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梦【杨戬同人】》立棠

34、玉树琼枝作烟萝(五)

　　营中的将士对夜里传出的琴声已不足为奇了，知道是杨戬带回来的女神医弹的。当兵的粗人多，并不懂得琴中寄托的情思，如果非想从他们口中得到评价，无外乎一个好字，若是附庸风雅的还能说出流畅，悠远。于是将士们也乐得在如此琴声中入眠，琴一响，周营内的躁动就渐渐平静。
　　子琼感谢父亲当年对自己的培养，庆幸此时还能弹个琴。她爱玩儿的天性在娱乐如此匮乏的时代，要是不会这么几下子，估计无聊也无聊死了。搁以前，再不济还能和同学出去听个戏听个评书什么的，现在呢？自娱自乐吧……
　　“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
　　忽然间想起的这两句词儿，子琼忍不住和着琴唱起来，居然没什么违和感，子琼暗笑。唱的倒也应景，帐外银辉遍地，月华如练。
　　一掀帐幕，进来一个人，笑道，“琼妹妹好兴致啊。”
　　“婵玉姐姐。”子琼住了琴，站起身，“我这实在没事干，自己找点儿乐子呗。”
　　“琴好，唱的也好”邓婵玉坐到榻上，解了战甲。
　　“你们议完事我就不弹了，怕耽误你们休息。”子琼准备收琴。
　　“我不打紧，耽误我那几个师兄弟休息倒是真的。”邓婵玉笑道，“师叔安排完我就先回来了，其余人还有别的事要做。和他们一比啊，我们女人还是挺清闲的。”
　　“是呐”子琼笑道，“他们男人应当的。”
　　“哦对了，今天该杨师兄巡夜。外面夜深露重，你看你是不是去给他拿件衣裳。”邓婵玉道。
　　“他？他不用吧。”子琼道，“他那么大本事还怕冷？”
　　“你个傻丫头”邓婵玉道，“怎么就不明白呢？本事再大的男人也是需要人关心的，尤其是自己的心上人。”
　　“心上人？”子琼瞪大眼睛，心底忽然一阵激动，“婵玉姐姐你真的觉得杨戬的心上人是我么？”
　　邓婵玉笑道，“不止我，大家都这么觉得。”
　　子琼闻言脸颊上不觉蒙了红晕。邓婵玉见状，笑了笑“快去吧。”子琼答应一声跟只小鹿似的跳出帐去了。
　　今夜是杨戬巡夜不假。他正在营里溜达，人烟渐渐静了，忽听前面帐里传来琴声。他晓得是谁，这琴里的情愫除了她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表达的如此淋漓尽致却不露痕迹。但是，他懂。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
　　杨戬抬头看看天色，想是快到了子时，他不敢爽约，出了营去。
　　芳草坡前，杨戬静静等着，任月光洒满一身也不拂一下。
　　“道友好准时。”身后传来银铃般的声音。
　　“仙子”杨戬回头欠身，“杨戬不敢来迟。”
　　广寒仙子笑了笑，“望日的月光，疗伤效果最好。”
　　杨戬点点头，盘膝坐下，广寒仙子也如法坐在他身后，同时运起法力。那是怎样的一种奇异的景观呵:只见天上的月亮如蒸腾了一般浮起丝丝烟云，周遭的大地竟渐渐现出绯红颜色，映得一切都如荷花。仙子点指，那缕缕烟云似的月光飘飘荡荡落下了凡尘，凝聚在了仙子掌内。看似清冷的月光谁又能想到它原本的颜色居然是荷粉色的。杨戬兀自诧异，忽觉一阵清明的力量由身后督脉进入，流遍了全身经络。杨戬张开右手，化血刀留下的疤痕其实早就不在了。
　　“这刺骨的月光也只有在救人时才能这般温暖了。”仙子收了法力，轻轻叹道。那天边的月并不曾消长一分，依旧朦胧着，那么样儿的幽丽。“倘若它一直都如此温暖，嫦娥也不会叫广寒了……”
　　杨戬听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广寒仙子。果然是月亮里的人，如明月一般的纯而无瑕，任谁也不敢心生亵渎。她清冷，不食人间烟火。
