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交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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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我和多尔衮在圆桌的两端相对而坐，两个人都不甘示弱的把药碗推向对方，
“喝药。”
两个人同时开口，多尔衮先笑了，我不解的看着他，
“有病啊，干什么都能笑出来。”
他挥挥手，
“不是，我是觉得像我们这么大的人孩子都能骑马射箭了，可你和我两个人还活的像孩子一样。”
我没理他的茬，端起碗来痛快的把要灌进肚子里还不忘伸手提醒他，
“别想着躲，快喝！”
他无奈的摇着头，苦涩的药喝下去之后还能笑出来，
“孟哥。”
我把两只碗叠在一起递给高娃，然后回头看着他不耐烦道，
“干嘛？”
他双手交叉支着下巴，双眼紧紧的盯着我，
“孟哥。”
这次我没回答，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眨了眨眼睛，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书案边翻着文疏，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现在能这样叫你也很幸福。”
我低气压的翻着白眼，站起身子准备回房，快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又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准备无视我走我的，可是紧接着某人又发话了，
“等到大汗登基之后朝里可能会先空出一段时间，趁这段时间我们入关去吧？”
这个人不知道又在动什么小心思，我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
“不用了，我对关内不是很感兴趣，还有你最好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没事儿…你少
瞎操心。”
回房之后高娃一边帮我整着衣服，一边小声的劝我，
“格格，贝勒也是为了您好，昨儿个我听海清叔说贝勒已经差人上关内去寻名医了，您看您老是这么犟着。”
我瞥了她一眼，撇着嘴不忿的嫌弃她道，
“你这根本就是墙头草，我记得以前你还跟我说过，你知道我这些年过的都不好，知道多尔衮对我也不行，还替我抱过不平，这现在又是另一个调调，高娃啊，你到底是站在谁那边儿的？”
高娃早就摸清了我的本质，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和她发过脾气，于是语气也越来越“放肆”，
“我当然是站在格格您这边儿的啊，都多少年的事儿了，亏您还记得…现在格格您的病能治好我就开心，别说是贝勒爷，就是那宫里的侧妃娘娘，我也还是会这么劝您。”
我对她摆摆手，自己也是很无奈，
“那高娃你自己说说，我这身子已经多少年了，要说去根儿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所以我呢，每天过的尽量开心，吃得好，穿得好就行，什么名医不名医的，我早就不指望了。”
高娃憋了半晌，吐了一句汉话，
“格格您这是讳疾忌医。”
我看着她这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不禁又笑到岔气，她干着急也没用，最后只能无奈的看着我叹气。
眼看着皇太极的建国大典就要到了，我却又不知抽了哪根筋一个人骑马到了城外的草滩，无边的碧海只剩一片枯黄，只有黄昏时的天还带着一点点暖色，历史就像是无情的轮盘，它推着我被动的前进，昨天终究还是来了两道圣旨，一道是正式任命多尔衮为睿亲王，并掌管吏部；另一道则是封我为睿王王妃，身价一下翻了几倍，捧着那道明黄我不知该喜还是忧，多尔衮这些天对我一直都是小心翼翼，不管我怎么折腾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宫里宫外的渐渐有了传言，说我妒忌心强，容不下多尔衮的一众侧妃所以才导致多尔衮老大的年龄还没有一个孩子能承其衣钵，哲哲为了这个还单独叫我和多尔衮去谈过话，虽然我表示过无数次我无所谓，但多尔衮那里的答案却坚定异常，就是“不需要”。其实我也知道这不是做给我看的，因为孩子这件事一直都是我和他心里的结，之所以这么多年没有想过再生一个就是害怕当年的事在发生一次，对我来说要是再有那么一出我一定会崩溃的，但是对于多尔衮来说是什么状况我一概不知。
沈阳的冬天不是一般的冷，我揪了揪领子准备回家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多尔衮一匹黑色骏马稳稳地停在了我身边，我没开口，他也没说话，两个人就一直这么看着天色变暗，终于我耐不住严寒侧身问了他一句，
