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若]倚天之意难平》葆光

5、一线峡会合

　　周芷若从赵敏的帐子出来后，并没有立刻回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众人都各回帐篷准备休息，只剩几个值夜的弟子围着篝火取暖。

　　张无忌与蛛儿仍被扣留着。身为阶下囚自是没有什么待遇可言，此时由两个值夜弟子看守着，只能露天休息一晚。

　　沙漠中的夜晚本就阴寒，两日的奔波之间，也不曾有人想起施舍二人半点食物，饥寒交迫之下，纵使张无忌和蛛儿都有不俗的内功护体，也颇有些扛不住。

　　周芷若素来心软，见他二人脸色发白、身体发颤，不免心生恻隐。她想了想，回去从自己的包袱中拿了两个冷馒头，分给二人。

　　将馒头递给张无忌时，她向他瞧了一眼便转开了头，正欲起身，却听见身旁人带着激动的低语:“昔日汉水喂饭之德，永不敢忘。”

　　周芷若全身一震，回转目光看向张无忌，看了好一会，终是从这副脏污的面容中瞧出了故人的影子，不禁“啊”的一声，现出惊喜之色：“你……你……”

　　张无忌并未多言，缓缓点了点头。

　　周芷若定下心来，轻声问道：“身上寒毒，可好了么？”声细如蚊，几不可闻。

　　张无忌轻声道：“已经好了。”

　　周芷若心中欣慰，微笑道了声“嗯”，转头便走开。谁知方一转身，她远远看见赵敏站在帐篷外，笑吟吟盯着自己看。

　　周芷若脸上一烫便低下头去，竟莫名生出一种心虚的感觉。在原地站了片刻，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并未移开，她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周姑娘生得好看，心地也好。”

　　走近了才发现此时赵敏换好了衣服，脸上的血污也已清洗干净，又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模样，普通的麻布衣衫，竟也让她穿出了凛凛威风。

　　周芷若平日里见多了同门师兄穿这身衣服，从未觉得特别，可眼前的人笑容明艳，却让她一时晃了眼。

　　“周姑娘？”赵敏见她愣愣地不说话，忍不住出声提醒。

　　周芷若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禁无地自容。偏偏赵敏毫无所觉，探询的目光停在她身上，分毫不移。
　　她一时恼羞成怒，鬼使神差地轻瞪了这人一眼。
　　一时两人都有些怔住。

　　赵敏平白挨这一眼，十分不明所以:“在下是想告诉周姑娘，衣服很合身，不必再劳烦其他师兄了。可是哪里做得不妥？”

　　“无事。”周芷若心虚，亦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撂下一句，“公子早些歇息吧。”便低下头急急地走了，留下赵敏一个人在原地神色莫名。

　　女人心海底针，果真是不错，即便是同为女子也猜不透对方的心思。赵敏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周芷若刚回到自己的帐篷外，便听到里头传来丁敏君阴阳怪气的声音。

　　“周师妹生的好看就是吃香不是？不止姓赵那小子对她亲睐有加，就连跟那毒丫头一伙的丑八怪，也殷勤得很。就是不知道我们周师妹心里怎么想，选哪个是好？”
　　显然，刚才外面的事，丁敏君也看见了。

　　“敏君，你胡说些什么，注意些分寸。”静玄低声呵斥。

　　丁敏君正要反驳，却听“哗啦”一声，周芷若掀开了帘子，面无表情走了进来。

　　丁敏君不屑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静玄有些尴尬，上前拍了拍周芷若的肩膀。

　　“你丁师姐方才只是胡说，我知道你没那心思，你不必在意。”

　　“嗯，我知道。”周芷若一向很尊重这位大师姐，抿嘴朝她笑了笑，“师姐，我先休息了。”说罢便闷头睡下了。

　　静玄见此，也不好多言，便和衣歇下了；丁敏君自知无趣，没过多久，亦入了梦去。

　　赵敏却一直未眠。她静坐帐中，低头沉思，一双明眸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一位故人所赠。”，这是先前她追问玉瓶来历时，周芷若的回答。

　　“故人……”赵敏默念这两个字，若有所思。

　　她这次混进峨眉派，原本就是为了弄清一些事。如今，她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只是还需要最后确认。

