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秋彻》赵松亭

17、老臣之心

　　江州城内。

　　顾府、知州、各守城将领皆齐心以待耶靖宇的到来。

　　何礼因常年与其交手，所以比起其他焦急的将领，略显淡定。

　　只是他一直猜不透耶靖宇真正的目的。

　　昔年也有过北疆乘着冬日黄河结冰渡江来袭的先例，但近半年两国修好，再大的争端也不过互相书信谩骂，奇少有这般大动干戈，一国将领率兵来犯。

　　青州治乱刚刚平定，就算还有残余势力，不过乌合之众不能成事，赤铭军主力已经被九皇子的元啸军包围，只待收网。

　　江州最是难攻……

　　“耶靖宇，你到底意欲何为。”

　　何礼站在北城墙上，望着城外一片无际的荒原，积雪散乱在四处，天空一片混懵，北风萧瑟，吹乱了何礼身侧的旗帜，来往的士兵因为高度警惕都默不作声，只有铠甲的摩擦声在城墙上四处传开。

　　甲光向日金鳞开。

　　杨建看着何礼独立在城墙上，好不萧瑟，便上前去同何礼打招呼。

　　“前方的探子还是没有消息。”杨建说到。

　　“天气恶劣，而且耶靖宇素来兵行诡道，一时没有消息也算好消息。”

　　“索性已经派人去通知正在边境换防的江州军了，我们只需要熬过这几天。”

　　何遇正说着，却听见一旁的杨建突然小声咳嗽起来。

　　何礼回头见杨建略显病态，不禁上前拿起他的手搭脉，片刻，何礼问到:“指挥史可是感染了风寒”

　　“最近天气恶劣，兵中将士多有感染风寒者。”

　　说着，杨建便小幅度抖动了一下。

　　“那药材可备齐了”

　　“原先本来是齐的，但是临时调用了许多去青州，一个星期前才从咏喻县采购了一批。”

　　“咏喻县”

　　“嗯。”杨建缓声说到，何礼见他慌神几乎扑倒，一把抓住了他的臂膀，惊呼到:“怎么了？趁着战事未起，指挥史不如先下去休息片刻。”

　　杨建轻轻推开何礼，小声说到:“我若病倒，会动乱军心，习武之人又怎么会难于这等小病!”

　　何礼深知伤寒的危险，极力劝说杨建先去休息，杨建执拗不过何礼，便先假意答应离开，等离开北城门后，又驾马直奔东城墙看守。

　　何礼思及药材是从咏喻县所得，便担心有假，又吩咐侍从前去一探究竟。

　　半日后，侍从来报，说那药材真假参半，麻黄根多半未曾去节、甘草也醋炙参半。

　　何礼大怒，直命士兵通报知府晏子廉，晏子廉得知此事，先是收监了采办药材之人，接着又命人去别的州府采办，同时急笔写了一封奏则上报朝堂。

　　半日内，江州城内军心慌慌。

　　“混账东西，这等事情也可糊弄!”

　　何礼见晏子廉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一同乱杂，不禁默然。

　　他保不了何咏凌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和他说明了，何咏凌便不会这般大胆，却不曾想他尽然糊涂到这个地步!

　　“采办之人难道看不出药材的真假吗？”何礼问到。

　　晏子廉闻言深深叹了口气，转而回到:“江州城内药材半数送去了青州，本来也够用，但奈何最近天气冷士兵。多有不适，就赶紧命人采办，本以为咏喻县不会有假，而且着急着用就没多检查。”

　　“糊涂啊……”说着晏子廉又叹息了数声。

　　草药有假的信息传到了顾府内，顾青堂挥剑直欲奔咏喻县斩杀那何咏凌。

　　顾昌龄同何遇皆是愤慨，但何礼派人传话，当务之急是赶紧筹备药材，治疗已病的士兵。

　　“都需要些什么药材。顾府有的全数奉出。”

　　“麻黄最为须，其次便是大枣、生姜、芍药、炙甘草之类伤寒药材。”何遇回答道。

　　“府上到是有炙甘草。”顾府的管家齐疏到。

　　“那……昌……昌龄，你便按择临说的，同那些采办的人一同去……带……带上几个大夫!”顾青堂说到，边说边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莫说耶靖宇没来，一旦北疆来犯，江州士兵皆病倒了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路分两道，顾昌龄城外采办，何遇城内搜集。

