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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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妻
一
“认不认得这给人？”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男人将照片甩在我面前。在我进审讯室前，我听见有人喊他警长。他皮肤紧皱粗糙，眼睛如秃鹫一般狠厉，透出凶狠的红光，仿佛只要猎物稍稍动作，他就会毫不犹豫扑上去撕开它。
我抬头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相片。我听见我的声音像机械般冰冷，毫无生气。“他是我的丈夫，艾伦。”
“亚伯夫人，不，我应该叫您克里斯丁小姐，我很遗憾，您的丈夫欺骗了您。他的本名叫约翰.安德鲁，真实身份是国际恐怖分子。20XX年X月X日曾参与恐怖活动，引爆炸弹炸毁A国的国际大厦。如今他已被世界联合国通缉，我们调查局希望您可以帮助我们，尽快找到他的下落。”
我看着牢牢束缚我的手铐，再环顾这个四周封闭的小小密室，突然感觉到内心一阵烦躁。
那个男人将我从头看到脚，他的目光像一条毒蛇，黏腻而恶心，在我身上游走。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我甚至闻到他口中的恶臭。双手把平滑的裙子抓出了褶皱，我急促的呼吸，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压抑着，很快就要喷薄而出。我狠狠瞪着他，喘着气：“我不认识什么约翰.安德鲁，我只知道，艾伦.亚伯才是我的丈夫。”
他收起笑，表情变得狰狞，“很好，尖牙利齿，既然你不愿意配合，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他朝门口大声喊：“来人！安东尼，快过来！把这娘们拖下去关起来，让她吃吃苦头！”
很快狭窄的审讯室挤进了人，为首的安东尼带着一群制服男子闯进来，他们朝我伸出手，想要揪我的衣领。我拼命挣扎，尖叫：“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没有犯罪，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混乱中，有人狠狠扇了我一巴掌，撕扯我的头发，我听见凌乱的脚步声，听见有人喊：“快把她拉下去关好，她力气可大了，老天，跟头牛一样！”
很快，我像一块破布被扔进牢里。“咔咔”一声，他们上了锁。
警长和那个安东尼站在我面前。“好好在里面呆着，哼。”他露出邪恶丑陋的嘴脸，“看好她，安东尼，别出什么差错。”
我疲惫的靠在墙上。墙根都是黑黑油腻的污渍，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恶臭，汗臭味，饭菜馊了的味道，尸体的味道，还有黑暗中铁锈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狱卒大声咒骂的声音，铁链甩动的声音，犯人无痛呻吟的声音，都让我头痛欲裂。
我怀念我的家，那个温馨，干净，充满爱的地方。我拼命回想曾经的点点滴滴，仿佛这样，周围就不会这么可怕肮脏。
我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艾伦不对劲的呢。我仔细想想，大概是他突然说要把维妮送到我的家乡，遥远的东方，去上全日制学校的时候。
我感到很惊讶，维妮才六岁，她还太小，我不认为她具备自己照顾自己的条件。
“别担心，克里斯丁。”艾伦笑着说，“维妮总有一天会长大，她不可能一直依赖我们的。再说了，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早就被孤儿院赶出来自己生活了。”
他隔天就帮维妮办理好了手续。临走的时候我和艾伦只送她到机场，维妮的眼睛都是泪水，她抽抽噎噎，也依旧没有打动艾伦。我叮嘱她，“下了飞机会有外公外婆来接你。你要听话，不可以任性。”艾伦只是摸了摸维妮的头发。
即便我多么舍不得维妮，我也不敢将她留下。家里没有人敢挑战艾伦的权威。
他是温柔的，同时又是强势的。他把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笑容背后，让人看不懂，捉摸不透，更添加了一种神秘矛盾的气息。我和他结婚多年，他时常用冷淡至极的眼神盯着我，仿佛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陌生人；又时常用双手捧着我的脸，痴迷的看，眼里都是爱意，低声呢喃：“克里斯丁，我好爱你。”他就像一个绅士，一只优雅的黑猫，包装着自己的风度，却又随时张开血红大口，将一切都吞噬。
二
牢房的门开了，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将我架起，我才恍惚过来。原来我已经在牢里呆了几日了。
我一直在回忆我和艾伦相遇的时刻，结婚的时刻，疯狂亲吻的时刻，捉弄小维妮的时刻，也许这样，我才会咬紧牙关，毫无颤抖的让他们把我架上电椅。
