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你为患》雪厘

14、第 14 章

　　说实话这点小伤并非难以承受。
　　可在这种时候，身切实际地感受到自己被小心捧在手心，百般呵护，于是矫情地就生出委屈感来。

　　魏紫苏抽抽啼啼地倾身，主动靠在楚京身上。
　　他极其轻柔的嗓音响在耳畔，让她的左耳往下蔓延出麻意，却还不舍离开这种异样的感觉，反倒更近一步地抱住了他的肩。

　　魏紫苏觉得，此时她正需要这种依靠，也只非他不可，这么，就连疼痛都可以减轻和转移。
　　楚京耐着心：“没事了，都多大了，不许哭。”

　　“我才没有哭。”
　　“好，你没有，那我衣服上的是房顶漏水了，对不对？”

　　魏紫苏眼皮向下阖，果然看见他肩头的衣料上，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一小片水渍，是她不小心落上去的。
　　她手背抹了把脸，破涕为笑。

　　身体往后和他分开，背却不肯靠在垫着枕头床头，因为，那就和他分开得太远。
　　就这样和他面对面的，就算不说话也是好的。

　　她伤着的脚露在被子外，上面盖着冰袋。
　　魏紫苏呆呆地看着肿成面包的脚踝，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

　　过了会儿，脸上突然触上一片带有干燥感的温热，她回了神抬头，是楚京用右手抬起了她的脸，使她把脸庞仰向他，拇指指腹爱惜地摩挲在她眼角。

　　擦掉微亮的水渍，擦不掉绯红色的难过。
　　魏紫苏看见全然不吝啬流露的心疼，恍若她是瑰宝。
　　他在一旁静静地坐着，原来是一直在看着她。

　　他眼睛里的黑色很重，像质朴而珍贵的黑玉，只有最幸运的女人才能被他这么注视。
　　“你……”
　　魏紫苏发现似乎他也在出神，有什么不一样的话要和她说。

　　她专心等着，心脏的砰砰震动在耳边。
　　原来有些时候，面对外界的反应，居然可以做到过心而不过脑，毕竟她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好一会儿也不见他说什么，就这么奇怪地瞧着自己，魏紫苏茫然，忍不住出声：“哥哥？”
　　接着他眼里好像瞬间就清明了，隐藏去什么，片刻转化出一丝淡笑，“哭成小花猫了。”

　　魏紫苏眼睛鼻子都红着，真的是没出息极了，她丢面子地捂捂脸，反击：“谁叫你在我身边，不在的话那我肯定就不哭了。”
　　楚京对她这话意外地挑挑眉，说：“那我现在走了好不好？”

　　“不好！”魏紫苏又忙放下手，微愠地握紧他的手腕。
　　不过，也的确到了他该走的时候了。
　　她反身拿过手机，看一眼时间。

　　然后抬头。
　　楚京给了她一个无奈扬眉的表情。

　　终究还是要走的，魏紫苏略一犹豫，期盼地开口：“今天，可不可以不走。”
　　“紫苏。”
　　魏母的突兀的声音抢在楚京的回答之前。

　　两人朝门口望去，魏母穿着白大褂，笑容和煦地走进来。
　　“怎么好耽误你哥哥的行程？太不懂事了。”

　　楚京起身，头朝魏紫苏偏了偏，说：“不怪她，受了伤，都是想有人陪着。”

　　魏母点头，还是笑着：“你怎么有空来上州了，应该提前说一声的，好让我和紫苏她爸爸有点准备，好好给你接接风。”
　　楚京谦逊有礼：“多出来两天休息，得空过来走走。”

　　“那，你明天是有事？”话里的暗示给聪明人听，楚京一点即通，没做什么反应地顿了下，顺应道：“是。”
　　魏母得到想要的答案，马上看向病床上的魏紫苏：“你哥还有工作，陪不了你了，就好好送送他吧。”

　　魏紫苏对两人之间的暗涌一无所知，失落地垂下眼角，仰头对楚京说：“我脚伤好了就回华市。”
　　他付之淡淡一笑，“好。”

