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梦【杨戬同人】》立棠

82、寂寞江山此夜寒(五)

　　云头上闪过一道冷气直奔华山。银青大氅被风卷的不规则摆动。

　　“哮天犬，你先回去。”

　　“怎么了主人？”

　　“你回去等着。如果半个时辰之后我还没有带着三妹回来你就拿我兵符调草头神。”

　　“是。”

　　一阵犬吠哮天犬消失不见。

　　“二爷，真的要这么做么？”康老大忧心地问。

　　“王母娘娘的吩咐，我没有办法。”

　　“可是……”

　　“没有可是。我是为了她好，希望她还能听我的。”杨戬紧锁着眉头。

　　华山桃花艳艳，春风十里，是多少人向往的世外桃源呢。

　　杨戬降下云头，站在圣母宫外。

　　“判官童子何在？”

　　从圣母宫匆匆跑出来两个人，屈膝行礼，“不知上仙驾到，有失远迎，当面赎罪。”

　　“免了。我来问你们，三圣母何在？”

　　“这……”二人面面相觑。

　　“说！”杨戬一双鹰眼盯着二仙。

　　“回，回上仙，娘娘不让小仙说，一旦说出去，小仙怕，怕是……”

　　“你俩废话太多了。”杨戬语气冷得瘆人。

　　宝莲灯在婴儿床旁边闪烁着迷幻的光芒，小沉香看着那光高兴地手舞足蹈，时不时还想探手去摸它。

　　“彦昌，你看沉香他多喜欢宝莲灯。”

　　“是啊。”刘彦昌看着自己的妻子，满眼的宠溺。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这些天我总担心二哥会来。”杨婵扶额。

　　“来就来吧，正好我也见见大舅哥。”刘彦昌笑道，“总听你提起他，不知道他人怎么样。”

　　“我二哥是三界少有的大英雄呢。”杨婵笑着，“你的大舅哥可是天上的司法天神。”

　　“不管他是司法天神还是什么天神，最重要的，我要感谢他有一个这么好的妹妹。”

　　二人说着甜蜜的情话。沉香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似乎是睡熟了。

　　杨戬踏进这片桃花林时，心才真正的颤动了。

　　清溪环绕，小桥流水，一间茅屋。

　　这是他梦了无数次的人间仙境。

　　“二爷，看来就是这儿了。那两个毛神没骗我们。”老四四下里打量了一番。

　　“二爷，怎么办，听你的。”老六拽出了腰间兵刃。

　　“等等。再等等。”杨戬眼里充满着复杂的感情。无奈，愧疚，愤怒，怜惜，甚至还有，羡慕。

　　“二爷，不能再等了。如果还不动手，等会草头神到此，事情就大了。”老二急道。

　　“二爷，我看您就直接进去，和三圣母把话说开。兄妹之间有什么。”老五言道。

　　杨戬抿了抿唇，迈步进了竹篱。

　　“三……”一句三妹，竟不知如何开口。这么久没来看她，好容易来一回却是要抓她上天受罚。杨戬，你当的好哥哥啊。

　　“二爷！”梅山六人一起喊他。

　　这一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让杨婵听了个正着。

　　她从窗户往外看，果然是二哥来了。心里一阵激动，但转念一想，二哥此来一定不是好事。

　　“彦昌，我，我二哥来了。”

　　刘彦昌大吃一惊，“这，这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三圣母，这该如何是好？”

　　“你别急，看样子二哥没带天兵，我出去说两句好话。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好。”

　　杨婵拿起宝莲灯，出了茅屋。

　　刘彦昌时不时往窗外望着，不知所措。

　　杨戬一眼就看到了杨婵手里的宝莲灯。心中不觉好笑，三妹啊，二哥还能伤你不成么。

　　“二哥……”

　　“三妹，你还拿我当哥哥？”

　　“二哥你这是什么话？”

　　杨戬笑道，“我当舅舅了也不告诉我。”

　　杨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张口结舌不知怎么回答。

　　“怎么？妹夫也不打算让我见见么？”杨戬依旧是温柔的。

　　“二哥！”杨婵摇头，“有什么事你直说吧好么？”

