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闹》缘木风泠

22、第 22 章

　　谢谨是被他放在床头的手机铃声吵醒的，外面漆黑一片，不知道哪个傻叉这么晚了还扰人清梦。
　　迷糊中，谢谨拿过手机没看来电人就直接挂了电话，不想接。
　　铃声又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这次谢谨是真的火了，接了电话朝那头喊去：“你他妈哪个SB，再烦老子弄死你信不信？！！”
　　“谨哥，”那边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声，“我是刘洋洋啊。”
　　谢谨一口火气堵在嗓子眼要上不下，郁闷得不行。但他也知道刘洋洋要是没什么事肯定不会这时候打他电话，俩人从小一起玩，谢谨起床气多大他不会不知道。
　　“什么事这么晚打电话过来？”谢谨调整了下情绪，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吓人。
　　“你看咱们学校的贴吧了吗？这会儿估计全校都炸了，大家都没睡搁那刷呢？”刘洋洋说，语气里的担忧怎么也掩饰不住，“崔涵真的照片被放到网上了，照片里还有一男的，看不清长相，哎，反正你就快点看看吧，我现在也说不清楚……”
　　谢谨不知道什么样的照片能让全校同学熬夜去刷，不过从刘洋洋的反应来看事态应该挺紧急的。
　　谢谨搜到学校的贴吧进去，发现平时没什么人发言的贴吧这会儿跟炸开了锅似的，每张帖下的消息都达到了上千加。
　　手指随便往下一划，刘洋洋说的那张照片就映入了眼帘。谢谨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想法，身上有点发冷，他都有点没勇气点开帖子继续往下看了。能显示的那几条消息已经足够触目惊心。
　　微雨：天啊，她好恶心啊，才高二就做出这样的事
　　丝路芳华：贱货！不配进瑞高！去死！
　　……
　　小辉辉是辉：这样的贱女人根本不配活着，赞成她去死的举手！
　　铃铛铛：哈哈，算我一个
　　开到荼蘼：+1，天呼啦，别让我再学校看见她，我怕我吃不下饭
　　……
　　去死！崔涵真去死！
　　贱货！……
　　恶心……不配活着！
　　偶尔有一个为崔涵真辩护的声音，立刻就会被上百个人围着骂，最后再没人敢为崔涵真出声了……
　　五人帮里的群消息早就是99+了，除了谢谨刚醒，其他四个人都是一直在线的。这事刚爆出来时，朴允刘洋洋和徐连成还在贴吧里跟人对骂，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进来了，他们三个只要一开口，几乎瞬间几十条消息就压过去了，而且越骂越脏，还说他们三个都跟崔涵真有一腿，去他娘的一群傻叉！
　　朴允刘洋洋和徐连成越回骂那些人就越起劲，最后干脆关了号不看了。
　　骂不过的，这事对那群键盘侠来说仅仅是一场狂欢，人命和尊严是什么，根本不值一谈。
　　谢谨随便翻了翻他们四个人的聊天记录，发了一句：你们联系到崔涵真了吗？
　　刘洋洋：操！没她联系方式
　　许晨：@徐连成你快问问叶依婷，你不是有她号码吗？
　　朴允：@谢谨找你老爸删帖啊大爷，再不删一会儿都要疯了！！！
　　谢谨也是晕了，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没想起来。谢谨跳下床朝他爸妈那屋奔去，这个时候是凌晨两点了，他爸妈都睡得熟，谢谨不敢突然出声叫他们，就先把客厅灯开了，然后敲他爸妈那屋的门。
　　“爸！妈！你们醒醒，大事不好了！”
　　谢爸爸也有起床气，谢谨估计就是遗传的他。谢爸爸抄起拖鞋砸向房间的门，朝谢谨吼道：“说不出个所以然，一会儿老子拿皮带抽你。”
　　谢妈妈从床上坐起来，开了床头灯，说：“儿子，进来吧。”
　　谢谨蹦进屋里时他爸还在瞪他，谢谨顾不得他爸不爽的表情，深吸了口气说：“爸，崔涵真出事了，快找人删掉咱们学校的贴吧。”
　　谢爸爸听到崔涵真三个字时就差不多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等那边嗯嗯明白了之后，才看向谢谨：“跟我具体说说。”
　　谢谨把知道的情况跟他老爸交代了一遍，谢爸爸沉思了会儿，问谢谨：“崔涵真还没联系上吗？”
