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解暑不吓人》魏先森

32、第 32 章

　　丁良的房间里站了三个人，付睿哲、谭老先生的助理、和一个陌生的女人。
　　付睿哲见鲍皑一行人进来，点了点头说：“来了。”
　　谭老先生的助理在跟丁良说话。那个女人给大家倒水，不管是谁挨个道谢：“老丁的事儿您费心了。”
　　“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回去睡了。”付睿哲看着丁良说。
　　丁良眨了眨眼，掩去了一抹厌恶，笑着说：“我真的不记得这两天发生的事儿了。”
　　“那就从你记得点事儿开始说。”
　　丁良翻来覆去说的都是工地挖到白骨的事情。他一会儿说具体事情交给赵夏负责了，具体情况不了解。一会儿说他有说过要给逝者重新安葬，还出了钱，只是他没有问过进度。
　　总之推得干干净净。
　　那个女人给丁良倒了杯水，拿了几片药过来小声说：“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先补一补维生素。”
　　“你出去吧，我们谈点事情。”丁良摸了摸杯子，滚烫，扯了张纸巾把药片放上去，没吃。
　　罗秘书几方引荐了一下，带那个女人出去了。
　　“那是丁总夫人吗？”王鹤鸣问。
　　丁良笑着说：“孩子都两岁了，正淘气的时候。”
　　王鹤鸣回头看向鲍皑，抬了抬眉，神色得意。似乎在说：看吧，人家可不撒谎，说的是实话，猜错的都是你们。
　　“她走了，你说说到底遇上什么事了。”付睿哲不理会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找了个地方坐下，回头跟谭老先生的助理说：“你忙你的去吧。”
　　助理身上背着老板的指示，事情没办妥不想离开：“先生听说您会来，让港城那边送来了不少您当年喜欢的东西……”
　　付睿哲抬手制止了他未尽的话：“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当着你的面，他不说实话。”
　　助理磨磨蹭蹭地想跟付睿哲询价，见付睿哲有点不高兴了，只好离开。

　　付睿哲靠在沙发背上，翘起二郎腿，看着丁良不再说话。他眼睛本就大而圆，认真的时候眨眼频率很低，这样盯着人看，压迫感顿生。
　　丁良长叹一口气说：“我就是……唯物主义，眼光狭隘了。”
　　知道他准备开口了，付睿哲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没等说事，开口先解释，看来他是知道自己错在哪儿的。
　　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做事做一半停一半。这种人狡猾得很，跟他们打交道不是一般的费神。不光要处理他话里的信息，还要时刻甄别哪些是真话，哪些是修饰过的“真话”。
　　付睿哲紧盯着丁良，微微眯了眼。

　　丁良说，他是去年开始在禄城常住的，公事，主要负责项目前期的征地相关事宜。
　　听当地人说有个王大善人的庙，虽然没建成，但为了跟户主搞好关系征地方便，就进去拜了拜。过后就把这事忘了。
　　小长假之前，他准备回老家，走之前去项目上看了看。晚上开车回城里的时候，遇上了鬼打墙。绕来绕去都会经过一个小庙，样子跟王大善人那个庙的效果图一样，红墙青瓦，挺好看的。
　　他虽然不信这些，但出来打拼这么些年，也习惯了见佛烧香见庙就拜。对于各地习俗各类传说也听过不少。
　　猜到是神明留人，他只好下车去看，庙门口站了一个人，是个特别漂亮的女人，穿着古装，跟他说：“你命里注定要供奉我。”
　　丁良态度恭敬地打哈哈，对方没头没尾的忽然来这么一句，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烧香拜佛是一码事，家里供奉是另一码事。
　　他从不觉得这是什么叶公好龙。叶公好龙也是一种喜欢。就像很多人喜欢去动物园看喂老虎，但你让他真养一个在家里试试？
　　那女人接着说：“你明晚有桃花运，但那不是好桃花，不能动色心。三日后有一劫，应在车船上。不要不出门，也不要出远门。不出门不行，劫数来了，你不主动去应，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等下次再找上你就不是小事了。出远门容易小事变大事。等劫数应了，你要记得我救了你一命，带着三牲香火过来接我，余生要好生供奉。”
　　“应了吗？”付睿哲问。
　　丁良狠狠地搓了搓脸，点头：“第二天，有人招待，人挺多，还叫了……公主。我没参与，早早回去睡了。过后听说有被仙人跳的，破了点财。事不大，关键是麻烦。”
　　然后就是小长假，丁良取消了回老家的行程，没离开禄城。开车出去吃饭的时候出了个小事故，车损比较严重，好在有保险。人没事。晚上回来听说高速上有好几个连环事故，相当惨。
　　小长假过后，工作繁忙，他就把那事抛诸脑后了。等工地挖出白骨的时候，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但很快他就出事了，每天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是梦是醒。就算有心补救，也是不能了。

