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亭燕》烨茜

9、第九章 春猎

　　京城郊区本来多是荒山，只因先帝喜欢打猎，那些大臣们便种了树圈养了许多猎物，什么虎豹狼狐，都费好大力气弄到山上。而当今主上不喜骑射，但喜食野味，大臣们又早早将那些凶猛动物杀尽了，留着些飞禽和温顺些的走兽。
　　如今几个皇子最大的不过五岁，自然是不能陪着官家一起来，便请了些重臣共享君臣之乐。
　　主上开局就打了头野鹿，便弃了弓箭，与大臣们一同饮酒作乐，让小郎君们在山上随意玩耍。

　　“之前打过猎吗？”顾北杨选了弓箭递给素雪，
　　“没有，”素雪摇了摇头，
　　“你若是害怕就跟在我们后面做个接应。”顾北杨有些犹豫，素雪毕竟是女孩子，这种见血的事情还是少参与为好。
　　“这有什么，当年咱们女郎不也是打猎高手。”临清在腰间别了短刀。
　　“世子放心，我不怕。”素雪笑着接过弓箭。
　　“好，你小心些。”世子翻身上马对临清道，“你跟在素雪旁边，保护好她。”
　　“你们两个谁也别出事，要不然我就是死了。”临清笑了笑，见素雪上马后才上了马。

　　各家的箭羽有不同的花色，后面有专门捡拾猎物的侍从，最后算算哪家郎君的箭羽最多，便是得了头筹。像临清与素雪这种随从主要是保护贵人们的安危，打些猎物可以拿回府中享用。
　　素雪这是第一次打猎，紧张又新奇，刚开始射空了几箭，后来渐渐能打些野鸡野兔了。

　　“咱们往前面走走，”顾北杨小声说道，“甩开后面那些人。”
　　三个人便快马加鞭，行至密林深处，把那些同行的人远远甩在了后面。
　　“寻一些稀奇的东西打着，都带在身边。”顾北杨嘱咐两人，“注意不要打到野鹿。”
　　素雪两人应了，临清打些飞鸟，一剑穿喉。素雪便在附近随意走走，这林深叶茂的，有些遮挡视线，前方似乎有白色的影子略过，
　　“狐狸，有狐狸。”素雪惊喜道，急忙射了一箭，打中了腿，顾北杨两人急忙赶上。
　　狐狸伤了腿，自然跑不动，顾北杨弯弓，一箭射中咽喉，狐狸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不错，”顾北杨下马，细细检查狐狸，“圈养在这的白狐竟然还有活下来的，毛色还很有光泽，”
　　“有这些应该够了，”临清将手上的几只飞鸟，扔到地上
　　“好，”世子从箭袋中拿出几只其他花色的箭，让素雪和临清帮忙把箭换了。素雪虽不解其意但也照做了，又将狐狸腿上的伤处理了一下，就像是狐狸逃窜时自己划伤的。
　　“做的不错，”顾北杨夸赞道，说着便解披风了披在素雪身上。
　　“世子，你这是做什么？这样会受凉的。”素雪吓了一跳，
　　“你听我的就对了，让你披着就披着。”素雪拗不过顾北杨，便披了披风。
　　三个人便在这附近转悠，两个人指点素雪如何打猎，素雪渐渐也能射中飞鸟了。
　　“有人来了，”素雪听到了马蹄声。
　　“不可能，我怎么没听到？”临清不信，“我的耳力向来很好。”
　　“素雪是习琴之人，听力自然比咱们好。”顾北杨笑道，“不信你下马听听。”
　　临清下了马，把耳朵贴在地上，继而起身问素雪道，“你能听到有几个人。”
　　“一骑单骑。”素雪语气肯定。
　　“别说，我还真是要认输了。”临清一脸惊讶，
　　“自然是人外有人，”顾北杨笑了，“以后可不能说素雪的坏话了，她可听得见。”
　　“二爷，你这话就诱导的不对了，就像是我说过她坏话一样了。”临清苦了脸，向素雪道，“姑奶奶，求您在咱们爷面前多美言几句，他现在总找我的不是。”
　　“可不是，还被扣了月钱。”素雪调侃，
　　“这你都知道？”
　　“如今她帮着母亲管钱，这些自然知道。”
　　临清还要说什么，马蹄声渐进，便住了嘴，只见一个小郎君骑马而来，却是小王爷。