　　不知过了多久，月上中天，已是三更时分，四周一片寂静。

　　两日两夜的赶路让众人早已疲惫不堪，所有人都早早地沉入梦乡，值夜的那几人靠在火堆前，虽强打着精神，却终究难抵困意，一个个神情恍惚，昏昏欲睡。

　　赵敏解下系在原来的蓝色衣袍上的香囊，从中取出一粒药丸，接着轻轻掀起帘子一角，趁人不注意，将药丸投入了火堆之中。

　　半刻钟之后，帐外那几个原本就在强撑着的值夜弟子尽皆睡倒在火堆前，不省人事。

　　赵敏伸出头探了探，确定周围无人之后，便悄悄走出帐篷，向远处的一座沙丘奔去。沙丘之后，是一早便候着的阿大。

　　“查得如何？”

　　“禀郡主，据探子回信，那周芷若原本是汉水船夫之女，十年前父亲为江匪所杀，碰巧被张三丰救下送到了峨眉，这才做了灭绝的入室弟子。”

　　十年前、汉水、张三丰，果然……

　　赵敏突然笑了一声，身旁的阿大不寒而栗。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到了一线峡我会同你们会合。”

　　“是。”阿大奇怪地瞧了她一眼，便转身消失在了黑夜里。

　　“……此次六大门派若能归降自是最好，若不能，务必斩草除根。”
　　想起临行前父亲的叮嘱，赵敏孤身从沙丘后走出，回望远处错落着的一个个白色帐篷和闪烁着的火光，目光晦暗不明。
　　其实她与父亲都心知肚明，六大门派自恃身份，多半不会甘愿归降。而此时不远处的那些人，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周芷若，就当你时运不济罢。

　　……

　　次日一早，峨眉众人收拾停当后，便复又向西而行，待到达一线峡畔之时，武当派已经先到了。

　　趁着众人休息的间隙，赵敏去向灭绝辞行。她从来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心中既已有了决断，也没有必要再留着。

　　灭绝只道她是要去寻自己的同门，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放她离去了。

　　彼时周芷若与师姐们忙于招呼武当弟子，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赵敏朝着她的背影望了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周芷若抽身回到自家师父身边时，才发现不见了赵敏。她心中疑惑，正欲出口相问，突见东北角上十余里外一道黄焰冲天升起。

　　武当殷梨亭立即喝道：“崆峒派遇敌，快去赴援。”

　　这次六大派远赴西域围剿魔教，为了隐蔽行动，采取分进合击的方略，议定以六色火焰为联络信号，黄焰火箭是崆峒派的信号。

　　当下众人疾向火箭升起处奔去，但听得厮杀声大作，声音越来越是惨厉，不时传来一两声临死时的呼叫。

　　待到临近，各人都大吃一惊。眼前竟是一个大屠杀的修罗场，双方各有数百人参战，明月照耀之下，刀光剑影，人人均在舍死忘生地恶斗。

　　此时昆仑派、华山派也已抵达，加入争斗之中，形成三派会斗明教锐金、洪水、烈火三旗的局面。

　　殷梨亭、宋青书等与灭绝稍作了一番布局筹划，便也率众投入战斗之中。

　　灭绝长剑挥动，喝道：“今日大开杀戒，除灭妖邪。”和殷梨亭、静玄各率一队，直向锐金旗冲去。

　　昆仑派何太冲、班淑娴领着门人弟子对抗锐金旗本已颇占优势，峨嵋、武当两派一冲入，声势更是大盛，灭绝师太剑法凌厉绝伦，没一名明教的教众能挡得了她三剑，但见她身形在人丛中穿来插去，东一刺，西一劈，瞬息间便有七名教众丧生在她长剑之下。

　　这时殷梨亭、静玄、宋青书、何太冲、班淑娴等人放手大杀，锐金旗下虽也不乏高手，但毕竟不敌峨嵋、昆仑、武当三派联手，顷刻间死伤惨重。

　　待灭绝以倚天剑斩杀锐金旗掌旗使庄铮，明教众人知情势不利，向西退走，锐金旗众人却自愿留下，与掌旗使共存亡。

　　华山、崆峒两派见敌人阵容严整，断后者二十余人手持金光闪闪的圆筒，不知有何古怪便也不敢追击。各人回过头来，向锐金旗夹攻。

　　这时情势已定，昆仑、峨嵋、武当、华山，崆峒五派围攻明教锐金旗，都是精英尽出。锐金旗掌旗使已死，群龙无首，自然不是敌手，但旗下诸人竟然个个重义，视死如归，决意追随庄铮殉教。