警长站我面前，穿上白手套，真是污染了这种纯洁的颜色：“克里斯丁小姐，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累极，垂下头去。
他摆摆手：“安东尼，用刑。”
只听见“嗒”的声音，电椅的开关被打开，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瞬间就感觉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疼痛流过四肢百骸，好像有千万根针同时扎进柔软的肉骨，酥酥麻麻带着痛不欲生的罪恶感。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一刻，一幕画面在我面前闪过。
那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维妮去上全日制学校不久吧。我在家里做着日常的打扫。自从生下维妮后，我就再也没有出去工作，除了偶尔在网上接下一些插画的兼职。艾伦不愿意我出去工作，他说：“克里斯丁，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你只需要在家乖乖等着我回去就可以了。”
我想起我的电脑坏掉了。杂志主编希尔顿先生希望我今天就把画稿交了，我手里有画稿的备份，但是我没有办法把画发送电子邮件传给他。这时候我进起了艾伦的书房。
艾伦的书房是个绝对禁制的存在，他不允许我和维妮进去，就连打扫也不行。嫁给他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进去过那个神秘的房间。但是我知道里面有一部电脑，是透过门缝看见的。我记得，维妮小时候曾经无意中闯进去过，那时候艾伦生了很大的气，他英俊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随手拿起一个花瓶就往墙上砸，碎片飞得到处都是。维妮吓坏了，哆哆嗦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甚至被艾伦赶出门，一直站在大门口哭得稀里哗啦。我被艾伦反锁在卧室房间里，天知道，我的心多痛，多想抱抱我的宝贝，让她不要流这么多泪。
我想到，那一天我进去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我竟然有勇气去踏足那个禁忌的房间，有勇气去挑战艾伦的底线。也许我自信他足够爱我，也许那种神秘诱惑着我，不由自己。我推开门，房间很灰暗，给人一种古老庄重的威严感。空气中有淡淡的灰尘的味道，有很多书，一排一排摆在架子上，沧桑中历史久远的气息扑面而来。书桌在卧室中间，上面也堆了很多书，还有各式各样我看不懂的报表，同时我也看见了电脑。
艾伦的电脑上了锁，我没有密码。我尝试输入我的生日，结果显示解锁失败，再用了维妮的生日，还是解锁失败。系统显示了只有最后一次机会，否则格式化所有内存。我担心电脑里有艾伦很重要的商业机密，便没有再尝试第三次，退出房间了。不知道为什么，出来的时候，我的心里暗暗松出一口气，感觉刚刚那种沉闷的，被人窥视的感觉消失了，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同时也在疑惑，为什么艾伦要把房间封的这么死，里面究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电椅的疼痛开始不能用记忆来麻痹，我尝到唇齿都是铁锈的味道。
我忍不住放声尖叫。
艾伦回到家了吧，我听见他关门脱鞋的声音。我在厨房准备晚餐，过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脊背一凉，头皮发麻，寒毛都竖起来，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背后肆无忌惮的盯着我。回过头，只见艾伦就站在厨房门口。背着光我看不见他的脸，只感觉一股，来自深夜公墓的黝黑的墓气和怨气。此时此刻他更像一个魔鬼，像撒旦，像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人，浑身都暴发出一种恐怖的气息。
他的声音沙哑，我却听出了里面巨浪翻腾的怒气。
“你进了我的书房？”
“警长，她好像晕过去了。”
“抬回去，拿水泼醒。”
迷迷糊糊中，我看见有很多黑色的人影在面前晃荡。头撞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有温热黏腻的液体流下来，腥臭腥臭的。身体开始僵硬，带着灼热的痛感，每一个关节都像被火烧了一样。
“那现在怎么办，供不出他的下落。”
“没有办法，这女人嘴硬的很，先扔回去，回头找机会杀了吧。”
我使劲睁眼，想要看清面前两个直立的身影。
“要不，当众举行死刑？她是他的妻子，即便不来营救，也应该会来看最后一眼。”
“安东尼，你太年轻了。不要忘了，当初是谁把自己的妻子下了安眠药锁在煤气漏气的屋子里。”
“执行死刑是最后一个机会，虽然我不认为他会来。但是他如果真的不来，我俩就等着以死谢罪吧。”那是警长的声音。