　　娘……杨戬想。
　　那一年的夜，杨天佑在田间曳杖徐行，满心念着的都是那好似画中人的仙子。美玉，佳人，果然是绝配。猛抬头时，只见天上的月白得过分，甚至能看到月里的亭台楼阁，玉树琼枝。
　　“天佑……”仙子的声音仍在软软地劝着他。
　　“瑶，瑶姬……”
　　杨天佑眼前一花，一轮明月里竟映出了她的笑容。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仙子似有难言之隐，”杨戬道，“如不介意，戬愿共担之。”
　　仙子的眼底泛起些许晶莹，讲述起了那个古老而又美好的故事:嫦娥奔月。
　　杨戬听罢之后触动了柔肠，眼前的女子和母亲一样有着对爱的忠贞不渝，不禁对广寒仙子多了几分敬意。
　　“自那时起，陪伴嫦娥的便只有寂寞了。”
　　仙子痴情，日日的思念之声直冲三十三重离恨天上。一日女娲娘娘经过，心感此情，欲解救相思之苦，于是收了痴儿，带她修行，就指住处为道号，称为广寒。
　　“原来仙子也是个忠情之人……”杨戬叹道。
　　“莫非……”仙子欲言又止。
　　“我只是想起了我爹娘，他们和仙子一样，相濡以沫”
　　仙子早已知晓杨家之事，并不提起，半晌才缓缓说道，“助罢了西岐，送还师父宝物，我便可以重回广寒宫，嫦娥依旧是嫦娥。红尘虽苦，至少有一人值得牵挂，也就不觉苦了。还希望道友珍惜眼前人，莫要像嫦娥一样，遗恨无穷。”
　　“仙子说的是。”杨戬道。
　　二人忽听见身后的草丛中有响动。杨戬警觉，“谁！”追上去察看，只见一个人影已去的远了，草丛里有一件挺厚实的玄色鹤氅。杨戬愣了愣。
　　“若有误会之处，还请道友代为解释。”广寒仙子道。
　　“仙子何出此言？”
　　“刚刚那个人影难道不是当日道友从火海中救下的姑娘么？”
　　“这……”杨戬笑了笑，手里抚着还有余温的衣裳，道声，“是。”
　　“今日之事别无他意，只是嫦娥到了情切之处，难免吐露一二，还望道友体谅。”
　　“能与仙子倾心想交，是杨戬之幸。”杨戬道。
　　“来日若有缘份嫦娥再请教了。告辞。”广寒仙子欠身离去。
　　看着月光远去，杨戬将鹤氅搭在身上，大步回营。心里果然倍觉温暖。
　　龙吉自打回了帐就看见子琼板着个脸一言不发，忙问邓婵玉发生什么事了，邓婵玉也不清楚啊，怎么这送件衣裳还送出错了不成？给龙吉丢个眼色，龙吉仿佛恍然大悟。
　　要说我们的子琼还真是心大，居然听完了两个人对话的全过程，心里头好过才怪呢，这要搁别人估计早都炸了，她还能安静的坐在这儿。
　　“嫦娥嫦娥……”她想。从小也不是没听过她的传说，也挺喜欢这个仙子的，为什么这阵儿想起她来这么不是味儿。
　　子琼随手从几案上抄起一根毛笔，倒转过来用笔杆在地上划拉起来。一旁的两个姑娘看着子琼神经病似的举动大为不解，凑上来看她画的什么，只见地上两行小字
　　“云母屏风烛影深，
　　长河渐落晓星沈。”
　　这什么意思啊。二人纳闷了。
　　子琼写罢，把笔一扔，又把这两行字抹去了。
　　“妹妹你没事吧？”邓婵玉紧张地问道。
　　“没事。”
　　“你，你要哪不舒服我去找师叔，呃不，找杨师兄来给你看看？”邓婵玉道。
　　“表哥他这两天太累了，别麻烦他了。不然找师叔……”龙吉说着就要往外走。
　　“不用，我真没事。挺晚了，快睡吧。”说罢子琼翻身躺在了榻上，似乎就睡熟了。
　　邓婵玉和龙吉二人凌乱了半天……得了，人家说没事就没事吧。灯一熄，整个夜才算真正的降临了。
　　杨戬回到营中，看各个大帐都灭了烛火，长长舒了口气，又是平安的一天。
　　“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杨戬居然也念起这两句来。“唔……”他很高兴，拽了拽肩上的鹤氅，回了自己的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