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宫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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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泛扬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安南公子在我14岁那年，被江南太师府的易大人相中，将其纳作了男妾。
那一年，天空阴沉沉，远处的隆雷声暗示着一场大雨不久就要到来。
本应是夏至日，最近也变得多雨起来了。老天好像也如同人间的少女一般，到了它多情怀春的季节。
我站在陈氏娘娘分配给我充做卧室的一间阁楼上，揉了揉由于长时间研读妖术经书而疲倦的眼睛，轻轻倚身在朱红色的栏杆上，望着雨帘慢慢遮住淡青色的视野，心里也变得郁陶起来。
就像我那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最终要以守望的姿势，独自空伫在别人的雨季里。
陈氏娘娘在那之后收留了我，将我充做养女，每日请来许多专修邪术的道士们来传授我妖物禁书，以图唤醒我身体里的九尾白狐之魂。
我的面容在黄铜镜里日渐变得苍白，即使每天下人们送来的食膳都极为滋补富足，也无法阻止我的皮肤变得冰冷。
我的心也开始变得冰冷，无法控制地萌生出想要吸食人血的欲望。
陈氏娘娘，虽是我的后母，但我一直称作她为“陈姑姑”
――她面带欣喜地注意到我的变化――妖对吸食人体血浆的渴望。
自那之后，她开始喂食我从死刑场上买来的人心，以期来强化我的妖力。随着妖力越来越强大，渐渐地，已找不到能继续传授妖法的人了。
最初来作师父的那几个道士，在妖力影响下被失控的我给吞食，一并吸收了他们多年的道行和修行。
我慢慢蜕变成一个连道行极深的老道士都无法对付的妖物。
不久，陈姑姑觉得是时候让我去做该做的事了。一天夜里，在把下人们都驱散回各自的寝房后，她将我唤至面前，嘱咐我进宫的事项。
“你会被扮作征召的宫女进宫。”她平稳地说。“小心行事，务必要将白家人斩草除根。到时我会和安南王爷在皇宫外起兵，与你里应外合占据整个都城。一切完毕后，你将做回自己的长公主，我会把你母后生前居住的玉合宫赐予你享用，也顺带重为你母后立碑文，让你好生行下孝罢了。”
“谢过陈姑姑，小女会谨慎行事，请姑姑务必放心。”
陈氏娘娘满意一笑，摆摆手让我下去了。
那晚的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望着格子窗外皎洁的月光，听着夏蝉的鸣叫，对自己的过去和未来思巡良久。
想到遭至毒杀的父皇，想到被人陷害的母后，又想到前朝宰相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当朝天子的亲皇弟，心中愈有不甘。
只是，若我要除掉的，只有白宰相一人，我当然心甘情愿――为父皇，也为了母后。
但，陈姑姑和安南公子的野心并不是让白宰相一人的死就能满足的。
我很有可能要让自己的双手沾满众多无辜人的血，以使自己心爱的男人，和他迷恋的女人，能够坐拥天下。
又是一年多雨季，古都城的夜晚在薄薄的雨幕的笼罩下泛起皮影戏般的氛围，雀鸟跃在枝头间抖开蓬松的羽毛，皎洁的月光撒在城中阁楼的黑漆琉璃瓦上，熠熠生辉。
万籁俱寂。忽然，一阵宫女的惊呼打破了皇宫夜晚的宁静。
“唉――这里有死人！！”
“全身血液都被吸干了”
“这不是今年刚进宫的春昱婢女吗？！伺候明芹宫的淑妃娘娘的那个？”
“哎呀你不知道，这不是今年第一次像这样死人了。之前我听说祈安宫的膳女也是这么死的，相当古怪。”
“难、难道……宫里有妖怪……”一名进宫没多久的宫女压低声音不安地问道。
“谁知道呢。自从白帝上位后就怪事不断，有流言说当朝的皇族是被前朝的亡帝给诅咒了呢。”
“小妗，不可胡说！小心保住你的脑袋。”
“啊、是！薇妃娘娘……”
那个叫小妗的婢女面带惧色地回应。
不久，皇宫内传出风声，
说将要招募一些民间除妖降魔的高人进宫来处理这一系列诡异的怪事。
朱记酒肆的阁楼内。
面对着看起来已经喝得醉醺醺趴在桌上打呼噜的老道人，黑衣轻轻笑了笑，唤来店家小二结好帐，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骆驼人影徐徐行走在古都城通往皇宫的街道上，雨后的积水在石头路面上熠熠生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淡淡的野草的味道。同时混杂着不知名的百花的花香。
那人来到人头攒动的皇宫宫门前，看到朱红色的宫墙上贴着一则醒目的大告示，用黑底楷书写着：
“重金招募除妖降魔师”