　　“徐连成找叶依婷了，我们几个都没她的联系方式。”谢谨说，他心里其实很焦躁，总感觉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时徐连成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崔涵真手机关机了，联系不上她。”
　　谢爸爸这会儿肯定没心情睡了，从床上穿衣起来又跟崔涵真的班主任打电话。崔涵真班主任很快联系到了崔涵真的奶奶，崔涵真奶奶说崔涵真正在屋里睡觉，没有什么事情。
　　虚惊一场。看来崔涵真还没有看到学校贴吧里的内容。
　　谢谨舒了口气，这才慢腾腾地回了自己房间，刚刚真是吓得脚都软了。
　　谢爸爸还在打电话，看起来应该是有很多事情要交代。毕竟这件事已经爆出来了，崔涵真那张照片肯定也被很多人偷偷保存了，如果处理不好，真可能会酿成大事的。
　　天亮了之后崔涵真面对的将是一个对她完全充满敌意的世界，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住？
　　谢妈妈也没了睡意，从床头柜上拿了本书翻着看。
　　谢谨回了房间，轻轻关了门，然后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群里四个人还在问谢谨情况，谢谨把崔涵真没事的消息在群里说了，四个人这才松了口气。没出事就好。
　　崔涵真静静地躺在自己睡了十七年的床上，旁边她的弟弟正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
　　隔壁房间传来奶奶一声低咳，然后是一阵很重的喘息，随后又渐渐安静下来。
　　外面没有月亮，屋内很黑，但崔涵真并不是太害怕。这是她在人间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她不太想睡，就想睁着眼睛感受一下时间是怎么一分一秒流逝过去的。
　　外面还是很黑，一点也没有要天亮的迹象，即使到了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了，这时光于她而言还是走得很慢。
　　崔涵真在脑海里回忆了自己十七年的人生，父母走得太早，她能怀念一下的只有她的奶奶和弟弟。舍不得吗？有一点吧，但她相信，奶奶和弟弟没了她依旧会过得很好的，毕竟她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
　　活着好累的，死了才好，天长地久地睡下去，会很轻松。
　　崔涵真又想起谢谨和朴允，她没想到那两人真傻呵呵地给她买了生日礼物，哦，还买了一个蛋糕，这是她头一次过生日时有蛋糕吃，和想象中的味道一样，很甜，吃到心里时又会感到很暖，总之，是种很奇怪的感受。
　　当然，还有，那个人……
　　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是在高一，她被一群女生围在厕所欺负，有人揪她的头发，有人扒她的校服，还有人出脚踹她……这都没什么，忍过去就好了，她不会反抗，因为越反抗就会被欺负得越惨。
　　那个人是拿着把拖把闯进来的。正是各班值日生打扫卫生的时间，他应该原本只是想进来洗个拖把。
　　一群女生停下了手，面色不善地盯着他。她也趁着间隙悄悄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人身量很高，长得也帅，一身校服干净整洁，不像个坏学生。他对自己闯进女厕所的行为似乎并不觉得羞愧，只是温和谦逊地笑着说：“啊，不好意思……走错地方了。”
　　女生们没人搭理他，她把头埋得更低，整个厕所非常安静。
　　那人并不觉得尴尬，依旧是笑着，他问：“不过，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也许是那人说话一直温和有礼，长得又是个好学生的模样，原本欺负她的那些女生对他有些忌惮，互相对视了一眼，丢下她往厕所外走去，其中一个经过那人的身边时还有意撞了他一下。
　　那人眼睛眯了眯，扫了撞他的那女生一眼，笑了笑。后来她听说那女生转学了，原因不明。
　　她整理了下校服，抬头看向那人，说：“谢谢。”
　　那人冲她笑了笑，从兜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她，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
　　“放了学联系我，”他说，“我帮你是要求回报的。”
　　那个时候她没猜到那人的回报是什么，她漠然地收下了卡片。
　　那人满意地笑了笑，走出了厕所。