　　“难道没有事二哥就不能来看你了？”

　　“既然没事，那你早点回去吧。你公事太忙。”杨婵转身这就要走。

　　“你站住。”杨戬往前迈几步，“三妹，你就这么不希望我来？”

　　杨婵慢慢转过身，眼里充满了泪水，“不希望你来？二哥，我巴不得你天天在我身边。可是我这么希望的时候你在哪里？说好常来看我，可是你记不记得你已经多久没有踏进华山半步了？！”

　　“三妹，我……”

　　“二百多年了啊二哥。”杨婵苦笑道，“你知道我日日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圣母宫有多孤单么？”

　　杨戬攥紧了拳头，一语不发。

　　“如今我有了知心的人，他爱我我爱他。可偏偏有什么天规天条在头上管着。二哥，我会不晓得你为什么而来么？不用你开口了，我告诉你，我不会跟你上天请罪，也不会为了自己不值一提的前程出卖丈夫和儿子。什么人也不能把我们一家人拆散，你休想！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杨婵大声控诉着，眼泪不止。

　　杨戬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三妹，那样的决绝，甚至凛然大义。为了一个凡人，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可是三妹，那我呢……”

　　这句话深深扎在他的心上，扎得他心好痛，却堵在喉咙里万难问出来。

　　“我若一定要你跟我上天请罪呢。”杨戬苦笑着，哑着嗓子问道。

　　杨婵不语，托起了放着光华的宝莲灯。

　　耀眼的灯光灼烧着杨戬的脸庞，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三妹竟然对着自己举起了宝莲灯。

　　忽然一阵天雷滚滚，宝莲灯放出了有危险的信号。

　　远处的天黑了一半，云中隐约藏着百万天兵。

　　杨婵难以置信，“难道，又是当年的灌江口……”

　　杨戬语塞，“不……”

　　一阵金光闪过，数百草头神将杨婵团团围住。

　　“你真是我的好二哥呢……”杨婵忽然爆发出一声凄惨的长笑。宝莲灯应声放出强光，如同利刃破刀断枪，草头神无一能够近身。正对着杨戬的面门袭来。

　　“三妹！”杨戬侧身躲避，不料随后是一道道金光如同万箭齐发，每一处都奔着要害攻击。

　　“三妹，你听我说！”杨戬深知宝莲灯的厉害，谨慎地躲避，他还是相信三妹不会对他下死手。

　　“你不要叫我三妹，你何时拿我当做妹妹？”杨婵的眼睛红的吓人，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保护丈夫和孩子。

　　“三妹，你我数千年的兄妹之情难道就不及这一个凡人？”

　　“你当我不知道？你分明就是为了保住你司法天神的位子，你怕我成为你平步青云的绊脚石！”

　　“只怕你就是恨极了我，我拥有了世间最幸福的爱情，而你为了你所谓的前程却永远也得不到这份情！”

　　一字一句刺着杨戬的心。三妹，原来二哥在你心中竟是这样一个利欲熏心无情无义的小人。

　　他狠下心来，手中墨扇幻成三尖两刃刀，“三妹……你就跟我回天庭吧……否则，别怪二哥心狠……”

　　“休想！”

　　“梅山六将！”

　　梅山六人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听杨戬断喝，才赶紧来到杨戬身边。

　　“二爷……”

　　“拿下！”

　　“二爷这……”

　　“拿下！”

　　杨戬不再说话，六人也不顾其他就来围战杨婵。

　　忽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冲破嘈杂的喊杀声，不合时宜地钻进了杨戬的耳朵。

　　刘彦昌是个什么东西？就看着自己的妻子拼命，他安然地躲在屋子里？而且连个孩子都哄不好？

　　我看你刘彦昌怎么在里面待着。

　　额前神目放出金光，茅屋立时变为一片废墟。

　　“三圣母！”刘彦昌惊呼着从杂乱的茅草中钻出来，怀里还抱着啼哭不止的沉香。

　　杨戬微眯着眼，看着刘彦昌的慌乱无为，不知所措，觉得无比可笑，三妹，你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人。

