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速三

4、肆

　　1
　　林一柏手上抓着书包的背带，看向电梯墙上映出的自己。
　　今天考试了。
　　他垂下眼帘看了看手上的书包。
　　今天和同学打篮球了。
　　他看着上升的电梯数字，直到停到他家的那一层。
　　今天……他们也还是不在家。

　　林一柏攥着钥匙站在家门口，门里依旧没有说话的声音。
　　进到家里，客厅的灯开着，桌上的饭菜还在微微冒着热气，但是做饭的人却不知所踪。
　　桌上还是那叠黄色的便签纸上撕下来的其中一张，上面的话语无非就是妈妈今天早了一点回来，但是有事又出去了不能陪着吃饭了。
　　林一柏撕了纸条扔进垃圾桶里，扔了书包便开始吃饭。
　　他妈为了不和他爸碰面，总是用一些蹩脚的理由来掩盖自己的离开。
　　他爸和他妈冷战之后从来没有在家待超过五个小时。
　　林一柏觉得非常好笑。
　　要是他俩通过电话，他妈就知道如果她在家待一天都见不到他爸。

　　林一柏吃完饭不过十几分钟，他把剩菜都倒进垃圾桶，把碗碟都堆进洗碗池里，洗了洗手就回房间了。
　　反正明天回来，这些碗碟肯定干干净净地被放回到碗柜里，不需要他担心。

　　2
　　他洗完澡把自己扔在床上，转头去看摊在书桌上的数学试卷，烦躁地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微信信息：“今天有谁做完数学作业了吗？”
　　没多久群里就出现了一排的图片，正是试卷的答案。
　　最后一句话是一位经常承包考试前十名的同学发的：“不保证全对，建议要抄的班级20名以后的同学第十题的选择题和后面应用题的第三大题的二三小题不要抄，抄也不要全抄，得出来的答案一定要和我的不一样，万一错了被老师看出来了就很尴尬。”
　　群里的同学一边膜拜一边大喊“666”。
　　在学校里和林一柏同宿舍的一个同学发道：“恒哥这说得就不对了，说得好像我们这些20名打回来的不能抄似的。”
　　另一个同学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你得了吧，你们这些20名往前的自己做做不就行了，我们这种学渣瑟瑟发抖，只能求一求恒哥大发慈悲了。”
　　林一柏看着群里的对话，心情才慢慢松下来，他抬起双手打字：“恒哥第十题做对了。”
　　“哟，柏哥！”林一柏的舍友发了个Jerry缩着肩膀往前跑的表情包，“柏哥，英语作业做了吗？”
　　林一柏笑了，动手打字：“成岳恒英语作业做了吗？”
　　成岳恒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人问的是你。”
　　林一柏发了个摊手.jpg：“我没做，所以问你。”
　　一位群里称呼是林琳诗的同学把英语试卷的答案发了上来。
　　“诗姐牛逼。”
　　林琳诗没有再回应，但是林一柏在他的对话列表里看见了林琳诗独自发给他的信息。
　　“你在不在家啊？”
　　他回道：“不在。”

　　3
　　林一柏知道林琳诗喜欢他。
　　毕竟这位英语经常考全班第一名的同学，在开着教室里的不联网电脑听同学们上传的歌曲的课间，听到Taylor那首《You belong with me》的时候，站上了讲台指着林一柏说：“那个正在看书的林一柏同学……”
　　林一柏抬头看了她一眼，收起了书。
　　林琳诗又说：“刚才在看书，现在又收起了书的林一柏同学。”
　　她说：“这首歌我能对你唱一辈子。”
　　在班里的人都在起哄，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一波跟着一波。
　　林一柏觉得自己脑壳疼。
　　他看着她，没想让她下不来台：“你知道Taylor的歌是什么出名的吧。”
　　林琳诗的表情僵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因为好听。”
　　林一柏笑笑：“这是一个原因。还有因为总有人能为她的下一首歌带来灵感。”
　　林琳诗回笑：“但是我不会写歌啊。”

