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7. Metatron 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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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闻言，漂亮的银色眸子半阖下，没有说话。他还以为梅塔特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汇报，那么严肃，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结果就是为了说一句“见到您我真的很高兴。”
虽然梅塔特隆很可爱，但天神却意外的沉默，他依旧带着笑意，却稍稍冷了一些。天神缓缓的站起身，久违的，再一次离开了御座，走下圣殿高高的台阶，向圣殿的大门走去。
在天神越过梅塔特隆身边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阵微冷的风拂过，虽然淡漠，但却带着一种让梅塔感到无比亲昵的气息——那是属于造物主的气息。天神是众生的父，每一个造物都会天生的去追寻那个气息，去发自内心的仰望爱戴自己的创造者。梅塔特隆不自觉的微微抬起了头，目光跟随者着天神的背影。
天神的实体一直笼罩在圣光之中，撒旦可以透过圣光看见神的样子，但对梅塔特隆来说，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一片柔和的圣光，光芒并不刺眼，但依旧散发着上帝的威严感。
天神最后在离跨出圣殿之余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了步伐，他倚靠在圣殿巨大的门沿上，平静的将目光投向圣殿外。天神站姿算不上礼仪规范，甚至有些随意，但他身上自然流露的神性使神仿佛只是随便站站，也是最完美无上的，不可亵渎的。
从这里俯视，整个埃尔伯特的缩影都被一览无遗，云雾萦绕之下，光芒如此耀眼，尖顶的华美建筑排列，白塔的尖端直指烈阳，藏书馆的彩绘玻璃如梦如幻，将无数不同色彩的光斑投射向周围，星辰就环绕着圣殿，仿佛触手可得。
整个繁荣的天界从这里看起来，就像是摊开的一盘玩具盒，零零散散如同散沙。
事实上，神的心态很微妙。他既为了梅塔特隆的孺慕和可爱举动而心生爱怜，又仿佛因梅塔特隆的僭越稍有不悦。
他是造物主，天使不会，也不该对自己拥有多余的感情。天神即是万物，梅塔特隆不该仅仅对这自己的一个实体说出这样的话，因为这样，就是在承认幻化出实体的那个神脱离了万物，是特殊的。
所以哪怕只是梅塔特隆一句真心实意的欢喜之情，也是对神的不敬。
圣殿如此安静，仿佛从梅塔特隆的那句话以后，就不再有人开口。梅塔特隆安静的站着，时间渐渐流逝，但整个圣殿依旧寂静无声。
圣殿的构造为了彰显无上神威而显得过于宏伟华丽，它的庞大和空旷使得当它陷入死寂时，那威严而肃穆的气氛宛若化作实体一般重重的压下。
天神看了很久，梅塔特隆也就沉默了那么久，久到那片星云从圣殿的左边一直转动到了右边，他才转过身来，语调温和。
“梅塔。”他伸出右手，向梅塔特隆的方向微微抬了一下，像是在卸去他身上无形的重压。“梅塔，我是你的父神，你一直都见到我，也没有见到过我。”
神用温柔的语调／教导他的孩子，但对梅塔特隆来说却不是这样，随着天神的话语缓缓流出，梅塔特隆仿佛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气被一丝丝抽走。
梅塔特隆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身为天国书记，犯下了怎样重大的错误。神从来都是神，神无处不在，天神幻化出的一个实体和御座，和这座亘古不变的圣殿，和神界七天的每一块砖石都并无不同。所以唯独认为这具实体不同——是对神权能的旨意，是对光明信仰的不忠。
神没有不悦，也没有责怪梅塔特隆，而那种温柔却仿佛化作刀子，化作压在他身上但一块块顽石，让梅塔特隆生出了一种要以死谢罪的念头。
梅塔特隆的眼眶泛起了红色，他缓慢的弯曲了膝盖向神下跪，双膝磕圣殿冰冷的地面上，红色的长发散乱的落在了纯白的石面上，没来由的生出一分妖冶的美感。梅塔特隆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对不起，父神......”
