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梦【杨戬同人】》立棠

67、援雅琴以奏愁思(一)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这是你与生俱来的责任与使命，我没有权利让你置之不顾。”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只影向谁去？”
　　云雾茫茫的四重天上新起了两座宫殿。一座是司法天神的真君神殿，一座是玉姝仙子的忘机阁。
　　一个殿一个阁，档次一听就不一样。
　　灵霄宝殿也在四重天，横在他们中间，像隔着万里。
　　玉姝这个封号还是王母娘娘给起的，她说看子琼面如满月肤若凝脂，就跟玉人似的，就叫玉姝仙子了。具体这个仙子干什么，谁也没提。
　　铜镜里映出一张英俊的脸，是杨戬的脸。
　　他从来没有这样关注过自己的脸。
　　房间悄声地站着几个仙娥和侍儿，手里捧着杨戬将要更换的朝服。
　　“你们去吧。”杨戬没有说更多的话，也没有理更多的人。
　　众人退下，只留他一个人。
　　他需要抓紧收拾一下，玉帝和王母正在瑶池里等他，还有子琼。
　　杨戬匆匆往瑶池走，迎面就看见了子琼。子琼也早把杨戬的一切收入眼底。
　　好真君！头戴三山飞凤冠，身披锁子大叶连环银甲胄，内衬皂罗袍，外罩银青团蟒大氅，腰环银带，足蹬步云无忧履。眉分八彩，目若朗星，好一派威严神武的气概。
　　那仙子！头戴翡翠攒金顶，身穿藕色六幅湘纹裙，腰系丝绦，上垂玉佩，外罩丁香色描花长帔，足踩茶白绣鞋。眉如远山眼多情。
　　二人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对方。他们在瑶池门外同时停住脚步，用近乎惊异的眼神打量着对方。
　　子琼盈盈欠身，“真君，小仙有礼。”
　　杨戬拱手欠身，“仙子，还礼。”
　　还好，他们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没说。
　　我该用什么言语来描述从亲密到必须强装生疏如陌路呢？
　　“人成各，今非昨。”
　　子琼扬眉看了看杨戬，笑颜如花地道，“真君请。”抬手要让。
　　杨戬攥紧拳头，回道，“仙子先请。”
　　“真君请！”
　　“还是仙子请！”
　　这时内侍出来催，“二位快着点儿吧，陛下和娘娘还等着呢。”
　　“唉你我何须如此。”杨戬啼笑皆非，迈步往前。
　　子琼会意，与杨戬并排同走。

　　瑶池静的出奇，玉帝王母看着二人一同进来一同站定一同施礼。
　　这礼么，杨戬不过略微一拱手，子琼也仅欠身唱喏。
　　“参见陛下！参见娘娘！”
　　这谁允许他们这样的？玉帝心里有气，表面却也不失和蔼。
　　“杨戬，子琼，如今你二人来我天庭执事，希望你们清心寡欲，为三界造福。”
　　“是。”
　　杨戬冷漠无感的态度，子琼的漫不经心的表情，让玉帝觉得更气，龙眉渐渐立起。
　　王母发觉，轻咳一声道，“你二人学识渊博，尤其杨戬，有经天纬地之才。望更添志虑忠纯，一心一意辅佐天主。”
　　“谨遵钧命。”
　　一样平常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好坏的情感。
　　玉帝冷冷地道，“我且问你二人，可知天庭最忌男女私情？”
　　“知。”
　　答这一字，杨戬眼神垂落，子琼揉搓起了衣袖。
　　玉帝冷笑，“你二人可不要情不自禁知法犯法乱我法度！若有端倪，严惩不贷！”
　　杨戬目光猛地凌厉起来，玉帝迎上那样的目光，二人对视着。瑶池的气氛瞬间沉得不像话。
　　玲珑心窍的女人总能开化自己最熟悉的人的心。
　　王母悄声唤一句，“陛下。”
　　子琼右手背后扥了扥杨戬的大氅。随即道，“臣等不敢。”
　　杨戬冷哼一声，移开目光。忽然，他看见了玉帝腰带上挂着的团龙玉佩。玉帝察觉，有意似的把玉佩往衣摆下藏了藏。二人神色俱都显着局促不安起来。
　　心里思念的这个人都是他们最深的伤。
　　玉帝叹了口气，“没什么可说的了。回去休整一番，明日开始奉职。重要的事，明日灵霄宝殿上再议。”
　　杨戬听罢言道，“在下欲调梅山六将上天辅佐，望乞准奏。”想了想又道，“真君神殿里上下侍从一概调回，在下喜欢清静。”
　　玉帝道，“不算大事，准。”
　　子琼也道，“小仙也喜欢清静，陛下……”
　　“也准。”玉帝又看看，二人没什么说的了，“好了，退下吧。”
　　王母看着一深一浅两色人影渐远，“百忍，一家人，何必出此言呢。”
　　“本想扬刀立威，却弄得自己好不尴尬。是朕老了么？”玉帝皱眉，“娘娘，帮朕理政吧。”
　　王母看着玉帝疲倦的神容，点点头。