　　魏母出来送楚京到电梯旁，回来时，魏紫苏半躺在床上恹恹地玩手机。
　　“我哥走了？”她还是失落地问着。
　　“你还知道那是你哥？”魏母没好气地回了这样一句。

　　魏紫苏无辜极了：“我怎么了？”
　　而魏母已径直去取下了魏紫苏挂在墙上的包。
　　不由分说地打开，翻找。

　　魏紫苏不解，“妈，你怎么翻我东西？”
　　魏母充耳不闻，搜查罪证似的摸出她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显眼的黑卡。

　　她站在床尾，质问道：“楚京给的？”
　　“啊。”魏紫苏点头回是。
　　怎么了？

　　魏母拿着卡朝她晃了两下，神情严谨，“这种卡整个国内才几个人能有，他就这么给你？”
　　“不光给我了，还绑了我的手机，随时随地，想刷就刷。”

　　这一句话无外乎是火上浇油，眼见妈妈脸上越发难看，魏紫苏连忙闭上嘴，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张卡虽早已属于了她，但她平日里家人给的零花钱都很充足，庄宁也对她大方，所以她只有在月末几天资金紧张的时候偶尔用一用。

　　魏母深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
　　凝视一脸无辜的魏紫苏。
　　年轻稚嫩，单纯得不谙世事，又生着这样漂亮的一张脸。

　　魏母聪明精明，不相信一个男人会这么无私地待一个异性这般好，男人，没有一个会不喜欢年轻和漂亮，楚京在那种位置，什么国色天香莺莺燕燕的没见过，何苦要不辞千里地过来，会面一个才刚刚成年的小姑娘。

　　若不是为图个新鲜刺激，她陆曼文名字就倒着写！
　　此番一想，她火气更盛，气势汹汹地冲魏紫苏吼道：“回去就把卡还给他！”
　　“哦。”魏紫苏唯唯诺诺。
　　“还有！”

　　魏母头疼地抚额，“还有你那条，叫什么子衿的项链也一起还回去！”

　　魏紫苏安静喝水，脸都快要埋进杯子里。
　　还好没给妈妈知道楚京还送过她车的事，不然真怕是要疯。

　　每每回家里住，魏紫苏都深深领会到“远香近臭”的意义。

　　作为一名大学教授，魏父脾气是很好的，基本对她没说过几句重话，但魏母的性格恰巧弥补了他这一点。

　　在家一周，魏紫苏耳朵都快要骂出茧子，经常像个瑟瑟发抖的小鸡崽，默默承受妈妈严厉的坏脾气。
　　连性格火辣的表姑庄宁都为此感叹过：像她妈妈这样的医生出诊，是绝不会有人敢医闹的。

　　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紫苏的脚伤痊愈了。
　　父母送她到机场，这一刻，她妈妈又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为她捋着压在帽子下的头发，交代了一长串的各种事宜。

　　魏父等在车边，温声催促：“好啦，女儿快要登机了，快让她进去吧。”
　　魏母背对丈夫，盯紧魏紫苏的眼睛，低声又郑重地最后命令道：“记住，回去后不要和楚京走得太近，他再怎么好，也并不是你的家人，更是一个男人，男人！没什么不可能的，知道吗？”

　　又拍了拍魏紫苏的手背，“防着点儿。”

　　魏紫苏一路忍着笑上了飞机。
　　连坐下时都还在对妈妈刚才的话忍俊不禁。

　　飞机起时，广播在播报一系列相关事宜，飞机将与两个小时到达华市，以直线的距离飞到他身边。
　　魏紫苏勾起唇角。
　　机舱以倾斜的角度缓缓冲上夜空。

　　一如平常，耳内短暂失音，出现如同电流响过的耳鸣。

　　飞机继续向上，渐渐，连心脏都在失重。

　　魏紫苏往下看着发着光的城市愈来愈远，机舱玻璃照出她的模样，想起那晚和他在酒店时，也是同样。
　　冥冥，好像是什么在以这种方式提醒她。

　　耳边又响起妈妈的话。
　　“他并不是你的家人，更是一个男人，没什么不可能。”

　　直到此时，才被这句话深深触动，心口有一只巨大的铜钟在撞击，她产生片刻清醒，即刻又被撞得发晕。
　　“没有什么不可能。”
　　可，明明就是不可能。

　　魏紫苏轻语着。
　　毕竟，他是有着女朋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