　　“小王爷此行收获如何？”顾北杨问道，
　　“唉，自然比不得逸尘兄”小王爷满面愁容，“这半日只得了个红狐。”
　　“正巧我们要往前走走，箭怕是不够用了。”顾北杨从小王爷的箭袋中拿了一多半的箭，分给了素雪和临清，素雪瞧着花色心下了然。
　　“这白狐我们拿着也碍事，不如小王爷先拿着吧。”顾北杨说着便将狐狸塞给了小王爷。

　　上官俊良望着飞速离开的三个人一头雾水，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狐狸，又望见一地的飞鸟，心中一暖，向顾北杨离开的地方一拱手，转身离开了。
　　素雪自然是看明白世子的用意了，和临清一个打走兽一个猎飞鸟，很快将小王爷的箭用完了。
　　“这样就差不多了，”顾北杨只将自己的箭用了一半，又打了几个喷嚏，
　　“这可怎么办，”素雪慌了，急忙将披风给世子披了，“我就说要受凉的。”
　　“没有办法，”顾北杨耸了耸肩，“国公府的世子受寒，深感不适，需要回去休息了。”
　　“你真是好算计，”素雪笑了，“那我们这些人肯定是要被骂的。”
　　“放心，有什么不对就算到临清头上好了。”顾北杨拍了拍素雪的肩，不顾在后面哀嚎的临清，
　　“二爷，别这样，我已经够惨了！”

　　众人见顾北杨面色苍白便急忙叫来太医，还好没什么大碍。主上听闻顾北杨身体不适又赏了些肉食，让顾北杨好生休息。
　　“现在战果怎么样了？”世子与素雪分着兔肉，递了只大腿给打听消息刚回来的临清。
　　“自然是小王爷遥遥领先”临清大口吃起来，“尤其是得了一红一白两只狐狸，官家高兴得不得了。”
　　“那就好，”顾北杨点点头，“父亲呢？”
　　“陪官家饮酒呢，那位婉妃娘娘说是头痛的紧，一直在催。”
　　“这位娘娘也不知生的什么样，将主上迷得神魂颠倒。”顾北杨放下兔肉，“真是味如嚼蜡，也不知是怎么做的。”
　　临清知世子担心姐姐在宫中吃亏，帝后的感情原来一直很好，只是最近几年不知怎么出了裂痕，再加上宫里进了好多新人，王后难免受冷落。
　　“将你们打的野鸡野兔带回去两只，等晚上咱们在院子里烤”顾北杨也不吃东西了，气哼哼的躺在软榻上。

　　“呦，听说顾世子受了风寒，怎么样啊？”一个紫衣金冠的少年闯了进来，生得俊美，皮肤白皙，凤眼微眯，薄唇上扬，倒是个玉面郎君。
　　“还死不了，”顾北杨没有好气的回答，“若是风凉话就不必说了，出门不送。”
　　“这么大火气干什么，”少年笑了，“不过是来看看你，外面争得头破血流你却在这躲清净。”
　　“我可是真的受了风寒，不信去问太医。”
　　“为了帮小王爷不惜自己受寒，真是让人感动。”少年依旧笑眯眯的说着话，素雪却感到周围的空气冷了起来。
　　“这可与我没关系，我早早就回来休息了，听说小王爷打了好些，我就算想帮他也没有这么多手。”顾北杨说得理直气壮，少年有一瞬间的疑色便又些恢复常态，“我又不抢这风头，就算你为了嘉和亭主帮她弟弟一次也是情有可原。”
　　“我倦了，请你出去。”顾北杨黑了脸，
　　“可否在这里讨杯茶？”少年也不在意顾北杨的脸色，
　　“素雪，给他倒一杯，赶紧把人送走。”
　　素雪依言倒了茶，少年一饮而尽便离开了。

