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梦【杨戬同人】》立棠

78、寂寞江山此夜寒(一)

　　杨婵踏上了白玉的台阶，觉得每一步都从脚底冷到了头顶。
　　这地方真是广寒宫。
　　站在宫门前杨婵四下看了看，真君神殿赫然矗立在眼底。她笑了笑。
　　是啊，那不起眼忘机阁除了杨戬谁会在乎呢。
　　“仙子，您找谁？”身后出来一个小仙娥。
　　“哦，劳烦通禀宫主，就说杨婵来了。”
　　“您稍待。”
　　半晌，从里面出来位仙子，“杨婵。”
　　杨婵听见她唤，没有回头。
　　嫦娥奇怪，顺着她的眼神看去，那里，原是她也熟悉的地方。
　　“刚从真君那里来？”
　　“嗯。”杨婵笑道，“仙子你知道么？有一个人，他总是呆呆地望着月亮，一看就是一夜。”
　　嫦娥瞪大了眼睛，眼底流露出一种奇异的情感，好像是欣喜，好像是意外，不过随即掩饰过去了。
　　她转过身，“我知道。”
　　“你知道？”
　　嫦娥微微点头，杨婵看不见她的表情。
　　“那个人总是看着月亮，月缺月圆，恐怕没人比他更清楚了。”仙子的声音柔的像水一样，“可是请你告诉他，要做好分内的事。”
　　杨婵笑道，“是啊，那人太痴了些吧。”
　　两人笑着，携手进了宫门。
　　宫外的玉树仿佛迎来了春天。

　　几位医仙仔细观察着子琼，看见她脸上基本没什么痛苦的表情，就是两眉稍蹙。后背伤痕累累，看着也怪心疼的。
　　“唉哟……”忽然发出一阵呻吟。想是杨戬点穴的劲头过了。“唉哟我还没死吧……”
　　“仙子说哪里话呢，这不还活的好好的。”扁鹊笑道。
　　“神仙之体，冥界他也不收啊。”华佗写着药方。
　　“我睡了多久了……”
　　“昏迷了得有一昼夜了。昨天我等给仙子上了药，今天过来给仙子煎汤药调理。”孙思邈一手拿药碗。
　　“哪有那么娇贵……”子琼刚要起身，一阵刺痛她又趴下了。
　　一屋子人加小仙童们都笑了。
　　“唉，还来这么多人，让我怪难为情的。太医院本来也忙……”
　　“啊，真君所托不能不……”
　　“嘘……真君不让说……”
　　扁鹊刚要说什么让华佗把嘴捂上了。
　　“哈哈哈仙子，准备服药吧。”华佗给孙思邈使了个眼神。
　　“哦对对对。”孙思邈递过药碗，“仙子。”
　　子琼眨眨眼，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啊，端过碗来，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我提个意见。”子琼忽然冒这么一句。
　　“哦？”
　　“是不是加点七星莲？”
　　“七星莲？”三个人一愣。
　　“哎！我就说加点七星莲嘛你俩不听！”华佗忽然蹦起来了。
　　“您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扁鹊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本来么，这个东西好啊。”华佗理直气壮。
　　“好确实好啊。”孙思邈冷静地抚了抚胡子，“七星莲，会不会有点寒凉。”
　　“哎，这有热毒，应该可以。”华佗点点头。
　　“我看不如在外敷的药里先加七星莲。”扁鹊看了看子琼，想征求意见。
　　“三位，我医术肯定不及你们哈，但是我自己的体质我肯定比较清楚。七星莲能加，您三位斟酌就好。”
　　“要不是仙子提起，七星莲我们还真不敢下，如此……”
　　三个老头又碰头一起商量了。
　　子琼喝了药，基本了然了里面的成分。到底是神医嘛，这种方子一般人想都想不到。她提一句七星莲不过是知道这个适合自己，加不加还真不重要。
　　子琼看了看三位仙风道骨的老头，心说行了，以后得跟他们多学学。
　　结果就是七星莲没啥大用，为了节省草药，就算了吧。

