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传》乐丁阳

80、080 阿祺不是那样的人

　　楚珩离开后，她再也忍耐不住，委屈的泪水喷涌而出。边夙音运起混身的内力，不断地输入真气给她。凤凰泪渐渐起了作用，她感到很疲倦。边夙音将粘连在她血肉之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剥落，又从陆续赶来的太医手里拿了各种药材，混着凤凰泪，给她制作药膏。

　　当边夙音给她满身的伤口涂上药膏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边夙音听闻小柒是因中毒才无法使用内力后，气得扬言要杀光荣昌府的人。

　　小柒苦劝了半晌，边夙音终于打消了杀人的念头，心疼地对她道：“公主，你若倦了，便睡一会儿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我不困。” 小柒扯了扯嘴角，怕边夙音看到她强忍着的倦意。她的确很累，身上的疼痛已渐渐麻木了，她若是睡上一觉可能会好很多。可是她不敢睡。她怕边夙音会在冲动之下为她报仇，也怕她想见的人来看她时，她看不到。

　　“边姑姑，阿祺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小柒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边夙音闻言，神色陡然变得冷峻起来，

　　“公主，您就是为了等他才不肯睡的吗？”

　　“不是...” 她的语气中带了些慌张。

　　“他不会来了。” 边夙音恨道：“我刚才去看了，他正忙着安抚受惊过度的宁悦郡主呢，哪儿还想得到你？”

　　“他去安慰宁悦？” 她的语气在颤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边夙音叹气道：“公主，你涉世未深，看人不准也在所难免。东宫祺那人表面温和，其实城府很深。他听闻你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打断，认定你就算能保住命，也只能是个废人了。”

　　小柒怔怔地看着她，问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边夙音哼道：“公主还不明白吗？东宫祺之所以对你好，是因为他见你武功高强，又对他忠心耿耿。他以为你将来能帮他打天下，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而如今他认定你会一辈子瘫痪在床，那你对他而言还有什么用？他还有什么理由来看你？”

　　“阿祺不是这样的人！” 她怒吼出声，打断了边夙音的话。

　　“公主！” 边夙音急道：“您就别傻了。你为他吃尽了苦头，而他连来看您一眼都不肯。你怎么还替他说话？”

　　“阿祺是有苦衷的。”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边夙音摸了摸小柒毫无血色的脸，轻叹道：“我的傻公主，等您再大些就会明白，这世上的人大多不是如表面看来那般良善。我之前对伊楚珩多有微词，如今看来，他倒是个难得的仁义之人。”

　　“阿珩？” 小柒问道：“他回去了吗？”

　　边夙音道：“他今天为了来救你，动手打了阻拦他的皇宫侍卫们，惹得景皇龙颜大怒。景皇派人来催了他三回，他都不肯走。最后还是三殿下亲自来把他拽走的。临走前还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你，把你接出荣昌府。”

　　小柒垂泪道：“是我连累了他。他会受罚吗？”

　　边夙音安慰道：“皇后向来宠他，无论如何都会为他开脱的。你就别担心他了，还是好好担心一下你自己的伤。洛王若是见到你伤成这样，肯定会亲自杀到那宁悦郡主的娘家的。”

　　小柒惊道：“不行，那样做会连累阿祺的！他现在急着要回到南荣国，不能因为我的事而出差错。”

　　“你怎么还在为他着想？” 边夙音气结。

　　小柒道：“阿祺好不容易取得了景皇的信任，怎可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

　　边夙音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沫儿的声音：“殿下来了！”

　　“阿祺！” 小柒挣扎着想起身，却不慎扯动了满身的伤口，疼得她登时又冒出一身的冷汗。

　　东宫祺推门而入，边夙音冲他微微颔首，道了声：“小柒撑着不肯睡，说殿下一定会来看她。”

　　东宫祺的神色有种说不出的疲倦。他向边夙音道了谢后，便径直走到了小柒的床前。

　　边夙音无奈叹息，转身出了门。

　　小柒的脸色惨白如纸，仿佛轻轻一戳便会戳出个窟窿。但她的一双凤眼却是明亮而炙烈的，仿佛有千万句话想说，却又因碍于什么而说不出口。

　　东宫祺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他的手很冷，全然不似平日里那般温暖。

　　小柒轻轻皱眉，问道：“阿祺，你冷么？”