　　事后成岳恒在宿舍里拍烂了手掌：“果不其然是学霸与学霸的针锋相对，其中的弯弯绕绕没点智慧都听不懂。”
　　林一柏很无语：“大众都知道的事实，不需要智慧理解。”
　　成岳恒觉得很神奇，半身力量撑在林一柏的肩膀上，摇摇头说：“不，我的重点是，看你这个人平时都没什么娱乐活动，结果还知道一些人家歌手的娱乐新闻。甚至还把林琳诗绕进去了，好在人家林琳诗也没被你完全绕死。”
　　“你这样隐晦地表示诗姐没了你还有下一个人，但是人家诗姐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还说自己不会写歌……呸呸呸，不会有下一个人……”成岳恒推推他的肩膀，“诗姐喜欢你很久了吧。”
　　林一柏拍开他的手，没有正面回答，抓起自己午休时放在宿舍床上忘记带的家门钥匙放进书包，“我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走到宿舍门边他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你有一个喜欢Taylor，甚至平时会用拳头来威胁你去听她女神的新歌的表姐，你也可以顺便知道很多娱乐新闻。”
　　成岳恒看他要走，赶忙拉住了他，也不纠结正在谈论的话题了：“走读生了不起啊！每次放学都逃命似的跑！今天考了试晚上和明天都放假你别回家了咱一起出去玩儿呗！”
　　林一柏脚步往前走着，抬了抬手表示不去。
　　“如果你是怕你家长不同意，你就说大家一起去图书馆呗。”
　　林一柏停下来了。
　　他回头，语气有点淡淡的怒意：“我也不需要他们同意。”
　　可惜成岳恒听不出来，他的嘴角慢慢上翘：“那……”
　　林一柏懒得理他，扯着书包抬脚下宿舍楼：“但我不想去。”
　　成岳恒：“……”

　　4
　　林一柏不能说自己不喜欢林琳诗。
　　林琳诗成绩好，人长得清秀，性格也很随和，重点是，这个女孩子不止对他告白过一次。
　　当时他的父母还住在一起，但大家不吵架也不说话，家庭里的气氛从来说不上平和两字。
　　林一柏有点被影响，小学时候不太爱说话，什么都不是很在意。
　　因为他似乎已经从父母的婚姻中察觉到了什么。
　　即便是两人有婚姻孩子做羁绊，一辈子从来就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初中时候两人就是同班同学，林一柏也不知道林琳诗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突然就有一天晚修放学把他堵在路上，也不管周围涌向校门口的人流，自顾自地拉着他的校服袖子说：“林一柏，我知道你没有女朋友，我喜欢你。”
　　看林一柏没有反应，她松开了抓住他袖子的手改去抓他的手腕，补充道：“不是什么恶作剧，我真的喜欢你。”
　　“哦。”林一柏把她的手拉开，继续跟着人流往校门口走。
　　林琳诗走到他身边：“如果你还没有喜欢的人的话，试试喜欢我呗。”
　　林一柏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她，眼睛里没有一点感情波动：“不了，谢谢。”
　　林琳诗被噎了一下，也跟着顿了一顿。
　　这个拒绝有点奇怪。
　　看着继续往前走的身影，林琳诗又大步迈到他身边，语气里带着一些试探的意味：“我请你吃饭吧。”
　　林一柏没有再看她，继续回答：“不了，谢谢。”
　　林琳诗笃定：“你只是在拒绝别人的好意而已。”
　　“哦。”
　　林琳诗没有再跟上来。
　　那天之后林琳诗倒是没有再对着他说一些喜欢不喜欢的东西了，但是却明目张胆拿着习题到他面前请求帮助：“你现在有空吗？”
　　“没有。”
　　“但是你什么都没在干。”
　　“我不想教。”
　　“同学想要努力学习你都不给机会吗？”
　　林一柏只动了动下巴指示门口：“那你应该去找老师。”
　　林琳诗看了他许久，居然气不起来。
　　她留给他一句话，之后整个初中基本没事都没有来找他了。
　　当时林一柏非常莫名其妙，后来上了高中他才知道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林琳诗手中还抓着习题集，她正好站在窗边背光处，林一柏抬头看她，只看得清她阳光下飞扬的发丝，惹得他当时很想抓着那些发丝绑起来，但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会很奇怪。
　　她说：“不用等我了。”
　　她脸上是张扬的笑意。
　　因为我会追上你的。