　　哮天犬坐在台阶上看着杨戬在厅堂里转了有一百个来回之后，终于忍不住说道，“主人，想去就去看看吧，多大点事。干嘛这么憋着自己。”
　　“你懂什么。”杨戬白他一眼。
　　“要不我替您去看看？”狗子有点委屈。
　　杨戬摆了摆手，问道，“东西都送去了么？”
　　“都让送去了，一件不落。”
　　“让太医院的好生照顾，若要留下什么内外伤，拿他们是问。”
　　“话都传到了。您放心好了。”
　　杨戬抬头看了看窗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子琼埋着头急急往前走，倒不是她有什么心思，只是背上的杖创总在隐隐作痛，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狼狈忍痛的样子。
　　快到灵霄宝殿，来的神仙越来越多了。子琼深呼吸了几次，理了理朝服，昂首挺胸迈步上金阶。
　　众仙相互道着好，子琼也满脸笑意地回礼。状态好的仿佛前天挨打的不是她。
　　有神仙悄声指指点点，子琼听不清，也不想知道。
　　银青大氅照例最后一个到，像阵风似的，却在子琼身边放缓了脚步。
　　杨戬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问出口。
　　子琼好像没看见杨戬，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嫦娥闪眼看了看杨戬，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玉帝高升宝座，随口唤道，“玉姝仙子。”
　　子琼一愣，赶紧出班，“小仙在。”
　　“前日大朝为何不来？”
　　“小仙吃醉了酒，没缓过来，所以……”
　　“杨戬。”
　　杨戬正发呆，听见叫自己也急忙出班，“在。”
　　“玉姝仙子一事如何量刑？”
　　杨戬怔了怔，答道，“廷杖，三十。”
　　众仙愕然。
　　玉帝点点头，“嗯。子琼，你可记住教训了？”
　　子琼一咬牙，“小仙，记住了！”
　　“这也是给众卿一个教训……”玉帝抚了抚长髯，“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众仙面面相觑，无言答对。连杨戬今日也无话可说了。
　　“退朝！”玉帝拂袖而去。
　　“恭送陛下！”，众仙唱喏。
　　今天这朝有意思。
　　子琼摇摇头，刚要离开，杨戬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倒碰上了伤口。
　　“嘶……”子琼吃痛，刚想骂几句，抬眼一看杨戬丢给她一个眼色。子琼会意，慢慢跟在他身后。
　　她想告诉他，她没事，不必总记挂着。
　　“仙子，仙子请留步。”内侍急急忙忙赶上子琼。
　　“大人何事？”
　　“陛下传您去瑶池。”
　　“现在？”
　　“是，您快来吧。”
　　“诶好。”
　　子琼应着，想告诉杨戬一声，一回头发现杨戬去远了。
　　“您别看了，快走吧。”
　　“诶是是是。”
　　子琼无奈，只好先去了瑶池。
　　杨戬出了灵霄宝殿，到了他和子琼下朝之后经常叙话的地方。他相信和子琼心有灵犀，一个眼神的事，彼此都懂。
　　他想和她再道一次歉，并且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今后无论怎样，都要护她周全。
　　可是子琼并没有在稍后的时间里出现，杨戬诧异了。
　　这样的相互理解，都心知肚明，可不说破总觉得欠着对方。
　　杨戬的心似有铅块坠着，一直堕了下去。
　　她是不愿原谅自己了？
　　杨戬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忽然一抹素白出现在眼前。
　　“真君怎么在这里？”
　　杨戬回过神来，“哦，是仙子。”
　　嫦娥盈盈施礼，“真君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杨戬换了笑容，“没。昨日小妹去了广寒宫，叨扰仙子了。”
　　“哪里话。”嫦娥微笑着，“没什么事小仙告辞了。”
　　杨戬拱手，“仙子请便。”
　　嫦娥款步离开，杨戬依旧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灵霄宝殿的方向，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有点亮晶晶的光闪了杨戬一下。他寻时，发现蔼蔼的云雾里，落着一只耳环。
　　他捡起来仔细看了看，这是？
　　耳环闪着请素的光，星星一样。记得第一回和那个丫头去集市上，她就非吵着要对耳环。那对耳环，现在还放在她的首饰匣子里呢……
　　杨戬笑了，才想到这应该是刚刚过去的嫦娥掉的。“改日还给她。”他想着。
　　过了很久，杨戬终于说服自己:子琼不会来了。他看了看遥远的忘机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若是不能护她周全，倒不如当断则断。

　　瑶池里安静的有些特别，玉帝屏退了左右，背着手单等子琼。
　　子琼紧走几步刚要躬身施礼，“小……”
　　“好了好了，你这礼行不行都一样。”玉帝的语气倒含着些关爱，“坐。”
　　“是。谢陛下。”
　　“感觉怎么样？”
　　子琼纳闷，“什么怎么样？”
　　“挨了三十板子，感觉怎么样？”玉帝此话颇有戏谑的意味。
　　“陛下挂念了，我没事。”嘴上说没事，其实暗地里咬牙忍痛。
　　玉帝“哦”了两声，“没事就好。”他点了点手，“你过来。”
　　子琼起身来到龙书案旁边侍立。
　　“看看这些。”玉帝指了指案上的数本奏折。
　　“我，小仙看这个不合适吧……”
　　“朕让你看，有什么不合适，看！”
　　“是。”
　　子琼的手有点颤抖，轻轻拿起一本，从头看过，玉帝又示意她把剩下的全部看完。
　　放下最后一本，子琼惊慌地退在下面，“陛下，私调太医的事是真君为了小仙才一时糊涂！陛下要降罪就罪在我身上，此事和真君无关！”
　　原来这些本章无一例外都是参杨戬的。
　　玉帝看了子琼几眼，竟笑出声来，“真个是痴儿女。朕本也不欲降罪二郎真君，只是你么……”
　　子琼心一横，“我一人承担！”
　　玉帝笑道，“你若一人承担，杨戬岂不是要更恨我这个舅舅了？”
　　子琼默然，半晌，她才颤声说道，“那，我下凡去！”
　　“你说什么？”玉帝也一愣。
　　“我下凡去！离开他！”子琼咬咬嘴唇，“我走！”
　　玉帝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你，你愿意这么做？”
　　子琼点头。
　　玉帝了然了，他坚信了眼前的女孩儿就是他们张家门儿里的人了。
　　“那倒不必。”他摆了摆手，“杨戬他，需要你。”
　　子琼好像忽然明白了，当时天庭让自己和杨戬一起上天来，就是要用自己来拴住杨戬。
　　她冷笑了两声，“陛下的为君之道真是高明。”
　　玉帝笑道，“这样吧，你给朕单独舞一曲，朕便把这些折子压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朕许你赋闲在天庭，但要定时向朕禀报你都做了些什么。怎么样？”
　　这叫什么要求？子琼纳闷了半天，不过倒是一桩划算的好买卖。“陛下想看什么？”
　　玉帝故作沉思，“就舞一曲你最擅长的。”
　　子琼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气。最擅长的？
　　无笙无乐，只有清音。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又早东升
　　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子琼歌着，舞着，满心里都是杨戬，甚至忘记了浑身的伤痛。
　　这一曲，是杨戬最喜欢听她唱的啊。
　　玉帝满意了，他记得那个晚上，隔着漏窗，听到的一对璧人抚琴作歌。
　　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瑶妹，你若在，我们一起给这两个孩子办喜事，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