天神笑了笑，他淡漠的银色眸子看向梅塔特隆，看着自己的造物因为忏悔而几乎有些破碎的美丽姿态，不说一句话。那一瞬间，梅塔特隆透过重重圣光的迷雾，看见了神的眼睛。透亮的银色，毫无感情，冰冷而空洞，那是一双神的眼睛，里面流淌的神性冰冷而美丽。他明明看着梅塔特隆，但却让梅塔特隆几乎怀自己是否真的在他眼中有过一瞬间的停留。
那一刹那，梅塔特隆像是被神眼中传来的冰冷浸透。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哪怕在温和的圣光中，神依旧是那个神。而神从来不需要造物的欢喜，他永远只需服从。
服从神，服从上帝。
其余的一切都是僭越，都是不敬。
而梅塔特隆永远都是虔诚的信仰者，虽然神没有说话，但梅塔特隆却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慢慢垂下头，一句话都不再提，干脆利落地抬起右手，食指点在自己的眉心，低声念了几句咒语。
神听出那是抽离记忆的法术。
抽离记忆的法术顾名思义，就是将自己的记忆从灵魂中抽取出来，它可以做到让人抛弃自己的一部分意念，但不足就是使用者需要承受撕裂灵魂的巨大而漫长的痛苦。但比起痛苦，人们总是会有更加难以承受的东西想要遗忘，记忆抽离法术有很多用法，在高端的魔法使用中，经常用来抽离情绪，很多人靠这个来维持冷静，或者以遗忘来抵御难以承受的精神创伤。
而梅塔特隆用此来贯彻自己的虔诚。
随着咒语缓慢的念出，梅塔特隆的痛苦也在一点点加剧。他跪在地上，姣好的眉头痛苦的拧起，身体甚至因为痛苦而无法保持仪态，忍不住一点点蜷缩起身体，一滴滴冷冽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渗出，摔落到地上，砸的碎裂。一缕透明的白色——像是某种交织缠绕的光线，就这样顺着梅塔特隆的指尖被拉扯出来，一寸一寸。梅塔特隆咬着牙，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虚弱，咒语断断续续，但仍在继续。
这几分钟的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漫长到梅塔特隆几乎觉得这样的痛苦持续了一个世纪，直到咒语的最后一句被吐出，那种巨大的痛苦才轰然离去，梅塔特隆的身体突然失力，不受控制的向一侧倒去，他伸出一只手堪堪撑着地面，让自己不在神面前倒下。
梅塔特隆吃力的举起右手，被提取出的神念像一缕晶莹的纯白色光线在空气中互相交织，如同调皮的小精灵一般，欢欣的顺着梅塔特隆的手指一圈圈地转动，当他看见天神的时候，几乎欢欣的叫了起来，飞过去欢乐的围绕着神游动，甚至蹭了蹭天神的指尖，它越是靠近神，色泽也就越发明亮，甚至还流溢出一丝淡淡的金色。不同的情感的记忆会呈现出不同的色泽，而梅塔特隆抽取出的，是那么存粹的欢喜和敬仰，干净的不带一点瑕疵，没有一丝杂念。
神看着那抹绕着他游动的神念，几乎微不可闻的，急促的喘了一口气，银色的眼中，光芒骤然晦暗。只是隔着圣光，没人能够看到神眼中的异常。
梅塔特隆缓了一秒，便招手将那道神念召来，那道神念仿佛天生不知道什么叫做怀疑，它是那么信任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主人，一个是美丽而冷淡，但让自己下意识生出无限欢喜的威严男人，欢喜的飞到梅塔特隆伸出的手掌中，乖巧的将自己绕城一个圈，停留下来。
梅塔将那一抹美丽的白色光芒握在手心中，声音因为痛苦而微弱的颤抖，但眼神却满是坚定。
“父神，请......原谅我......”
——下一秒，梅塔特隆的手猛然用力，将那抹干净的神念，毫不犹豫的，捏碎。
在天神看见那一抹纯粹但喜爱被摧毁的那一瞬间，内心不知为何，猛的被触动了一下，像是一颗石子被丢进池水中，荡起涟漪，但又很快沉没。那一瞬间，神几乎要开口阻止梅塔特隆，可他终就是没有......那抹情绪仿佛只有一瞬间的激起，到来的如此快，消逝的也那么快......
神几乎听到了最后一瞬间，那道神念发出的一声不解又恐惧的尖叫，但那已经不再重要了，梅塔特隆被抽出所有的情感都在那一瞬间化作一点点白色的光粒，消散在空气中。
将自己将自己所有的思绪收敛丢弃后，梅塔特隆仿佛一瞬间恢复了他一贯的冰冷理智，他调整自己的跪姿，安静的听从神的发配。从他作出决定的那一瞬间，直到法术完成，梅塔特隆都是如此干脆，贯彻了自己作为天国书记的决断，不留一点余地。
而天神从头到尾都只是冷眼旁观，他既没有表示出赞成，也没有阻止梅塔特隆，一直到梅塔特隆的行动结束，神才从容不迫的出声。
“梅塔，我不会因此责怪你。”神的声音如此温柔慈爱，甚至善意的用神力托了一把虚弱的梅塔特隆，仿佛造成梅塔特隆痛苦的源头不是他似的，“起来吧，回去好好休息。”
那一刻，梅塔特隆看着神笼罩在圣光中模糊不清的的身影，埃尔伯特耀眼的天光照进圣殿的大门，将天神的轮廓照得越发晃眼。第一次，梅塔特隆发现神的身影是那么近，但却带着一种遥远的疏离感，他想起了神身上毫无温度的那份寒冷，仿佛是神和造物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而神就是这样，他温和又慈爱，给万物以生命，又怜悯众生。但他的神性——那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冷漠，神不会真的拯救任何人，却要求者众生对他的虔诚和服从。但或许有一件事情，梅塔特隆并没有感觉错。
——神的确不一样了。
梅塔特隆缓慢的垂下头，起身行礼。展开的三十六翼像一片破碎的金色的云彩，从圣殿中飞出。
而圣殿周遭永恒不变的纯白云雾，似乎笼罩了一层灰色的阴影。
...
天国书记已经走了很久，圣殿中又恢复了一贯的死寂，可神依旧站在原地。
他安静的望着梅塔特隆离去的那片天际尽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始终笼罩着天神的圣光终于褪去，天神的身影显现——没有了圣光的遮蔽，切尔西才发现天神身上只有一件华美的银白色长袍，双足赤裸着，踩在冰凉的光滑莹石上，银色的长发被圣殿外吹来的微风卷起。天神微微扬着头，良久，他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银色睫毛垂下，遮挡住天神满眼的疲惫和一抹不轻易发现的悲伤。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 7. Metatron I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