　　5
　　林一柏的成绩从来不用家里人担心。
　　他想过，是不是他没那么好了，家里就会把注意放到他身上了。
　　随后他便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家里人至少有一点在意他，就不会连表面功夫都不做，只顾着两个人自己不想见对方，便不怎么回这个三人曾经共同生活的家。
　　林一柏只用了三天就想通了。
　　他何必为了这些不在乎自己的人毁掉自己呢。
　　他都活了这么多年了，本来他就不是大悲大喜的人，没有人在乎又有什么问题呢。
　　只是，只是，并不是没有人在乎他。
　　屏幕上显示林琳诗发来的新消息：“你记得把试卷都做完啊，明天下午回校要检查的。”
　　他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打字：“我知道了。”
　　林琳诗又发来：“离高考只有157天啦，希望我们都能去自己喜欢的学校。”
　　林一柏看了一会儿，问道：“你想考B大吧。”
　　林一柏看见的只有时间的流逝，五分钟之后对方才发来一条：“柏哥问我啦！柏哥知道关心我啦！柏哥知道我想考B大啦！！！”
　　殊不知这五分钟里林琳诗抱着手机傻笑着在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
　　林一柏有点无语。
　　对方的白色对话框又弹出来一条：“我知道柏哥想考A大！柏哥愿不愿意跟我异地啊！”
　　林一柏看着后面那句话，对着空白的打字框想了很久，最后退出了聊天页面，放下了手机。

　　6
　　林一柏对林琳诗了解不多，他只知道初中他们同班的时候，她的成绩不上不下，考上他现在的高中还有点吃力，但是后来上了高中他才知道，林琳诗是全市第十名考进来的。
　　他是全市第二名。
　　之后他才发现全市前一百选择理科的都分到了他们班和隔壁班，剩下前一百选择文科的则是在文科的一班和二班里。
　　当年的中考状元没有留在本市，而是去国外读高中了。
　　他当时听了随口告诉了回来吃饭的父亲，父亲问他要不要也出去。
　　林一柏愣了愣，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他咬咬牙，待情绪冷静下来之后说道：“不用了。”
　　他知道父母对他都很好，在用钱上永远不会亏待他，什么都会为他想到最好。
　　他甚至还知道父母在本市各给他买了一套房，两人约好了似的，房子一个在市中心一个在城郊，相隔两小时的车程，看似不远，但要他们把房子选在一个地方都仿佛要了对方的命似的。
　　父母都觉得自己对待孩子不差，他自己也觉得父母对他很好。
　　只是，总是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面对着父母总是聚不齐的餐桌，他心里也是空荡荡的。
　　父母只想着给他最好的，但是没有想过他最需要什么。
　　林一柏后来想想也觉得自己矫情，什么需要不需要的。
　　他认为自己什么都不需要。

　　7
　　放假回到学校，林琳诗坐在他同桌成岳恒的位置笑眯眯地看着他。
　　林一柏见怪不怪，从一开始还对林琳诗的各种举动还有反应的他现在都是当她不存在了。
　　均是所有的一切都不关我的事的面目。
　　他把书包放在椅子背后，拿出要交的作业放在书桌靠走道处。
　　“林一柏同学，”林琳诗托着腮看他，“你的作业都做完了吗？”
　　“你英语的完形填空，第55题，应该是A。”
　　“嗯？”林琳诗的笑容凝固了，她撑着桌子起身跑回自己的座位找出试卷，看见自己写的答案，一下子有点无语。
　　这种一看就知道答案的考逻辑的完形填空应该是最简单的，她居然错了。
　　她做试卷的时候在干嘛来着……哦，她在想放假的晚上要干嘛，然后快速地写了答案把试卷飞快结束拿出手机准备给林一柏发微信。
　　巧合看见群里有人问英语作业，她就发了。
　　当晚她还拿着手机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把林一柏给她发的几条微信截了好几张图，往好几个地方都做了备份，生怕丢失。
　　不行了不行了，绝不能让林一柏知道她因为他居然在学习上出错，不然他肯定又会缩回去的。
　　高中三年她锲而不舍厚着脸皮好不容易让林一柏接受了他人平日的好意，也知道偶尔麻烦一下自己的同学其实没什么大事情……要不然像他初中时候的样子，生怕给别人造成麻烦也完全拒绝别人的善意，林琳诗都怕他憋出病来。
　　她放好自己的试卷，重新走到林一柏旁边坐下：“是失误。”
　　林一柏难得正色：“不像你不会的。”
　　林琳诗抿抿嘴：“因为……我妈当时让我吃水果来着，我就随手一写了。”
　　林一柏收回了目光，说道：“高考就没有水果了。”
　　林琳诗心里一惊，喉咙一动，把吊起来的那颗心压了下去，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回到了座位林琳诗看着自己的英语卷子，梗着脖子不敢回头。
　　他是看出来我用的是借口了吗？