　　“它既然让你供奉它，有没有告诉你它的名字？”付睿哲问。
　　丁良张开嘴似乎要说话，却停住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了，好像就在嘴边。嘶……呃。”
　　王鹤鸣试着启发他：“当时你听到她的名字的时候，脑子里有什么联想吗？颜色、吉祥话、日月星辰、花儿啊草啊的。”
　　“她的姓不常见，跟合作方的一个领导是本家，姓米。名字……好像跟合同有关。”丁良揉了揉眉心：“签字……呃……公章……章……对了！她说她叫米章。”
　　付睿哲起身，拿出一张符箓，左手托着右手在上面虚划了几下，抬手一扬，大喝一声：“米章，来！”
　　符箓轻轻落地，旁边腾起一团雾气。浓雾中先是出现了裙摆，逐渐现形，最后一个大美人出现在那里，身形挺拔。
　　虽然丁良说是个美女，但鲍皑却觉得米章美得雌雄难辨。
　　一头黑发披散，身着长袍，外青内白，看起来仙气飘飘。说是男人，身材太过纤细，姿态略显娇柔。说是女人，个子又太高了些，五官也过于硬朗凌厉。
　　“敢问仙家仙名？”付睿哲开口。
　　米章悄悄打量了一下付睿哲，未曾开口先笑了：“不是你叫我的？”
　　声音也是雌雄莫辩的。
　　付睿哲皱着眉啧了一声。以问答问，又是个难缠的。管他呢，走流程吧：“敢问仙家要如何供奉？”
　　“我跟尊家谈过了。”
　　付睿哲沉下声音：“现在是我在问你。”
　　米章却看着丁良说：“我只跟尊家谈。”
　　付睿哲回头看了看丁良。
　　丁良呼吸急促，求生般的看着付睿哲的眼睛小幅度地摇头，他不想供奉这个东西。出门闯荡这么些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供奉家仙不是一般的麻烦。他不想招惹。
　　付睿哲叹气，仙家找供奉向来不是个你情我愿的事情。虽说按规矩要尊家主动去接仙家，但仙家看中的尊家，它有的是办法让对方自愿。而且尊家要是态度恭敬，仙家还愿意照拂。要是尊家不情不愿，万一惹恼了仙家，麻烦多了去了。家破人亡的都有。
　　愿不愿意没得谈，什么待遇不想谈。好在付睿哲见识的多，一抬手，手中凭空出现一个牌位，抬头看向米章问：“敢问仙家，是哪一家的？”
　　这就是问它的本体了。
　　米章却笑着反问：“你看我像哪一家？”
　　付睿哲缓缓眯上眼，轻轻舒出一口气。太讨厌了。他平生最不耐烦这些真真假假的猜来猜去。但他毕竟答应了谭老先生要帮丁良的忙，再烦都得忍着。“敢问仙家仙名？”这个问题总可以了吧。
　　米章看着付睿哲，向丁良扬了扬下巴，不说话。那意思是：你去问他。
　　付睿哲看向丁良，丁良一见付睿哲看他，赶忙坐直身子小声问：“大师，您能送大仙去想要供奉它的人家吗？我……我这个……我常年在外工作，居无定所的，不方便。”
　　“看来尊家并不真心啊。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再送尊家一……”
　　付睿哲赶忙打断了米章的话。见面送了两个忠告，帮丁良躲开了一个命劫，这已经结了深厚的因果。真要是再来一个，就更被动了。想到此处，付睿哲手腕一转，牌位变成一张符箓：“不必了。既然无心，请不要戏耍人家，我这就斩断你们的因果，还请仙家另寻别处吧。”
　　米章挑眉嗯了一声，身形一晃，倏地不见了。
　　眼见着一个大活人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小王磊父子抱成一团。王鹤鸣倒还算保持住了姿态，脸色不太好，但表情还算正常。小王磊吓成了表情包。王鹤鸣把孩子护在怀里，警觉地看向周围。
　　那玩意在面前的时候，怕归怕，可你知道它在那儿。等它咻地不见了，你会觉得它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尤其是你没注意到的地方。
　　你知道它在，却看不到，才是最可怕的。
　　付睿哲还在四处找寻，丁良忽然开口：“她说的是真的吗？”
　　“她说什么了？”付睿哲问。
　　“她……”丁良眨了眨眼，说：“没听清，好像是……不记得了。”

　　丁良这边眼看是问不出什么真话了。
　　几人只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