　　却说何遇带着人在城内药铺四处搜集，但城内药农的药材多数都已经供应给了青州，所剩几乎忽略不计。

　　半晌何遇都没能搜集到多少。

　　何遇策马行至西府不远处时，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立在了街头，朝着何遇微微鞠躬，何遇见此便知他为自己而来。

　　立马而下，何遇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一同随行的孟津，自己只身地走了过去，见那少年对着他又是拘礼道:“拜见大人。”

　　何遇见他面生，便停在了离他三寸开外，少年见此笑到:“我乃李殊原的徒弟，易九。”

　　何遇闻言有些错愕，他明白易九口中的那个李殊原是谁。

　　李殊原是同何遇的大伯何萧起名的名医，“北何南原”的那个南原……

　　只是为何他会出现在此

　　出现在西府

　　文彦博!

　　何遇隐约猜到了李殊原此行的目的，只是任然不敢相信李殊原在江州的事实，李殊原脾性古怪，居无定处，人间可谓空有梦魂来去，但他的医术又十分了得，在何遇心中他的大伯何萧都难以比及，所为“北何南原”不过是顾及何氏一族的名声。

　　“不知神医有何指教。”何遇问到。

　　“师父他老人家说可解大人燃眉之急。”

　　易九温温的笑到。

　　何遇闻言，心中一动，回头嘱咐了孟津在此留后。

　　何遇虽着易九来到小巷，因西府不日前遭受了贼人侵袭，所以何遇并没有跟紧易九，只是紧紧握着腰侧的佩剑，亦步亦趋。

　　何遇同着易九穿过了小巷，来到了一条小路上，只见路口转角处一辆马车正停在那里。

　　何遇未曾靠近，马车一侧的窗帘变被人掀开，只见李疏远探出了头对着何遇笑到:“来了!”

　　何遇见他满脸笑意不觉一阵恶寒，何萧曾告诫过他:“医者不笑，笑则有妖。”

　　“见过神医。”何遇对着李殊原作揖到。

　　“来来来，贤侄你过来。我们做个买卖!”李疏原伸手对着他招手到，笑容愈发的灿烂。满头的白发在空中飘舞着，极其诡异。

　　何遇走至李殊原马车钱，李殊原便开口说到:“我需要三百两。我可以给你需要的所有药物。”

　　何遇闻言不禁有些欣喜，但转而有克制地说到:“我所需的并非一人之量。”

　　“我知道，我以我的名声担保，绝对够你们所有人的量。”李殊原说着笑了起来。

　　“敢问神医你……”

　　何遇还未曾说完，见那李殊原突然发怒起来，张口骂到:“到底要不要，都是朝廷重臣了怎么还这般扭扭捏捏，难道是信不过我李殊原吗？啊！”

　　何遇被他喷了满脸的唾沫，但忍着不敢发作，一旁的易九上前递给了他一张帕子。

　　何遇接过帕子，将连擦干净，一旁的李殊原仍喊到:“要不要一句话，不要我就都丢了。”

　　“要。”

　　何遇将帕子还给易九，对着李殊原郑重地点头说到:“所有药材我都要。”

　　李殊原闻言不笑反而撇了何遇一眼，瘪嘴到:“这还差不多嘛，我累死累活给你从山崖下拉回来，好心当成驴肝肺。啧啧啧。”

　　何遇不解李殊原所说，一旁的易九说到:“四个月前我同师父在咏喻县游历，离开时在离清江县不远处的山崖下发现了几具尸首，尸首旁边散落了许多草药，足有百人的量，所以我同师父找人将这些草药拉来了江州，打算卖掉。”

　　何遇闻言突然想到了咏喻县何咏凌处的大火。

　　像是石落湖面激起千层波，何遇瞬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李殊原见何遇恍神，牵起了他的衣袖扯了扯:“到底要不要!贤侄我是看你和我熟我才卖给你的。”

　　“要。”

　　何遇回神，盯着李殊原冷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