　　瑶池外，杨戬子琼分手道别。
　　“真君慢走，小仙告辞。”子琼转身。
　　“仙子！”杨戬欲伸手拉她，觉得不合适又把手缩回来，“你……若是有事，就来找我。”
　　子琼回眸一笑，“多谢真君。”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知道，此时此刻她绝对不能回头，迟疑一刻，对他都是伤害。
　　杨戬不敢等子琼回头，可又希望看到她回头。纠结和矛盾使他屈服。哮天犬迎上来，“主人，才出来啊。咱们回吧。”
　　杨戬借此分心，“走，回神殿。”
　　一条路，两个人，什么时候还能再并肩一起呢？

　　灰暗的路如何能让人走得分明？偌大的真君神殿耸立眼前，让杨戬觉得落寞。
　　不经意的一回头，是当空的满月，那么大那么圆。连随风颤动都桂树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那是……？广寒宫？
　　雕梁画栋，银辉烨烨。有个一人，形单影只。
　　想必她最能体会何为爱别离，求不得了。
　　杨戬苦笑，当时对广寒仙子所有的同情都可以完全收回，安置在自己身上了。
　　给世间万物带来光明的月色像子琼这么观察生活的人能感受不到么？
　　暝色入高楼，楼上有人愁。
　　抱过雅琴缓上阁楼，子琼要自顾自地消遣了。
　　看云敛晴空，冰轮乍涌，于是抚琴作歌道，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幽幽的琴声响彻了四重天，杨戬据案而坐，猛地抬起头。心里好笑，
　　“她却怎么还有心唱这个？”
　　哮天犬也静静听着，“主人，子琼唱的好听。”
　　“唔。”杨戬无端轻松起来，继续阅看卷宗。
　　天上的夜显着格外漫长，狗子坐在杨戬身边已经昏昏欲睡了。
　　烛光摇曳着，映出一双凛厉的鹰眼。书上的行行字迹过目不忘。
　　作为司法天神怎么能不把天规烂熟于胸呢。
　　略略看过一遍之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也差不多少。多有不合时宜的陈规，但也不完全陈腐的一无是处。
　　比如说吧，虽然严禁男女私情，思凡下界，但是对同僚之间日常聚会搞好关系什么的还是比较支持的。还有一些比较无聊的纪律，什么大朝不能迟到啊，议事的时候不能交头接耳啊等等，多有无关紧要之类。
　　这些也至于写进天规？杨戬实在想不到什么人能写出这么没水平的东西来。
　　再有就是和人间律条仿佛的内容，什么谋反大逆，私调天兵，勾结党羽，甚至明火执仗也都有相应的惩罚。
　　厚厚的排了一桌案的书，从天庭到地府，大大小小全都涵盖，仔细几遍看下来弄得杨戬头昏脑涨，
　　“就这些东西也配叫天条？！”
　　终于他下定决心了，这些或有害或无益的规定，必须在他手里终结，多拖一日他便一日无法安宁。
　　他又打算研究研究天庭诸神的执事情况，可夜已深了，整个四重天都寂静无声，他觉得还是需要冷静一下。
　　银盒里取出几片白芷冲了水，立即溢出清香。自从被化蛇咬伤之后，杨戬就一直保留着喝白芷和独儿怪的习惯。多年下来他真的感觉到了其中的妙处。
　　他躺在榻上，顺窗向外看。忘机阁太远了。
　　忘机阁也看不到真君神殿的灯火是否熄了。
　　这一夜就这么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