　　她把卡片塞进兜里，也从厕所出去了。
　　放学后，她依言给那人打了电话，那人给了她一个地址让她过去。
　　她心里虽然有了防备，但到那地方时还没看到来人就被一双大手捂住口鼻拖走了。
　　再醒来是在一家旅馆的床上，那人裸着上身坐在床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手机里的视频，声音放得很大。她听到女人暧昧的叫声和男人粗重的喘息，她开始害怕起来。
　　那人发现她醒了，扔了手机靠过来，手指捏着她的下巴，依旧是温和地笑：“醒了，怎么样，可以开始了吗？”
　　这只是个礼貌的问候，那人没等到她的回答就开始了他的征伐。
　　那是一场噩梦。反抗不过。
　　他只是把她当做他的发泄工具，一点也没有顾及她的感受。
　　很疼。后来就没了知觉……
　　那是一条披着人皮的恶狼，他拍下了她和他的视频，并且拿这个要挟她。
　　那人和她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固定，全靠他的一时兴起。他不会直接出面，而是让一个叫韩康康的人秘密地通知她。有时是在早上无人的实验楼，有时是午后的施工地，也有时直接在放学后没有人的教室里……
　　从反抗到麻木，没有人帮她，没有人为了她站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她自己默默承受。
　　这个世界对她是冰冷的，不知何时起，那人渐渐成了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能感知到的温度。即使是用这种充满伤痛与罪恶的方式，他让她感受到她是真的存在并活着。
　　她渐渐不再排斥和他见面，她甚至会在他长时间不见他时想念他。
　　她可能是中毒了，她想。她喜欢上了那人，不，也可能不是喜欢，是爱。
　　现在，她要为了那个人去死了。
　　心里很平静，没有什么怨愤和责怪。
　　她早说了，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崔涵真按平时出门的时间去了学校，路上遇到了很多同学，他们毫不避讳地对着她指指点点。
　　崔涵真没有生气，她对着他们笑了笑。她笑得不多，平时多是一张安静的脸，因此这个笑让原本在背后议论她的同学心底一寒。有人收敛了声音，有人开始更大声地嘲笑她。
　　五人帮也很早来了学校，因为一直担心崔涵真，所以本来该进教室早读的时间五个人都找了个借口趴在走廊栏杆上读书。
　　书自然是读不下去的，谢谨刘洋洋和徐连成用书挡着脸朝学校门口的方向望过去，陆陆续续有学生走进来，但是还没有看到崔涵真的影子。
　　朴允在群里发消息：崔涵真今天不会不来了吧
　　刘洋洋：要是我出了这样的事估计我也不想来
　　谢谨拍了拍刘洋洋，刘洋洋飞速地把手机收了起来，装模作样地读起屈原的《离骚》。一个老师从他们面前经过，往前走了两个班又进去了。
　　刘洋洋拍着胸口：“哎呦吓死我了，在这地方玩手机玩得真他妈是心跳。”
　　“悠着点吧大兄弟，”徐连成拍了拍刘洋洋的肩膀，“一会儿悍妈该过来查岗了，那才是心跳呢。”
　　刘洋洋“操”了一声，不说话了。
　　谢谨眼睛盯着校门口，说：“来了。”
　　刘洋洋和徐连成马上趴到栏杆上眺望：“哪呢哪呢。”
　　“五米范围内没有人的那个就是。”谢谨说。
　　刘洋洋：“……”
　　徐连成：“……”
　　他谨哥总结得是如此精辟且有道理。
　　朴允在群里发：看到了看到了，她来了
　　可惜没人理他，谢谨那边童彤过来查岗了，看到门口的三个人仿若读得忘我，也没理他们，径直进了班级。
　　崔涵真神色很平静，头没有像平时一样低着，而是很自信地目视前方。
　　朴允觉得有点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怪，他跟许晨说了，许晨说他想多了，估计崔涵真现在就是什么也不知道才这样呢。
　　谢谨刘洋洋和徐连成不敢再多看崔涵真，因为悍妈正站在他们旁边眺望远处的风景。
　　崔涵真走进了教学楼，然后就看不到人了。
　　估计是要回班级了，谢刘徐三人实在顶不住悍妈的压力，把书埋在脸上往班里走去，一副“我太投入所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往班里走去了”的茫然状态。
　　朴允和许晨见崔涵真进了教学楼，也撒腿跑进了教室。他们班主任正往楼上走，马上也要到达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