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再遇 ...
-
芗枳郡位于大周最南端,郡内群山连绵林广树密,只有两条曲折的官道能与其别乡郡往来联系。但今年,原本地处偏远百姓生活安逸的芗枳郡,被一群江湖上的匪类搅和的那叫一个天翻地覆!
为尽快捉拿匪首,让百姓过个安稳年,朝廷百般无奈之下悬榜于诸城城门外,邀各路豪杰前往芗枳郡协助郡守,解决今年从初春至秋冬积累下的悬案、命案。
第一个揭榜的是摄政王长子,常寻。
常寻此人在京城权贵子息中是数一数二的没本事,奈何人家命好,托生到了好人家,有个文韬武略样样不凡的摄政王父亲。
芗枳郡匪类穷凶极恶诡计多端,大周皇帝派了十余锦衣卫出马都无法全部剿灭,他常寻此番强行出头,可以说是不自量力了。不论江湖还是朝堂,人人都在等着看他笑话。
常寻果然不负众望,初入芗枳郡,就因误食毒果长了一脸水泡,又误入深林毒瘴,为保性命狼狈躲进了郡守家里——郡守原是京城小官,与常氏有裙带关系。前些年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明升暗贬到了芗枳这“鸟不拉屎”的偏僻地方。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江湖上就都知道了草包常寻的这些糗事。就在芗枳郡外众人捧腹大笑的时候,常寻已经带着一行人占据了郡守府前院的大殿,似模似样的开起了声讨匪首、研究计策的大会。
陆钦义是摄政王府的客卿,摄政王不放心常寻独自南行,稍微寻思后拨了府上一半的客卿给他,其中就有陆钦义。飞雪寒天,郡守府前院大厅里烧着地龙,陆钦义藏在客卿中间,背靠着被棉絮封得密不透风的窗户,心不在焉听着府上客卿各抒己见。
都是些芗枳郡匪类如何猖獗、百姓生活如何凄惨的感慨,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句有意义的话,陆钦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偷眼扫过坐在上座的常寻,少爷顶着张水泡脸,正笑眯眯看着殿中众人,似乎对客卿们的发言很是满意,陆钦义只觉一口老血梗在喉间,不上不下快把他卡死。
若常寻是装傻那还好说,问题是这一路上陆钦义已经见识够了他的愚蠢。
他一脸郁卒的在心底小声喊系统,“系统?在?”
他的系统很高贵冷艳,除非他觉得必要,一般不开口,陆钦义连喊了两声,不见系统回应,干脆直接开口吐槽,“喂,你确定你没搞错吧?这常寻真的是《长生怨》里拥有超级金手指的主角?他这蠢…傻样,能干过反派、力战枭雄、清君侧,最后登上皇位?”
《长生怨》是他死前接到的最后一部剧,还是焦铖帮他接的主演戏,只不过没等到开机他就死了。陆钦义没看过这部小说,只翻过一遍剧本。印象里在市面上诸多大男主剧中,常寻这类主角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躺赢派,可能比不上废柴升级流主角命途多舛足智多谋,但应该还算机敏。
反正不该像现在的常寻这样蠢。
陆钦义叹口气,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其实他最想问的是,要是最后常寻不能登上大宝,那他与系统的约定还作不作数?他还能在彻底死亡前最后回家看一眼他的妈妈吗?
看眼下的情况……
就算前路再如何艰难,他也得试试,拼尽全力看能不能将常寻推上那个位置。
陆钦义是在被人暗算坠楼身亡后穿越到这本书里的。生前的他是个处境艰难的,只能靠抱金主大腿往上爬,努力攒钱替母亲治病的二流演员。
他没有悲惨的出身,恰恰相反,陆钦义的父亲是珠宝大亨陆施。入演艺圈是他不顾父亲反对做出的决定,在二十三岁变故发生前,他需要烦恼的只有家庭的畸形、父亲对母亲的背叛。二十三岁时,父亲的商业帝国一夕败落,树倒猢狲散,陆施不堪打击猝死湖边,然后一切都变了。
为了替常年养在重症监护室的母亲筹集高昂医药费和继续聘用时薪天价的国外名医,生命的最后三年,他的生活里多了一个人,他的金主,焦铖。说来他的死也与焦铖有脱不开的关系。
系统仍然没理他,一会儿功夫,场上发言的变成了个白胡子老头。老头捋了捋胡子:“今儿赶早,老朽去城中茶楼坐了半天,听到了些不知真假的消息,想与殿下和在座各位分享。”
这话一出,不止常寻,连陆钦义也来了兴趣。
常寻小心翼翼拿手指戳了下额角的水泡,“嗯?都是些什么消息?权老不妨仔细说说。”
被称为权老的老头冲常寻拱手后,走出人群站到了常寻与客卿围成的圆空地中间,“其中三点比较有意思。一是关于这匪首身份的猜测。不知殿下听没听说过,传说东海边有一孤岛,岛上居民容貌迤逦,被称为潮汐族。”
“而潮汐族有一长老,名为汐铖。”
陆钦义听得暗暗点头。对,老头说的不错,剧本里最大的反派确实来自潮汐族。
听到权老发问,常寻眼神飘忽半晌,支支吾吾:“没、没有。”似是觉得这样收场太过丢脸,他红着脸不服气争辩,“除了权老,还有谁知道潮汐族吗?陆钦义?别看了就是你,你知道吗?”