　　“怎么总有这种人坏了兴致，”顾北杨坐了起来，吃了杯茶。
　　“这是大将军之子，咱们世子的死对头。”临清悄悄对素雪道，“他这个人性情古怪，就是喜欢挑衅咱们爷。”
　　见顾北杨心情不好，素雪便温了壶酒，三个人吃酒划拳玩了一会儿便有人通报主上要回宫，顾北杨急忙整理好衣服出去送驾。
　　既然官家都回去了大家也都各自散了，一路上卫国公和世子都黑着脸，谁也不说话。卫国公是个暴脾气的直性子，受不了官场上阿谀奉承的那一套，奈何新朝旧臣，说多了便会生些是非，这顿饭定然忍气吞声，生了一肚子闷气。顾北杨又碰见了大将军之子，对方好一番冷嘲热讽，顾北杨表面云淡风轻，内心气得不行，只不过人家背后有太后撑腰，太后又一直不喜欢王后，顾北杨不愿给姐姐惹麻烦，只能硬生生将气咽到肚子里。
　　一行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回了家，卫国公与顾北杨回去倒头就睡了，临清和素雪便将带来的猎物扔到了厨房，各自休息去了。

　　“你们到底会不会烤？”几个人围着炭火，手里拿着东西面面相觑，卫国公终于开口了。
　　“这可是您将我们叫醒的，我们压根就没说自己会烤啊。”顾北杨伸了个懒腰。
　　半夜的时候卫国公饿醒了，非要拉着夫人一起烤野味，夫人直接将卫国公撵了出去，卫国公便将顾北杨叫了起来，顾北杨又迷迷糊糊的叫了临清，临清又敲了素雪的门，一通乱喊吵醒了住在隔壁的颜家丫头。
　　“老爷，我倒是有一个提议”临清有些犹豫的说道，“不过您要保证不打我。”
　　“有什么话就直说。”
　　“咱们何不将疏烟院的那位请来？”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卫国公一拍大腿，“月灵最擅长做这些了，快去将人请来。”

　　素雪正在侍弄炭火，忽闻环佩叮当，抬头望去，那日见过的蒙面女子跟在颜家丫头身后款款而来，依旧蒙了面纱，穿了身暗红的胡人衣裙，更衬得身影窈窕。
　　女子向众人行了西域之礼，笑吟吟道，“今日怎么想起我了？”
　　“这些孩子想烤些野味，奈何不会弄，就把你请来了。”几个人齐刷刷看向卫国公，‘难道不是你想吃吗？’
　　“不耽误你休息吧”卫国公笑得有些局促。
　　“老爷有需要妾身怎敢怠慢，”月娘摘了面纱。
　　这是一张美得很有攻击性的脸，高鼻大眼，浓眉长睫，集齐了所有胡人相貌上的优势。素雪可以肯定这位月娘不是普通的胡人，暖娇阁经常与胡人做生意，一般的胡人身材高壮，而月娘身材高挑匀称，大多数胡人肤色微黑，边境风沙的摧残导致皮肤干裂，而月娘虽然不是很白皙但皮肤娇嫩，一看就是从小保养的。素雪心中疑惑加重，她不懂卫国公为何会纳一个胡人做妾，并且卫国公的对月娘的态度也很奇怪。

　　“在一旁发愣做什么，还不过来帮忙”月娘笑着对素雪道，
　　“哦，”素雪回过神，跟着月娘到厨房帮忙，
　　“你们这些京中娇女自然不会弄这些”月娘笑着对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素雪说道，月娘不似初见时的针锋相对，对素雪十分友善，细心的教素雪如何做。
　　有月娘在这顿烧烤做的很成功，临清从厨房拿了酒，几个人分吃了。
　　月娘性子活泼爽利，还唱了一段素雪从未听过的胡曲助兴，见卫国公吃酒吃得不少，顾北杨和临清便将卫国公送了回去，素雪和月娘留下清理东西。
　　素雪见月娘静静地望着卫国公离开的背影，不忍打扰，独自收拾了。

　　“谢谢，”分开前月娘对素雪说道，“以后有机会真想与你好好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