　　林一柏不知道林琳诗的心理活动，他看着成岳恒擦掉黑板上边角划出的方格里的高考倒数，写上了比之前更小的数字。
　　他盯着自己书桌上一本一本叠着的练习册，思考着抽出了其中的一本。
　　高考很快了。

　　8
　　在大考之前，每个学校都会有模拟考试。
　　这次是最后一次模拟考。
　　试卷发下来的时候，林一柏抬头看了一眼林琳诗的背影，林琳诗坐在他隔壁组的第四位，她比他先拿到了试卷，接着他就看到她起身，他赶紧假装在等自己的试卷发下来收回了视线。
　　林琳诗果然是拿着试卷往他这里来了。
　　“柏哥你看，我英语的水平还是很好的！”
　　卷面上的分数是英语总分的分数还要少5分。
　　“作文扣的分？”
　　“嗯哼。”林琳诗甩了甩自己的试卷，“我作文最高也是这样的水平了。模拟考也没有水果，你看，我的实力还是很好的吧！”
　　林一柏的试卷拿到了，比林琳诗的还要少10分。
　　“柏哥你还说我，你退步了。”
　　林一柏没有反驳，“嗯，做听力的时候走神了。”
　　林琳诗把自己的试卷折好，叹了一口气，说：“柏哥一定要考上A大啊。”
　　林一柏看着她，笑了：“好。”
　　林琳诗也跟着扬起嘴角：“我真的不介意异地恋的。”
　　林一柏：“……”
　　“……你快回座位坐好要上课了。”
　　“好的柏哥。”

　　在复习完最后一本笔记本的重点之后，炎热的六月终于要来了。
　　窗外经过了秋天变黄，冬天落叶，春天长芽，到现在茂密的绿叶随着热风而摩擦出专属夏天的响声的榕树，摇摆着被林一柏看得出神。
　　黑板上的倒计时从单纯的数字到了被老师专门划出大块面积，被不同的同学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目标大学，还有一些写不完的，被迁移到了教室后面的画报黑板。这可不比前头的严肃，只有白色粉笔留下痕迹。教室背后是被不同颜色的粉笔写上了文字还被同学们涂上了创作的黑板。
　　高考前林一柏的位置停留在了靠近教室里面的第三组，林琳诗坐在第四组。前头的黑板只够第一组的同学留下姓名与理想大学，其他的都在教室背后有姓名。
　　林一柏仗着身高在背后的黑板右上角写上自己的名字与A大的全称，林琳诗则借了放在教室后面闲置的椅子，拿了一张对她来说没有复习价值的数学试卷垫在脚下，踩上椅子，拿着同色的粉笔在林一柏的名字下面写上自己的名字与B大的全称，还在底下悄咪咪地写了一句个人感想。
　　“柏哥一定要考上A大呀。”
　　如果老师不走下来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到这句话。
　　但坐在后面的同学只要不近视的，基本都能看到林琳诗写的这句话。
　　当下的同学们又是一阵喧闹，特别是成岳恒，基本就是带头作乱：“哇，写了一句祝福居然还不是写给自己，这大概就是小情侣吧……”
　　林一柏当时还在反复算着一道数学题，之前的喧闹他都没当回事，听到这句话倒是停下了笔，说道：“不是情侣。”
　　“知道知道，你心中只有一件事。”成岳恒不以为意地说道，“那就是学习。”
　　听到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林一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抬头看了一眼林琳诗，正好对上对方笑眯眯的表情。
　　林琳诗做了一个嘴型：“柏哥加油呀！”
　　林一柏垂下了眼帘，但他余光知道林琳诗在看，嘴角还嵌了一些笑意，无声地动了动嘴唇：“你也是。”