此时周围已聚集了很多披着青蓝色长袍的道士和一些云游和尚，还有数名外域来的修行者和天竺的苦行僧。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幅三生有幸的表情。
黑衣注意到人群里有一位身着鲜艳红衣的年轻女子，从面容上看似乎是天竺人士。
说到天竺国，黑衣对它的印象是一个象背上的繁荣国家，人民的生活富足，天竺皇室与欧洲各领主国之间的联系也相当紧密。然而这并不是最吸引黑衣的地方。
作为一个从远欧来的流浪剑客，曾经在一些领主国的宫殿任职过驱魔人的黑衣，多年在同一个寒冷单调的地方生活，最终决定踏上通往遥远的神秘东方的路。
这里最吸引像黑衣这样的外域驱魔人的地方，除了温暖适宜的气候、丰富的水源，还有民间丰富多彩的文化。蚕丝、茶叶、陶瓷……这些远欧贵族们才能用得起的物品，在这里，即使是平民阶层的居民也能使用，更不要说廉价易得的食物了。
相对安稳的政治也创造了一个安定而充满商业活力的国度。
这里并不像欧洲大陆那样，经常为了征讨异教徒而在贵族间发动许多流血战争。总而言之，黑衣已经决定好将在这里开始自己的新的冒险生活。
然而资源越丰富的地方，意味着生存空间的竞争也越激烈。皇宫门前已经渐渐聚聚了来应募的和只是来看热闹的人。
黑衣注意到人群中的那名红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便连忙匆匆四处巡回扫视。直到看到一抹鲜艳的红，出现在皇宫宫门内的视野里，才感觉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黑衣降下坐骑，将骆驼牵至宫门前，与那里的太监交耳了几句，
在“来者何人，有何经历”的质问里，黑衣谨慎地回应着自己的驱魔经历，和接受面朝天子的准备，便被随护卫一行人放行进宫了。
黑衣的脚步不自觉地追随着那名红衣女子的身影，随宫廷护卫们进入一处环境清净幽雅的侧殿。
应募者陆续抵达了侧殿正厅内，在这里，所有人将会有单独面见圣上、获得宫廷法师的职位与荣华富贵的机会。
同时也有被识破为江湖骗子、获赠一份平常人无法体验到的――身首异处的机会。
百年前。花朝月夕的长亭外——
月华如同秋天的湖水一般静谧。阁楼上隐约可以看到远处笼罩在黑暗里的深青色的群山，山上云雾缭绕，似有不寻常的妖物在作祟、也似有常年隐居世外的道人在潜居。与这里的灯火繁华相比，倒像是仙人创造出来的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
我身着一袭白衣，独自倚在阁楼上的红漆栏杆边，望着这茫茫夜色，看着晶莹的月光倾倒在我指尖，心里不禁郁陶起来。
思绪也莫名地随着皎洁的月华飘向星空的深邃处。
“素素，你可真像你母后。”他贴在我耳边轻柔地说。
那时候池塘里的鲤鱼争着食儿，绚丽的尾部打在水面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点点金光。我们傍坐在庭院里，看着柳枝被微风轻轻牵扯着打在深褐色的树干上，半晌不说话。却突然听到他的唇贴在我耳边，带着热气的喃喃低语从他嘴里奔出。
“素素，”他说，“与你的因缘，终将会终结。只有在那时候，你才会获得真正的幸福。”
不用担心，不用害怕……我会一直默默的，守护着你的幸福。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为何，我看到他眼里满是纠葛，与悲伤。
安南公子一定，是看到了未来的什么。
父皇当年将他纳为男妃，其实并不仅仅因为他的美貌和能歌善舞，还因为他是安府里――传闻中的仙巫世家里唯一的长子，据说能通晓灵力，能够预见遥远的未来。
然而，至于安南公子的灵力如何，我并不清楚。
我唯一所知道的，是在成为父皇的男妃前，安南公子的府上总是会有一些皇宫的高官权臣进进出出，其中不乏在朝野极有权势的大臣们和那些我并不是很熟悉的皇亲国戚。
我自小的寝宫与安南公子的居所只有一墙之隔。
一天夜里，我放下已经熟睡的奶娘，在丝绸制的寝服上覆好毛织的红色披风，轻手轻脚地攀爬到庭院里的矮墙边，不意地望向灯火通明的邻宫处——
我睁大了眼睛。
一位身着华服、挺着肥胖肚腩的朝廷官员，正一脸满足地离开安南公子的居所。
而前来送迎他的安南公子，铁青的而又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恐惧。
我看到笼罩着安南公子居所门前的那颗巨大暗淡的绿荫的树冠里，一只通体暗红的蜘蛛正从那里缓缓降落下来。
我与它对视良久。
毒蜘蛛的眼睛，在月色的映衬下，闪烁着诡异的暗红色的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宫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