“穿这么少不冷？”
他笑着摇了摇头，
“已经习惯了，回家吧。”
两个人同时调转马身，却也没有策马狂奔，只是驾着马慢慢的走着。
“昨天你接了那道旨就一直抿着嘴，是有什么心事么？”
他的声音淡淡的，就好像已经看透了我的心思，却不想立刻点破只是等着我向他娓娓道来一样，我苦笑了一下，转头看他。
“封官加爵是你们这些打天下的人的事，给我晋为加级也没有什么用，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他点了点头，又有些好笑的看着我，
“银钱涨了，难道不该高兴？”
我无奈的看着座下的骏马，心里是说不尽的苦涩，
“涨多少不也就是那样，我又不用为吃喝犯愁。”
忽然一只修长的大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的马缰，我和他一起停在了原地，我好奇的将目光投向他，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一时给他弄得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
被他眼里的抑郁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垂了垂眼却听他有些萧索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知道你不想我死，同样的，我也不想你有事。”
我笑着抬眼看他，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你死？”
他摇了摇头，
“我不确定，但是我知道你说过这么多年的情意摆在这儿，你不能无动于衷。”
我摆了摆手，望着天边仅存的一抹橘红，忽然就像这样呆着不动，
“多尔衮，我记得当年我曾经问过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当皇帝，那时候的你犹豫了，那现在呢，我再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做皇帝，很想号令天下？”
他苦涩的笑着摇了摇头，
“那时候少年不知愁滋味，这么多年跟着他打江山，我心里也存了许多的想法，孟哥，我变了。”
我点头表示我明白，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我常常想，如果这个位子由我来做会不会比他做的好，可事后来慢慢的我发现，其实不然，他的手腕是这个世上无人可以比拟的，现在要是说起来若是有人要我去坐这位子，我还不一定肯，因为我知道那不是谁都能坐的，一旦上位便骑虎难下，一辈子只能被囚禁于此，再不能翻身，那个宝座看着光鲜，却是孤高寂寞，众矢之的。”
这一席话完全出乎我的预料，或许是看我的眼神过于惊悚，他无奈的伸手握住我的手，
“所以我才明白，现在我的所有才是最重要的。”
我挑眉，满脸都是不满，
“那你答应过我的呢，当上了皇帝就放我离开？”
他笑得很是惬意，颇有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所以我就说么，如果我不愿意的话你就不能离开了，你也答应过我了！”
“骗子！”
我冲他大吼一声，夹了夹马腹挥鞭挣开他的手，马儿得令边发足狂奔，他自身后驾马追着我，两马并行的时候他一个闪身跨到了我的马上，身子被紧紧地搂在了他的怀里，他在我耳边轻声道，
“孟哥，别生气，我无心骗你，只是希望你陪在我身边，我自十几岁时失了双亲你和多铎便是我此生唯一的亲人，而你不仅仅是我的亲人，家人，更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不信，我害怕相信他，
“你就不问问我愿不愿你做你的那些个人？”
他将头靠在我的肩上，双手加力止着我的挣扎，却没有弄疼我，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守着你，护你周全，不管你想不相信，因为这颗心早在八岁那年就给了你。”
我冷笑着揪住缰绳，
“八岁？你拿这话骗谁，布幕布泰呢，又算什么？”
他的手绕过我的腰，身上的披风盖住了我们两个人，
“布幕布泰是我小的时候的一段旧情，而你是我自八岁的时候就开始伴随着我的真心。我没有骗你，八岁那年我第一次和大妃到科尔沁草原上，所有人对我们都是恭恭敬敬的，只有当时在大帐里坐在我对面的你表现的不屑一顾，当时我心里就想，这丫头有什么可骄傲的，就连你们的首领贝勒都对我们服服帖帖，她这样算什么？后来一回头的功夫你就不见了，不管你信不信，我当时是为了找你出的大帐，后来看见你和多铎两个人坐在雪地里，你眼角还挂着泪珠子，我还以为你是被那个小子欺负了呢，谁知道后来一问他被你欺负了，我心里就想多铎这小子在赫图阿拉每天都是一群人围着，宠着惯着，哪有人敢欺负他，见你脸上不卑不亢的，我就起了玩儿心，看你脚上有伤我才脱下你的靴子为你正骨……”
他似乎陷入了很深的回忆里，我却没有闲心被他扯到十几年前的旧事里不能自拔，身子不停的晃着想要离开他的桎梏，但也只换来他更牢靠的束缚。