　　9
　　在高考结束的当天，林一柏的父母同时出现在了校门口。
　　林一柏看见两人坐在一辆车上的时候还嗤笑了一声。
　　毕竟他以为会有两辆车，但是看来两人是打算做最后一场戏了。
　　他跟同学们约好晚上一起去聚会，便跟着父母的车回家了。
　　林琳诗晚了一步，他前脚刚走，她才收拾好宿舍下楼。
　　她觉得有点可惜。
　　虽然晚上也有机会，但是刚高考完，她想和他说说话。
　　林琳诗叹了口气，父母立即就捕获了她的情绪，一直说着安慰的话。
　　她哭笑不得，赶紧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林一柏回家的车上，一家三口都没有说话。
　　直到把行李搬回家，他才开口问道：“要离婚了吗？”
　　他妈妈放下手中的行李，回头看他，有些结结巴巴：“你……知道了吗？”
　　林一柏看着手脚顿时都不知道怎么放的父母，他们对视时脸上的慌乱是一模一样。
　　林一柏突然觉得这个家庭非常的搞笑。
　　他的父母用着拙劣的演技来维持家庭的和谐，而他用娴熟的视若罔闻来成全父母的戏剧。
　　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没有观众的自我满足罢了。
　　幕布关闭之后，是挽回不了的散场。
　　他的爸爸走到他面前，说：“我们还是爱你的。只是……”
　　他低下头打断他爸爸：“只是你们不再适合对方了。”
　　他说：“我高三了。我成年了。”他没有拆穿往日父母两人想要掩盖但的确尴尬的演戏，“我就住这里，你们谁要回来也不关我的事。”
　　他觉得大哭大闹没必要，他已经不是那个年龄了。
　　既然挽回不了结局，那至少，他可以给父母一个体面的结束。
　　“你们要给什么我就拿什么，你们不给我也无所谓。”
　　他的父母沉默了许久。
　　仿佛大家都处于真空，互相听不见而已。
　　“我们是爱你的。”他妈妈重复。
　　林一柏脸上连平日假装的笑脸都摆不出来。
　　“我知道了。”

　　10
　　林一柏没有按时去同学聚会，和父母吃完饭后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多长时间了，等到自己的眼睛实在疼得不行了，才想起拿起手机看。
　　手机累积的信息已经超过了99+，电话从一开始的声响已经变成了更让人无法忽视的震动。
　　林一柏揉揉红肿的眼睛，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静音而不是直接关机。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离约定好的聚会时间已经晚了一个小时。
　　他把所有的未接提示都按掉，往群里发了一条信息。
　　“今晚家里有事，不去了。”
　　他打开了林琳诗的聊天页面，白色的对话框刷了一整页。
　　“柏哥你到了吗！”
　　“柏哥你在路上了没？”
　　“柏哥你来不来啊！”
　　“柏哥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柏哥我们等你啊！”
　　还有看见他发的内容之后第一时间发过来的：“柏哥是不是心情不好啊，不来就好好休息吧！考试辛苦啦！”
　　林一柏把手机举到自己眼前，盯着那个对话框看了许久，随后把手机甩到了一边。
　　手臂随着一个弧度摆到了一双闭着的眼睛上，皮肤下面感受着的，是包含着水汽的温热。