　　“主人。”哮天犬喘着气来到杨戬身边。

　　“你干什么去了？”杨戬狠狠瞪了哮天犬一眼。

　　“主人，我……”狗子喘着粗气。

　　“好了，回去再说。你去把刘彦昌和那个孩子抓来。”

　　“是！”狗子得令而行，就扑向了刘彦昌。

　　杨婵见势不妙，念动真言将宝莲灯抛向他们父子，刘彦昌身体渐渐离开地面，在光华的笼罩下，如有铜墙铁壁护着一般，迅速离开了战场。

　　“主人，宝莲灯太，太厉害了，拦不住啊！”

　　“什么？！”

　　怒气不断撞向泥丸宫，三妹啊三妹，为了他们你连宝莲灯都可以不要，那可是你护身的法器啊。

　　杨戬念动真言，身体腾于半空，旋风平地而起，天阴了，桃花簌簌落下，残瓣随灰尘卷起，撩动杨婵的衣裙。

　　“这是？”

　　山体剧烈晃动起来，竹篱散落，小桥断却，清溪倒流。

　　杨戬深吸了一口气。

　　“山崩地裂——”

　　灰蒙蒙的紫气从山体四周升起，天暗无光，随着一声雷击般的巨响，大地从杨婵脚下裂开。

　　“啊……”

　　像被无底深渊吸引着，杨婵坠进了华山山腹。

　　无数巨石翻滚着，好似潮水一般往山下涌去。华山的生灵不知缘故，只见天塌地陷天昏地暗。

　　又是一瞬间，裂开的山体合拢，所有巨石倏地滞住，风停了，阳光又重新照在了华山的峰顶，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一个梦。

　　小溪依旧缓缓流淌，鸟鸣声不绝于耳，什么都和一开始一样，只是残花茅草落了一地再无人收拾。

　　杨戬看着这一切，心如刀绞。

　　他亲手把自己的妹妹压在了华山底下，亲手。

　　从头到尾似乎也没有人逼迫自己。

　　微风拂面，他忽然理解了当年灌江口的前尘往事，自己的心情大概和当年的玉帝一样吧。说不定多少年后，又有个外甥，来斧劈华山，顺便来找自己报仇。

　　一饮一啄，都是报应。

　　眼里有辛辣的东西上涌，他却强忍着把这些累人的东西生生收了回去。

　　“二爷……”

　　“你们先回去吧。”

　　囚室的门缓缓打开，杨婵失神地抬了抬眼皮。

　　“三妹，你就跟我回去……”

　　“我丈夫和儿子呢？”

　　“三妹！你只要承认错误，我马上就能放你出来！”

　　“我问你我丈夫和儿子呢？！”

　　杨戬咬唇，“被滚落的山石砸死了。”

　　杨婵猛地抬起头，用近乎冒着火的眼死死盯着杨戬，一字一句地低吼道，“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杨戬惊地退后两步，“你就这么恨我。”

　　杨婵转过身去，不再理会。

　　“三妹，你再好好想想，想通了，我马上放你出来。”

　　银青大氅消失在幽暗的山洞里。

　　听杨戬走了，杨婵环顾囚室，宽敞幽静，泉水汩汩，上面还浮着几朵白色的睡莲。她探手想去摘一朵，却被强大的发力挡了回来。

　　呵，原来他在石台周围施了法想把我囚死在这。杨戬，你好狠的心。

　　仇恨的泪水滴在石台上，她攥紧了拳。

　　囚室外早有山神土地恭候。

　　“好好看护这里，若有差池，拿你们是问！”

　　“小仙不敢，小仙不敢。”

　　“记住，除了我，谁也不能靠近这里半步！”

　　“是是是。”

　　杨戬吩咐完，转身要下山。忽然从囚室里传来一声咒骂，“杨戬——你还我丈夫——还我孩子！杨戬——”

　　他回头看了看华山，不再多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