“一开始只是好奇心作祟，真看你哭的那么伤心的时候我心里也不好受，晚上再去看你的时候你坐在毡房里，一边一个孩子睡得那么安静，我现在还记得当时心里的暖，你肯为了多铎顶着伤离开我心里还有点不舒服来着，想要送你却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资格。”
我的手拧不过他的，回头不屑的哼道，
“一派胡言，科尔沁草原上谁不知道你那个时候是和布幕布泰玩儿的最好，你现拿这么没有水准的话骗我，你觉得我会信么？”
他摇了摇头，
“我没想过要骗你，我只是希望你耐心的听听我说话，我和侧妃当年年纪尚幼，她心里只仰慕真英雄，而我的出现不过就是她心里的一阵风，若是当时出现的人不是我，是别人她也一定会喜欢的，而我瞒不了你，我对他是心动过，也因为她的变心而伤心过，因为我也是个骄傲的人，我难以忍受别人质疑我的能力，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钻进了牛角尖，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但是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一直静静地站在我身后，我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你，我自己也奇怪，对谁都没办法说出来的话就只能跟你说，而你也不会嘲笑我，不会同情我。”
我干笑着看他，
“我就是个慰藉品是吧，就只要你一难过我就应该在你身后安慰你对不对，我凭什么？”
他忽然收手，翻身下马，我刚准备驾马离开就被他抱了下来，拳头用力的打在他的身上，我的怒意已经到了一个高度，
“你要干什么，到底有完没完！”
“没完！你不是慰藉品，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一直这么想的认是你，这些年来不管我怎么对你好你都在怀疑我，就连我抱着你，亲你的时候你都在害怕，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到底在躲什么？！”
他忽然激动起来，这一通的大喊竟然将我也震住了，心底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委屈的看着他，我的话带着颤抖，
“可你就是这么做的，你一受了委屈就回来摆一张苦瓜脸，要么扭头会自己的房间，要么就背过身不理我，你知道不知道，我也很委屈，我也有一肚子的苦水没有地方倒，可我该去和谁说，我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我……”
他想要说什么却被我打断，
“你自己任性，却把一大堆的难题都推到了我这儿，你和布幕布泰两个人月下相见，回来以后担心会不会被人发现的那个人居然是我，你说可不可笑，我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的时候我居然还要为他们担心，我可笑不可笑？”
他倾身把我搂进怀里，颤声对我说道，
“不，可笑的是我，对不起，对不起。”
我推开他，不停的吸着鼻子，不满的看着面前也已经红眼眶的他，他对我慢慢伸出手，
“孟哥，布幕布泰早就已经是侧妃了。”
我抹了抹眼睛，不甘的问道，
“所以呢？”
眼泪瞬间从他的眼角滑落，他看着我，淡淡的说道，
“我只有你而已。”
“只有我的话你会为她挡箭，会为她瞒着我姐姐的消息这么多年？”
我转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拖着披风晃晃荡荡的走着，伸手是他的脚步声，身子被他用力转过去面对着他，
“当时就算是皇太极在我身边我也会当下那一箭的，那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我低着头晃着脑袋，
“我听到你说话了，你说傻瓜，很危险的，布幕布泰。”
脸被慢慢捧起来，他看着我，眼中是深深的自责，
“傻瓜是说我自己，你那句话没有听完。”
我侧过脸不去看他的眼睛，他的手却拂去了我的多余的泪水，
“引火自焚是很危险的，不要拉我下水，布幕布泰。”
我不解的看着他，他的眼里却一片澄明，看不出一点闪避。
“是我被摆了一道，谁知这结果居然要你去承担，至于你姐姐……”
他将我的发丝抚到耳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应该向你道歉，当年你姐姐嫁人的时候是我带着病弱不堪的你骑着马追出去的，你哭到几近虚脱，所以我不想你将来的日子活在睹物思人的难过里，我并非出于恶意，但如果你要怨我，我无话可说，因为是我的错。”
我推开他的手，吸了口气以后平静的对他说道，
“对不起，我现在有点儿乱了，先让我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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