　　殷梨亭杀了数名教众，颇觉胜之不武，大声叫道：“魔教妖人听着：你们眼前只有死路一条，赶快抛下兵刃投降。饶你们不死。”

　　那掌旗副使哈哈笑道：“你把我明教教众忒也瞧得小了。庄大哥已死，我们岂愿再活？”

　　殷梨亭叫道：“昆仑、峨嵋、华山、崆峒诸派的朋友，大伙儿退后十步，让这些妖人投降。”各人纷纷后退。

　　灭绝却恨极了魔教，兀自挥剑狂杀。倚天剑剑锋到处，剑折刀断，肢残头飞。峨嵋派弟子见师父不退，已经退下了的又再抢上厮杀，变成了峨嵋派独斗锐金旗的局面。

　　灭绝的倚天剑实在太过锋锐，她剑招又是凌厉之极，青霜到处，所向披靡，霎时之间，又有七八人丧于剑下。

　　“江湖上皆传言明教中人阴狠狡诈、无恶不作，可眼下看来，明教中人有情有义，倒是所谓的六大门派倚强凌弱、狠辣无情。阿大，你说这该作何解释？”

　　此时赵敏早已与手下会合，隐蔽于附近的小山坡，兴味盎然地看着底下双方恶斗。

　　“正邪二字，原本难分。这些事，说不明白的。”阿大低头答道。

　　赵敏笑了笑，转过头来，只见锐金旗数十人手中兵刃已尽数断折，一来四面昆仑、华山、崆峒诸派人众团团围住，二来教众也不想逃遁，各凭空手和峨嵋群弟子搏斗。

　　灭绝虽然痛恨魔教，但以她一派掌门之尊，不愿用兵刃屠杀赤手空拳之徒，左手手指连伸，脚下如行云流水般四下飘动，片刻之间，已将锐金旗的五十多人点住穴道。各人呆呆直立，无法动弹。

　　旁观众人见灭绝显了这等高强身手，尽皆喝彩。

　　这时天将黎明，忽见天鹰教三队人众分自东南北三方影影绰绰的移近，走到十余丈外，便停步不动，显是远远在旁监视着，不即上前挑战。

　　宋青书上一步，对灭绝道：“前辈，咱们快些处决了锐金旗，转头再对付天鹰教，免有后顾之忧。”灭绝点点头。

　　她有心要挫折魔教的锐气，不愿就此一剑将他们杀了，厉声喝道：“魔教的人听着，哪一个想活命的，只须出声求饶，便放你们走。”

　　隔了半晌，只听明教众人一齐大笑，声音响亮。

　　灭绝怒道：“有甚么好笑？”

　　锐金旗掌旗副使吴劲草朗声道：“我们和庄大哥誓共生死，快快将我们杀了。”

　　灭绝哼了一声，说道：“好啊。这当儿还充英雄好汉！你想死得爽快，没这么容易。”长剑轻轻一颤，已将他的右臂斩了下来。

　　吴劲草哈哈一笑，神色自若，说道：“明教替天行道，济世救民，生死始终如一。老贼尼想要我们屈膝投降，趁早别妄想了。”

　　灭绝愈益愤怒，刷刷刷三剑，又斩下三名教众的手臂，问第五人道：“你求不求饶？”
　　那人骂道：“放你老尼姑的狗臭屁！”

　　静玄闪身上前，手起一剑，斩断了那人右臂，叫道：“让弟子来诛斩妖孽！”她连问数人，明教教众无一屈服。静玄杀得手也软了，回头道：“师父，这些妖人刁顽得紧……”意下是向师父求情。

　　灭绝全不理会，道：“先把每个人的右臂斩了，若是倔强到底，再斩左臂。”静玄无奈，又斩了几人的手臂。

　　“且住！”
　　“这般残忍凶狠，你不惭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