　　东宫祺似是没料到这是他们说的第一句话，怔了好半晌，摇了摇头，开口道：“小柒，对不起。”

　　两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悄然滑落。他不记得上次哭是多久以前了。他一向善于隐忍自己的情绪，就算是独处时，也决不允许自己软弱。可是如今，看着这个自己难得的知己如一片树叶般脆弱地躺在这里，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无声地滚落。

　　小柒慌了，忙道：“阿祺，我没事。你别担心。”

　　“怎么可能没事？” 他抚摸着她的脸，心疼的无以复加。

　　“我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小柒强忍着不让自己也哭出来，勉强咧了咧嘴，又道：“我还要助你回南荣国呢，我可是柒爷，绝不会食言的。”

　　“你个傻瓜！” 东宫祺哽咽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这个无能之人？楚珩比我好那么多，你为何不去追随他？”

　　“阿祺！” 她急道：“你再这么说自己，我会生气的。”

　　“傻子！” 他拧了拧小柒的脸，痛哭失声。

　　“阿祺，别哭。” 她喃声道：“我伤好后就会想办法助你回南荣国。你别怕，我不会再让人欺侮你！”

　　东宫祺正哽咽着，闻言突然笑出了声，“傻小柒，你都伤成这样了，怎还想着要帮我？”

　　“只要我没死，我就一定会帮你。”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不值得。” 东宫祺道。

　　“我认为你值得，那就够了。”

　　东宫祺道：“你不用再为我做任何事。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小柒微微一笑，半晌问道：“阿祺，如果我一辈子都瘫在床上，你会嫌弃我，把我送走吗？”

　　“你在说什么？” 东宫祺捏了一把她的脸，正色道：“我东宫祺岂是那等小人？你若真的一辈子都瘫在床上，我就好吃好喝地照顾你一辈子。”

　　“我才不要瘫在床上呢。” 她又问：“宁悦被阿珩吓坏了吧？我还没见过阿珩发那么大的火呢。”

　　东宫祺的脸在听到宁悦的名字后登时变得铁青。声音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般，道：“小柒，我跟你发誓，你今日所受之苦，我日后定当一分不少替你讨回。若违此誓，便让我东宫祺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你没事发这种毒誓做什么？”她恼道：“我若真想报复她，我姑姑早就杀了她七八回了。”

　　东宫祺惭愧道：“都是我无能。师傅和宋离将你托付给我，可是我却害得你遭此横祸。”

　　“你不要这么说。” 小柒苦笑一声：“也是我命中该有此劫。但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还是很乐观的！”

　　“傻瓜！” 东宫祺捏了捏她的脸，竟被她逗笑了。

　　“阿祺，” 小柒突然难过道：“明天我就要搬出荣昌府了，去我姑姑那里。”

　　东宫祺半晌无言，神色中是难掩的难过。“你真的要走吗？”

　　小柒轻轻点头，“我在这里只会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

　　“我不怕麻烦！”

　　“去边姑姑那里，我会更安全。” 小柒缓声道。

　　东宫祺的拳头猛地攥紧，她说的没错，他根本保护不了她。与其让她在荣昌府不知何时就会被人害死，还不如放她走，起码能保住她一条命。

　　“小柒，对不起。”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惭愧不已。

　　泪水渐渐模糊了她的眼睛，轻轻拍了拍东宫祺的手，她说道：“我累了，阿祺，你也早点休息吧。”

　　东宫祺不忍再看她，掉头出了门。皎洁的月光下，边夙音背手而立。东宫祺走到她身边，突然躬下了身，开口道：“请边护法务必照顾好小柒，东宫祺这厢谢过了。”

　　边夙音回礼，说道：“殿下言重了。小柒乃我侄儿，我自会照顾好她。还望殿下自己保重。”

　　“她还能好起来吗？” 东宫祺问道。

　　边夙音轻笑一声，遂冷声道：“殿下最好祈祷她能好起来。否则，千瑶国不会善罢甘休的。”

　　东宫祺的神色微变，问道：“护法什么意思？”

　　边夙音道：“殿下以后会知道的。还请您规劝您的夫人莫要再做蠢事，否则，莫怪边夙音不照看您的面子。”

　　东宫祺的眉头轻皱，问道：“小柒到底是谁？”

　　“殿下以后会知道的。” 边夙音说完，不再逗留，转身又回了小柒的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