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的余生姑且你》桬棠

1、花开多年

　　胡琴咿咿呀呀地拉着，诉不尽的苍白故事。
　　千里扬起凝雪手腕，费力地举起堂间角落置着的铜洒壶，就着昏黄灯光，本就模糊的视线越发淬了朦胧，洒出去的清水约莫大多泻落在地。
　　顺风见状亦不多作言语，秋意渐浓，掖城的秋来的更是猛然如虎，万物皆是一派凋敝，更遑论一株不知名的小野花，又怎能逃脱迢迢天道的折磨。不过公子移来的这株花向来都是由千里照料，虽说粗是粗糙了些，倒也平安无事，风寒雨露了多年不是？默默执起桌布，顺风动作轻柔地拭去地间水渍，生怕扰乱了老翁拨弄的琴声。
　　“你说这公子大半夜的又跑到哪里去了？更深露重的也不知道添件衣服，成天不让人省心，真是...”
　　“哈？千里你大点声说，我听不明白。”
　　千里：...得！公子好心收留的两个贴身丫头，一个眼睛略有偏瘫，一个耳朵需要拄拐的，这辈子是无法在同一个频道安然相处了。千里忙不迭冲顺风摇了摇头，磨蹭到顺风耳边大声道：“没！我没说什么！！”好一句中气十足的河东狮吼，直直让顺风捏紧了眉头，不禁嫌弃非常，“没有就没有，喊什么喊啊...”
　　千里又是一阵...不吼你听的清楚么你，想至此处便不由得接着上面的小九九吐槽公子，你说她们单个拎出来都这样难以自处，偏生公子喜欢的紧，硬是要将她们凑在一起，还好死不死地叫自己千里，叫身旁的耳盲患者顺风，这不是磕碜人么？我倒是想生双千里眼张望街头远处的异域美男子呢，叫了这么些年千里连人家男子的脸都还没认准好不好。
　　就在千里根本停不下心中腹诽时，茶馆外空旷的青石路间隐约响起断续踢踏声，自个儿虽说眼神确是拿不出手，但是听力那是不在话下，木屐磕石板的声音自是再熟悉不过。千里焦躁的心终于落地，连忙换了喜气的笑容一把扯过顺风，风风火火往外冲。顺风心下了然，不敢耽搁地顺溜好打结的腿，连跑带喘地紧随千里，待到看清远处摇摇晃晃的身影，顺风被秋风拂得干涩的眸逐渐浮上些许雾色。
　　但见不近不远处依稀着青绿衣裳的纤弱小人儿，左执茶馆姑娘们今日才为其制好的素灯，右举敛芳阁的招牌美酒“醉生梦死”，踉跄踩着纷华月色踏来，真真是美不胜收，虽把酒临风，却纤尘不沾烟火气。只是那呢喃吐露的歌声，怎么听都是凉的。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倚明月兮月无言，胡不归兮心使然。哈哈！确是好酒，嗯...不枉费我...我一掷千...千金...”脚下一个蹴趔，流染面盘朝地，眼看就要掷地有声地砸出个圆坑来，幸亏顺风眼疾手快地挣脱开千里的桎梏，赶忙将他扶起。
　　千里大老远就嗅到冲天酒气，搁平日里是断断少不得劈头盖脸训斥没个正经偷跑去喝花酒的公子的，但今日...还是别为其添堵了。
　　顺风低头仔细端详双颊通红，吞吐不清的流染，生怕此前有所磕绊，公子的脑壳已然如此不济，若是再雪上添霜，那她看这个茶馆决计是开不下去了，省视一圈无碍后，顺风这才放心地松口气。
　　“公子又醉成烂泥了。”
　　“哦...哎”
　　千里长叹口气，亦不多费心神管顺风是否真心听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只走去将流染松垮的衫拢好，遮住肩头隐约的胭脂唇红，怕将其冻坏了，又将手头早已准备的披风认真围了，同顺风一道搀扶着流染步步缓慢地踱回茶馆。
　　夜晚的风越发刺痛，流染迷糊间抬头看了看茶馆“沦涣今生”的金字招牌，心下欣慰一笑，“回来了啊。”
　　千里赶忙接过话头：“是，公子回来了。”
　　“我的天之骄子--风、霜、雨、雪、雷五位坐堂花魁呢？”
　　“回公子，明日便是中元节，有的忙，姑娘们按公子的吩咐搭好台子，备齐东西就早早睡下了，一切等明日再说可好？”
　　流染混混沌沌的头脑停了停，清晰不少，自顾自地喃喃着：“是啊，明日就是中元节了，得早些休息，是啊...”
　　“奴和顺风服侍您歇息。”
　　千里和顺风都没有注意到，经过茶馆大堂前，只有流染斜首回顾了依旧抚琴的老翁，还有那偏角处早已枯萎的未名之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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