突然被点名,陆钦义神情一僵,拿指尖狠掐手心才克制住没当场顶撞回去。常寻不太喜欢他,这事他知道。他咬牙,勉强笑着捧场,“没有,下官也是第一次听说。”
“哦~得了父王青眼的陆客卿竟然也有不知道的啊?”常寻在陆钦义身上找回场子,脸不红气不喘说话也不结巴了。
权老也不接这话茬,“去年京中盛传的志怪传说罢了,殿下不知道也正常。后来茶馆里陆续来了几波江湖人,他们都提到了潮汐族和不久前才在京城犯下命案的汐铖,更有人直言不讳,说近来在芗枳郡内作乱的,正是汐铖。”
“我等久居京城,不了解江湖上的事情。但这些走江湖的汉子不一样,他们的话啊,能信这么多。”
老头将右手抬起,比了个四,他嘴唇翕动——
只听“咻”的一声,电光火石之间,一匕首刺破窗纸,紧帖陆钦义肩膀飞出,陆钦义只来得及向右侧方跨出一步,下一刻匕首已经直直刺入权老的太阳穴!
血从伤口流出,年近古稀的老头直挺挺躺倒在了地上,未尽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权老在摄政王府有一定地位,在匕首穿透窗纸前,陆钦义正安静听他说话。这会儿事发突然,匕首又是从他肩头飞出的,他身上冒了层冷汗。殿中三十多个人均是一脸六神无主,纷纷面对着他,将窗边留出了块空地。见状,陆钦义不得已只能高声呼喊:“都看着我做什么?快去保护殿下!”话落,他又向右前方走了一步,试图靠近常寻。
只见常寻肩膀抖了抖,忙就近找到一人躲在了他身后,然后从那人肩头探出脑袋,惶恐的看向陆钦义。
陆钦义:“……”
他抹了把脸:“殿下,你……”你至少先确定你认识他再躲啊?
常寻被吓得很了,连声音都开始颤抖,“我…我怎么了,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这句问话瞬间惊醒了整个屋子的人,常寻身边的客卿最先发现问题,他们先是循声看向常寻,在发觉不对后瞪圆眼睛,急速后退了两步,手指哆哆嗦嗦点向常寻,又过了两息,终于有人鼓足勇气出声,“他、他是谁?殿下认识他?”
被常寻当挡箭牌的人终于失去了耐心,陆钦义看不清他是怎么做的,常寻被他从身后拎出,反剪双手压在了身前。
男人一袭黑衣长身玉立,少了客卿们的遮挡,摄政王府的一众人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行为举止一点不粗鄙,容貌也精致的过分了。
有头脑好使的人小声惊呼,“莫不是潮汐族人?!”
陆钦义也看清了男人的脸,试图靠近常寻的动作停住,他咽了口口水,有些不敢置信。
控制了摄政王世子的男人,有着张与焦铖一模一样的脸?
男人的视线漠然扫过被他制住的常寻,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不知是不是陆钦义的错觉,他觉得男人中途看了他一眼。
他声音压得很低,“谁让你们杀了他的?”
屋内屋外的人都噤若寒蝉,突然,屋内有呜呜咽咽的哭声响起。
“呜呜呜…哼呜,隔……”男人面若寒霜,发觉是手里的常寻在哭,当即把人扔到了地上。
屋外的人这时也勉勉强强鼓起了勇气,有人小声告饶,“头,是左使逼属下动手的。”
这下好了,屋内人是不怀疑陆钦义的身份了,其中有不少人被郡守府内有匪类闯入的事实吓到缩着肩膀,像是堆鹌鹑。
也不知男人信不信屋外人的解释,地上的常寻哭着哭着昏了过去,他皱眉,重新将人拎起,最后隔着人墙意味深长的看向陆钦义,“我来这不是为了杀人。”话落他收回目光,将常寻当做肉盾,施展轻功,扬长离开了大殿。
“靠!”陆钦义反应最快,但他不会武功,急步跟着跑到大殿外后,他正欲呼喊王府守卫捉拿匪徒,常寻已被人背回到殿外,有侍卫禀告:“陆先生,武客卿已经带人追出去了,匪首把世子扔在了庭院中,世子昏迷不醒,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陆钦义来不及将气喘匀,“世子应该只是受了惊吓,先把他送去卧房,你,还有你,去把郡守府上的张大夫和王大夫请来。”
到了此时,殿内其余客卿才姗姗跑出大殿。常寻召集来的三十个客卿都是文人,其中不乏年过不惑的,武力值不够无法从匪首手里抢人也正常。有人看不惯陆钦义指挥王府侍卫的模样,马后炮的叫嚣:“陆小子,方才你怎么不去救世子啊,竟眼睁睁看着世子被人家捉去!”
“就是就是,陆钦义,你这样做太不把咱们摄政王放在眼里了吧?”
陆钦义不管他们,他视线在人群中扫过一圈,却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他沉声,“权老呢?”
有客卿不解,“这…权老不是已经死了吗?”
清楚自己没有立场向众客卿发飙,陆钦义瞪向还在看热闹的侍卫,“愣着干什么?赶紧送世子回去。”等到侍卫离开大殿前,他转身拨开众人跑回了大殿。
他与权老不过是萍水相逢,但在摄政王府时,是权老向摄政王推荐的他,人得懂得感恩。
陆钦义以为自己会直接看见权老的尸体,谁曾想,掀开层层帐幔后,他先看到了去而复返的男人,他站在尸体边,像是在等谁。
“你是汐铖?”陆钦义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汐铖”双手背在身后,他没回答陆钦义,“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陆钦义又有些不耐烦了,“你管我叫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不怕我把侍卫都喊来吗?”
“陆钦义?”男人的表情慢慢变了,他说的很笃定,“竟然真的是你。”
陆钦义这才彻底慌了神,他强做镇定,“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男人一步步看似缓慢,实则迅速的走到了陆钦义身边,他笑了笑,出手点了他的穴道,“别装了,你知道我是谁。”
等到陆钦义想起反抗时,他已经被点住穴道,无法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