一盆冰凉彻骨的冷水泼下来，我猛地惊醒。抬起头来，刚刚萦绕在耳边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只有一个狱卒拿着个桶站在牢房外，他邪笑着望着我，慢悠悠收起了桶，还故意将它大力扔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肮脏的囚服粘在身上，馊馊的臭味散发出来，头发湿成一撮一撮，水珠顺着滴下来。我蜷缩成一团，抱紧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躲进牢房里最偏的角落。
艾伦给我下了安眠药吗。他把我一个人关在房子里，还故意打开煤气开关吗。我的脑子好痛，好乱，那里挤满了一幕幕我与他一起生活的画面，都快要炸裂了。
谁来救救我。
自知道我进去书房以后，艾伦就变得很不寻常。我发现他最近很经常盯着我看。不是充满爱意的眼神，像一条巨蟒盯着他的猎物一样，他的眼神冰冷又狂热，复杂又挣扎。我冷汗涔涔的看见，他有时会拿着客厅桌上的水果刀，用纤细颀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水果刀反光亮澄澄的一片，是我紧张不安的脸。他频繁的向我求欢，将我往死里折腾，用他干燥炙热的大手，慢慢抚摸我汗湿的脖子，静静的握住，淫靡的表达他会灼伤人的爱。
“把这个喝了。”他给我递了一杯牛奶，笑着说，“我有事出去一会。祝你有个香甜的午觉。”
我喝了一半。这次午觉睡得格外香甜，昏昏沉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我，透不过气，也睁不开眼睛。我好像闻到什么怪怪的味道，好像是，是什么？我好困啊，等我醒来再说吧。
等我醒来了，发现自己已经被关在牢里了。
三
“克里斯丁.亚伯，被判通敌卖国之罪，即日在人民广场执行死刑，以示国威。”
安东尼压着我走向刑场。他很高，步子迈得很大，我勉勉强强跟上，酿酿跄跄，狼狈不堪。
“他不会来的。”我粗粗喘着气。
“那可不好说，夫人。他爱你，他一定会来的。
“他不爱我，甚至要杀我。他娶我，说不定只是为了给他自己一个身份，好方便行事而已。”我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吼出了声。
安东尼表情冷漠，无动于衷，“别跟我用激将法，夫人。你很清楚他为什么要动你，无非是你去动了不该动的东西。就算他不杀你，他的伙伴也会提前对你动手。与其在同伴手里饱受折磨，不如让你在安静中死去，还没有那么痛苦。他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袭击国际大厦之后短短几分钟后，我们检查局就找上门来。也许他原本是抱着和你同归于尽的想法去参与行动吧，他这次能逃脱追捕估计也是接到了你的消息。在我们闯进屋子之前，房子附近有人在监视。”
我浑身颤抖。安东尼推了我一把，“刑场到了，与其跟我浪费时间，不如好好想想一会见到他该说些什么，是埋怨他把你推入深渊，还是心甘情愿和他一起赴死。”
我咬牙：“他不会来的！”
他微微笑了：“这可由不得你。”
他们将我五花大绑，我前面十米远站着一个刽子手。他的手机那些一把枪，对着我比了比，四周围观的群众纷纷叫好。他们在喊：“你怎么还不死！”“你这个社会的败类！”“诅咒你下地狱！”
“你还有什么话说。”警长又戴上来他的白手套。
我讥讽地看着他，冷笑一声。突然，我的心被猛地撞击，瞳孔骤缩，呼吸都要停止了。我看见他的身后，隐藏在人群中，那个黑色的熟悉的身影。
安东尼走到警长身后，附上耳朵，他的口型是，他来了。
警长古怪的笑了。他拍了拍安东尼的肩，“好样的。”他看看怀表，做了个手势，“时间到，行刑开始。”
刽子手开始给枪上膛，将枪对准我心脏的位置，我的心跳开始剧烈加速，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砰！”一声枪声响起，群众开始骚动。
“该死，他竟然敢开枪！”安东尼咒骂一声。他正想有所行动，警长止住了他，“别动。”
只见人群中缓缓走来一个黑衣男子，他的手一只手高高举起，握着枪，对着天空又连放三枪。 “砰砰砰！”
他朝我走来，慢慢的，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我仿佛听到他的皮鞋踏在水泥地的清脆的响声。他面无表情，即便突然出现的一堆狙击手拿枪对着他，也没有丝毫变化。
我的泪就这样流下来了。我感觉眼前所有都已经与我无关了，他就是我的世界，我的眼里只剩他。
我听见他说：“把枪放下。”不是对着狙击手，不是对着警长，不是对着安东尼，而是对着那个刽子手。
警长的脸色不太好，他警惕地看着艾伦，身体已经条件反射摆出防守的姿势，“金，把枪放下。”
那个叫金的刽子手朝地下哙了一口，把枪扛在肩上。他身材粗壮，不屑地看了看警长。
艾伦的手抚摸上我的脸，轻柔的擦去我的泪。我抽噎地问他：“维妮呢，维妮怎么样了？”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唇，“放心，我一切都安排好了，她很安全，检查局绝对找不到她。她会过上很幸福的生活。”
余光中，警长站直了身子。
“对不起，我……”
“别说对不起，要说，也是我来说，我没有给你承诺好的生活，还要你陪我劳累奔波，对不起。”
手枪上膛的声音。
我摇摇头。
他问：“你爱我吗？”
“傻瓜，就算全世界都要你死，我也会陪着你。那你呢。”
“我也是……”朦胧泪光中，他的冰凉的手轻轻覆上我的眼。
“砰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