　　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的那一天，林一柏早就在高中三年来的生物钟下醒了。
　　邮件是经由刚从外面回来的妈妈拿回来的，说是放在自提柜里，帮他拿上来了。
　　他父母离婚之后两人商量好在没有其他的变动之前，一人和儿子住一个月。
　　林一柏没有其他意见。
　　他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一人跟一个月，但父母想这么做，就随便他们吧。
　　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穿着睡衣接过他妈妈手中的快递，慢悠悠地撕着外包装。
　　即将看到结果的那一瞬间在林一柏的眼中以0.25倍速放慢了起来。
　　是A大的录取通知书。
　　是他喜欢的专业。
　　录取序号是003。
　　他妈妈激动地抱住了他，嘴中念叨着要给儿子列好要带去学校的物品的清单。
　　林一柏回抱了他妈妈，同时松了一口气。
　　终于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11
　　林琳诗也拿到了。
　　林一柏收到了她和B大录取通知书的自拍。
　　专业录取序号是001。
　　林琳诗的朋友圈当即就炸了，她的动态是一堆的叹号，底下的评论也是一行行的叹号。
　　刚从朋友圈的页面退出，林一柏就感受到了手机的震动。
　　是林琳诗发来的消息：“柏哥通知书寄到家了吗！我今天拿到了！”
　　下一个对话框是：“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我居然是专业第一名！”
　　林一柏打字发送：“恭喜。”
　　“柏哥的录取通知还没收到吗？”
　　林一柏把已经收好的通知书重新拿出来摊开，拍照发了一张过去。
　　过了差不多一分钟，白色的对话框就跳了出来：“恭喜柏哥喜提专业第三！柏哥你对自己太没自信了，当时你还说可能要被调配是什么迷之言论！没有第一也不要气馁！你有我！就相当于有了第一！”
　　林一柏点了一下那个新的对话框，又点了一下。
　　最后双击那个对话框，字体被放大到屏幕的正中央。

　　林琳诗抱着手机看着分钟从15到45，和林一柏的聊天窗口一直没有新的对话框跳出来，她忍不住想是不是她又说错了什么。
　　但不对啊，直接的告白她都说过，这些明目张胆的话语也说过不少啊。
　　她不敢说话了。
　　暗掉的屏幕上映出的是她扁着嘴的可怜表情。
　　直到跟着信息到来而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为52分的时候，林琳诗才手忙脚乱地打开林一柏发过来的信息。
　　新的对话框上是六个字加上两个标点符号。
　　“对，我有了第一。”
　　林琳诗的心跳开始猛烈起来。
　　就像当初她对他心动的那一天一样，她看见昏暗的学校路灯下，林一柏对着走出校门的人潮发呆的样子，微弱的灯光映出的是他毫无表情的侧脸。
　　那一瞬间她自己也不懂为什么脉搏似乎游走在全身，就连头顶都是心跳的冲撞声。
　　她看着那句话，停滞的脑袋终于开始转动，她握着手机后知后觉。
　　她好像等到了对方的回应。
　　但她不敢问。

　　在相熟的准大学生们上大学之前的最后一次同学聚会上，班上考上了A大的林同学和班上考上了B大的林同学是一起过来的。
　　两人被起哄着闹：“这大概就是小情侣吧——”
　　大家闹就闹了，完了之后都唱歌的唱歌，吃东西的吃东西，没有人再专门把眼光聚集到这两个人身上。
　　但是——
　　林琳诗看到了重点。
　　林一柏没有否认。
　　他没有否认。
　　以前他会否认的。
　　但是他没有。
　　林琳诗看着林一柏的侧脸，她的心跳又抑制不住地在她的身体里回响。
　　她靠近了林一柏，又怕他会不太喜欢而退开了一点点。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真的很大声，她捂住了自己的心跳，小声问道：“柏哥，你愿不愿意跟我异地恋啊。”

　　林一柏微微侧过头，他看见林琳诗肩上垂着的头发，想起那天在教室窗边被风吹起因为逆光而特别明显的一根根发丝。
　　昏暗的光线里，他看见林琳诗眼里由于角度而映出来的光。
　　他听见林琳诗问：“柏哥，你愿不愿意跟我异地恋啊。”
　　他听见了自己很久之前看见这句话在聊天页面出现的时候，被自己压下去的声音。
　　是迟来的回答，也是正好的回答。

　　“好啊。”

　　【FIN】