“切不可动情流泪，否则散功之期不远矣。”心灰了大半，道：“你使的好苦肉计，骗的我……骗的我……”他瞪视迹部，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掉落在迹部发间，再也说不下去。
　　迹部抬眼正视手冢，只见他眼神凄苦，泪水滴在自己发间额上，说不出的摄人心魄，他只呆呆看着手冢，这样哭泣着的手冢是他从未见过，从未发现的。以前自己无论做了什么事，眼前这个男人也只是冷淡以对，从不曾流露半点喜怒哀乐。此刻见到他泪水，胸口痴狂之气满溢，手冢口中说些什么，似乎他竟是半个字也没听进耳中。
　　“你无话可说？”手冢气苦之下，便欲转身离去。只是双腿被迹部牢牢抓住，若果用强，势必拖动迹部身子，他骨折之处还未愈合，实不能胡乱移动。
　　二人僵持片刻，忽听得迹部幽幽道：“你若果现在还不信我，便在我右边再刺上一剑，剖了心出来看看？”手冢听在耳中，心头巨震，身子微颤，却不说话。
　　他知前日那招零式，就算迹部明知心脏异于常人生在右边，生生受了一剑，却也是冒了大伤肺叶，流血过多而死的大险，他用生命换回来要证明的偏生是自己是不是在乎他而已，这份疯狂痴情，细思之下，真是心为之碎，魂为之催，好教自己害怕。若说这是苦肉计，实是笨到极点，蠢到极点--堂堂冰帝城主，为何要如此。
　　又想，自己性命所剩时日无多，待到自己殒命之时，不知道这身边情痴之人如何接受，如何面对？
　　他正自呆呆发愣，却见迹部紧紧抱住他腿，肩头一起一伏，也正自哭泣。
　　刹那间天地之间，似乎都是伤心之事，皆可一哭。
　　江湖侠客，天下霸主，恩怨纷争，在这二人心中，都让与了一个“情”字。
　　二人垂泪良久，真不知今夕何夕？是梦是幻？正悲切间，但听得远远传来一阵歌声，飘飘渺渺，似唱非唱，念颂道：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余兮善窈窕。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此曲摘自《楚辞》中一首《山鬼》，手冢迹部二人皆出自书香门第，精通诗词歌赋，此时听到这样缠绵词句，顿时甜蜜酸楚苦涩诸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情不自禁心驰神往，只盼能听到下面还唱些什么，但那歌声却断了音讯。只留曲调余韵在二人心头，手冢道：“若是有支短萧，到可和着这歌声吹奏一曲……”语气中隐隐有些遗憾之意。迹部道：“这曲谱未曾听过，音韵如此古雅，或许是失传很久的古乐吧……”说到此处，忽地警醒，道：“这里是绝壁谷地，为何还有他人在此？？难道是真田已追到此处？……”说到这里自己也是不能相信，这玄冥山崖如此险恶，以人力绝无可能安全到此，又道：“莫非这里另有通道？”
　　“出去看看便是。”手冢与迹部齐声说道。他二人心意相通，相视一笑，迹部二度见到心爱之人淡淡笑颜，不由得神魂飘荡，恨不能立时抱住手冢，吻上一吻，亲上一亲，但毕竟是江湖中人，心知危险环伺，不能大意，忙收摄心神，正色道：“一切小心。”他自知双腿折断，无法行动，非手冢独自应对不可，虽万般的不情愿，但审时度势，丝毫不差。
　　手冢见他脸色转得几转，心下雪亮，一半气恼一半佩服，道：“那还不放开我？”迹部这才惊觉，方才二人痛哭一场，自己紧紧抱着手冢双腿不放，到现在也是这般无二，浑不似一位武林霸主所为，忙不迭放开了手。二人之间飘荡一层尴尬气氛，煞是奇妙。
　　手冢收拾心情，说道：“你也小心。”转身向洞口走去。
　　此刻正午时分，阳光充沛，手冢身影陷入亮烈光线之中，又再蜕变出一代剑客当有之气魄，比之方才温柔伤痛诸般姿态，更加震摄心神。

　　手冢出得洞来，循着方才歌声传出的方向走去，渐渐行至湖边。定睛瞧去，但见湖面之上，一位白衣女子飞跃腾挪，正和着某种韵律翩翩起舞，足尖偶尔才轻点水面借力，端的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虽似舞蹈，但手冢却大大惊讶，如此绝顶轻功，便是本派师尊神崎出关也未必及得上眼前这位妙龄女子。只是这女子一头雪白头发，配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庞，诡异万分。
　　那女子舞至酣处，忽地一径朝着手冢所站之处飞掠而来，手冢一惊，忙施展本门轻功向后退去，二人一扑一退，皆是轻飘飘地，如柳絮，如晨烟，曼妙端丽。
　　那女子站定，一双眼睛光华内敛，幽幽如水，轻声道：“奇怪，我只道这里再不会有别人，怎么你会到此？”
　　手冢被她问的一怔，道：“在下不慎跌落山崖，误闯宝地，还请姑娘见谅。”
　　“姑娘？”那女子笑了一笑，淡淡道：“没事，我多年未曾见到生人，有个人说话做伴，总是好的。”她自说自话，对手冢如何从这绝壁落下竟是半分也无好奇惊讶之意。手冢不知该如何接口，也就默然不语。
　　“你方才施展的，是青莲逍遥派一脉的武功，龙崎这小丫头这二十年来也算有点长进。”语气竟是对青莲师尊也用了长辈语气，从一个妙龄女子口中说出真是十分的怪异。
　　手冢心中对龙崎师尊很是敬重，此刻对这女子无礼言语颇为不悦，却也不便发作。心情一起一伏，便觉左边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那女子“咦”了一声，道：“你身中七殇之毒？”语气中竟带了十分欣喜之意，仿佛发现了一个大宝藏般，走上前来就要抓他手腕，一看究竟。手冢欲要闪避，但这女子轻轻巧巧便抓住他脉门，要知手冢乃当今武林中最负盛名的高手之一，便是真田迹部等人要碰到他一片衣袂，也是要费上一番工夫，这女子竟是如同大人抓孩童般，快得匪夷所思，教人避无可避。
　　手冢行走江湖几年，对各门各派的武功家数虽不如本派师弟乾真治精通熟悉，但也心中有数，这女子如此高绝的武功，虽和本派颇为相似，却又比本派武功高明数倍，实猜不出是什么来头。
　　他一招被制，若是江湖各派高手见到，非惊讶万分不可。
　　手冢心头巨震，不自禁对这女子产生恐惧之情，脉门被制，话也说不出来。
　　那女子却毫不在意，只凝神细细揣摩手冢脉象，狂喜之情渐渐变成惊讶，再渐渐变成苦闷，似乎有重大难题拦在心中。忽道：“你已经是个死人才对。怎么你还有内力？为何七殇之毒全都郁结在手少阳三焦经脉？为何如此？”忽然又伸指将手冢檀中穴点中，转忧为喜道：“上天待我不薄呀，竟赐了你这件千载难逢的宝物给我，往后的日子可有意思多了。”
　　手冢惊疑不定，待要说话，却苦于不能开口。心中又担忧迹部安危，真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